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云与霞之间,在人生恰好的渡口,却选择了停留。
停留在夕阳的余晖中,看云霞一刹那一刹那的幻灭,途经无数斑斓直到将最后一缕光耗尽。
而我,只是旁观,旁观这场昼夜更迭间,绚烂而短暂的风流。飞鸟却在追逐,追逐光的方向,他们只在夕阳直射的屋顶停留,成为云的剪影,仿佛光能将它们的羽翼染上彩虹,连同他们的灵魂都斑斓。
我没有翅膀,无法划破长空的寂寥,无法将心间渴求放逐云端,我只能以目光追随,以时间倾付,那是我唯一拥有的、能抵达天际的力量。可我无法阻止光的离去,无法阻止任何一个刹那的幻灭,无论我多么想留住彩色的云霞。
可我的等待,是无悔无怨的,把时间全然付诸给光的陨落,云的变幻,风的笔触,就足以让我的灵魂安然。
在这个充满了追逐的人间,能静定下来,大抵才是真正的救赎。哪怕,我的追逐,是山川河流、草木虫鱼,是自然的无限美好,是季节的斑斓色彩,依然要耗尽神思。是肉身的跋涉,是灵魂的感触,是害怕求而不得、又害怕喧嚣寂寂。在理想与现实、生存与生活间撕扯,不断试图靠近生命本真的渴求。
生存似囚笼。
当我们试图在现实和理想间找一个平衡点,是不是就舍弃了孤注一掷的勇气?可是卑微如我们,芸芸众生的我们,连“孤注”都没有又拿什么“一掷”?或许我们来红尘修行的课题,就是韧性和耐力。我们在生活的日复一日里,为生存苟且,又在苟且里省下光阴去追逐心中的光。只是燎原,却要经过不知道多少个日复日、年复年的坚持与隐忍,才能以平庸之姿积聚一场倾城的绚烂。
当阳台的栀子随风传来幽香,我不由在想,每一朵花盛放前,是否知道自己会盛放?就像当他们作为种子藏在温暖潮湿但黑暗寂静的土壤中时,知不知道他们一定会破土?他们知道春天一定会来吗?他们知道破土而出的枝叶上,除了新芽还会含苞吗?他们含苞时知道自己一定会绽放吗?他们绽放时知道有人会赞叹他的美好吗?还是,它们在深藏时深藏,在发芽时发芽,在含苞时含苞,在绽放时绽放,继而在凋零时凋零?他们只是在每一个此刻当下,安然、安住,随自然生发,随时节荣枯。
我的内心总是充斥着不安,有无数的害怕,本该是让阳光透进来的缝隙,却时常有黑暗附着。我不安于每一个无人问津的当下,不安于年复年的坚持里微弱的进步,不安于生存的胁迫、世俗的恶意,也不安于生命的挂碍、情绪的积累。一面自责、一面自卑,却又不肯折了羽翼,不肯让心中的光被世俗掐灭。
我接纳自己的平凡,又害怕自己的平庸,不肯遵守世俗的规则,却用世俗的标准攻击自己,这世间的矛与盾,都是自己的心。所谓的内耗,不过是以己之矛攻己之盾,是不断地自我消耗,直到将自己击垮。
也不是,生命的矛盾本就是成长的过程,我们会怀疑自己、攻击自己、否定自己,但从来不曾放弃自己,只要没有放弃,不妥协就不会失败。生命本就是在无休无止的斗争中,新的想法会替代旧的想法,好的会变成坏的,坏的也会变成好的,那些折磨我们的同时也在磨砺我们,直到我们足够强大,无数次从挫折里站起身来,那这利刃出鞘,便是无双。
生命本就是流动的,思想也是,这世间万物都在流动,而我们在这个流变的世界中,会找到“一”,朝着它走去,无论要历经多少的坎坷,每一个坎坷都是在磨练我们的道心,日日复日日,年年复年年。
路漫漫其修远兮尔。当年那个上下求索的屈原,当他投身汨罗江的刹那,何尝不是归来。《离骚》是唯一抖动过我灵魂的辞章,和那些馥郁芬芳的文字无关,而是这墨香背后,那纯洁的灵魂。
崎岖而已,只要我的心性澄明,便没有不可逾越的沟壑。
心若菩提,身为明镜,时时拂拭,莫惹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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