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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斌强 :打电话的男生

他又来打电话了。
      

他是班里的一个小男生,从开学到现在,我已记不清他有多少次打电话了。他每次来,大都是上晚自习前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办公室里的老师大都下班回家了。

我是班主任,要在上晚自习前十分钟查学生。
      

他很胆小,每次进办公室打报告的声音很小。进办公室后,得到我的同意后,开始打电话。不知为什么,他每次打电话有个习惯,都背对着我,而且我还发现,他打电话总是一个人在不停地说,说学习、说吃饭、说学校,总之,什么都说。我心里暗暗好笑,初一的学生就是可爱,啥事都要给家长说。打完电话后,他的心情一般都很好,脸上看起来喜滋滋的。好几次问他给谁打电话这么高兴,他昂起头,语调上扬,说是给妈妈打电话,说“妈妈”两个字的时候,声音格外清亮。
      

其实,在班里他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学生了,个子不高,学习一般,不爱说话,没有特长,若不是经常在办公室打电话,我几乎不会关注他的。
     

周一上完课,我刚喝口水歇下。班上英语老师、数学老师找到我,给我反映周末未完成作业的学生,尤其重点给我说了他。在我印象中,他虽学习一般,但学习态度很端正,从没出现未按时完成作业的情况。
      

我把他叫到办公室,问他原因。他沉着脸,低着头,一言不发。我再怎么问,他都一个表情。我终于失去了耐心,准备给他妈妈打电话。当他听到要打电话时,紧张起来,手微微颤抖了起来,眼眶里充满了泪水。他强忍住泪水,恳求我别打电话,他不想让他妈妈失望。我望着他胆怯的样子,心里想,他的妈妈对他的学习一定很关心。我教育了一番,没给他妈妈打电话。
      

下午,负责任的我,觉得还是要把这件事告诉他妈妈。这应该是我第一次给他家长打电话。我从报到册很快找到他妈妈的电话,拨了几遍,都是无法接通。无奈,我又从报到册找到另外一个电话号码。这次电话通了,是一位老人的声音。接电话的是他的爷爷,我说明打电话的用意,希望家长配合老师,周末在家里督促孩子按时完成作业。老人听得很仔细,不时地回应着我。
     

当我准备挂电话时,电话那头几乎没说话的老人说话了。
     

“老师呀,我这孙子可怜,本应该我不想说,娃不让说。昨天娃他妈三周年,娃难过的连饭都不想吃。三年前,娃他妈得病去世了,他爸又不学好,在外面逛不管娃。现在只能靠我老两口经管娃了,看在娃没妈的份上,老师就把娃原谅了,娃还是很懂事的……。”电话那头的老人,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了。
      

我一下子蒙了,怎么会这样子。他怎么会没有妈妈,那他每天又是给谁打电话?我脑子里竟是疑问。我想立即把他叫来,当面问他是怎么回事,问他是不是妈妈去世了?同时,我又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一个多年的老班主任,他入学半学期来,竟没发现他是一个没妈妈的孩子。我深深地陷入了深思,他是一个多么缺少爱的孩子,又是一个多么需要爱的孩子呀!
     

我静了下来。心里一下子明白了他为什么每天都要给妈妈打个电话,我似乎也听懂了他每次打电话给妈妈所说的话的意思了。不知为什么,我有点难过,想流眼泪。
     

这一天晚自习前,我等着他给妈妈打电话,等的有些心急。他和往常一样,喊声报告,小心翼翼推开门进了办公室。我知道他已补完了作业,故意问他:“作业补完了么?”他一脸的不好意思,低着头说:“写完了。老师,以后我一定按时完成!”我微笑着说:“老师相信你,你妈妈也相信你!”他一怔,很明显楞了一下。我急忙说:“赶紧给你妈妈打电话去,你妈等不及了。”
      

我出了办公室,轻轻地关上了门,让他好好和妈妈说说话。办公室外面,夕阳西下,我望着天边归巢的鸟儿出神。飞了一天的小鸟回家找妈妈了,可他的妈妈已经不在了,多可怜的孩子啊!办公室里,不时传来他和妈妈打电话说话的声音。办公室没人,他的声音很响,充满着快乐!
      

一会,他出来了。看见我微微笑了笑。我走过去,摸了摸他小脑袋,夸张地,露出不无羡慕的表情,说:“你妈妈对你真好,每天都要和你说说话!”他的小脸红了,洋溢着骄傲的神色。
     

看着他一蹦一跳地跑进教室,这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我心里默默念着:希望他永远永远是妈妈的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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