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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继刚:苦铁写气不写形——吴昌硕书画鉴

吴昌硕

清末海上画派,誉有四大名家。曰:“任伯年、赵之谦、虚谷、吴昌硕”而四家之中吴昌硕亦被公认为海上画坛、印坛之领袖。他于诗、书、画、印融为一体,在继承中创造性的发展了文人绘画的优秀传统,独辟蹊径,将篆籀行楷草书用笔、金石篆刻刀法等,融入到他的写意花鸟画创作之中,使其作品富有金石味道及独特的笔墨形式,风格面貌,一扫古人,焕发新象,与众不同。随之吴氏声名远播域外,隆誉天下,影响深远,颂为一代大师,引领海派。

齐白石评吴昌硕画作云:“放开笔机,气势弥盛,横涂竖抹,鬼神亦莫之测,天下真当叹服矣!”吴氏擅画花类藤本植物等题材,他的写意花鸟画气势磅礴,浑厚豪放,古朴苍茫,气象万千,于恢弘中尽显壮丽。用笔化书法演画法,写出天地间一片生机,开时代之新貌,笔歌墨舞。作品又以深厚的文学修养蕴藉所写之佳卉,风华内蓄,于诗意中贯穿无穷之美,滴露生香。作品洋溢着浓郁的文化气息,于自然野逸中流露出心性胸怀,铸造出民国以来最伟大艺术家。

吴昌硕 书法作品 1919年 设色纸本 124cmx41cm

1、金石气

清代晚期,金石学盛行,精通金石碑版书法篆刻的部分画家,将深厚精湛的金石学修养与刀笔功力注入到绘画创作之中,他们改变了以往的笔墨气质,增加了其绘画中的雄伟气势与金石韵味。吴昌硕亦是其中的一位最突出者,他着力于石鼓文研究数十年,在临习与创作之间自出新意,用笔结体变化前人之成法,力透纸背,风格独具,堪称百年来寥若晨星之书法大家。吴氏将自己在金石书法上的经验充分的运用到绘画创作之中,融会贯通,形成了他前无古人的画风,创作出了各类花卉题材作品,笔墨间弥漫着无穷的金石韵味,而点彩鲜艳壮丽斑斓高雅,不同凡响。吴氏笔墨与同时代画家作品相比较,可谓“独枝灿烂,映照天地,万紫千红,雨后秋色,其华之美,其石之坚,其草之盛,含珠滴露,天下人未敢与之比肩,一世称雄矣。”故吴氏所呈现之草木,芳华与俗粉分道扬镳,其雅逸之神态,不同之情状,迷人心窍,醉人灵魂,于世间如雨后彩虹,光华无比,然悲而瞬逝矣。

2、墨与色

自古以来,一幅好的绘画作品首先映入人眼帘的就是色彩,花鸟画从北宋至今,千余年来名家辈出,各具面貌。五代徐熙墨上敷彩,落墨为格,称野逸一派。蜀地黄荃勾线填色,浓彩艳绝,富丽堂皇,誉富贵一派。元明以后画家多喜淡彩,惟晚清赵之谦运色浓丽,别开生面,得一时之新法。吴昌硕即随之,变化其妙,散落点彩,挥拙藏巧,以行草笔意点花卉妙态横生之状,创百年来写意花鸟画大俗、大雅之境。开海派之风气,引领群伦。

吴昌硕 明珠 设色纸本 33cmx44cm

吴氏曾题:“平生一贫无所累,累在使墨如泥沙”。吴氏用墨极为浓重,尤其精于泼墨,晚年云:“颇具吃墨量”。所写荷花芭蕉等作品,笔墨变化丰富,有“醉墨淋漓团团,不着一花分明”之妙,令人感概,浮想联翩。吴氏用墨其特点贯穿用色之法,生动自然,别具一格。然色彩艳丽冠绝与墨叶互映成趣之妙,形成了吴氏作品中墨与色的强烈对比,高贵奢华,不失优雅之美。与同时代的花鸟画家用色相比较,吴氏用色更具有独特的无穷魅力,这是他人所不及的。吴昌硕的绘画,色彩浓艳,喜用大红、大绿、大黄等纯色入画,首用西洋颜料,画面色彩古厚浓丽,与前人水墨淡彩相比,呈现出鲜明的个性。色墨相助,以墨醒色的方法,是吴氏作品中色墨交融效果最为强烈的特点,浓艳而不刺激,张扬而能含蓄,这是在吴昌硕美学思想滋养下所形成的吴氏色彩。如枇杷、紫藤、梅花等各类题材作品,在色彩上都能呈现出冷暖对比及饱和度上的递变,使之色彩斑斓,丰富而有层次。

吴昌硕 东涂西抹 设色纸本 44cmx33cm

吴氏在创作中,有选择性地借鉴并吸收了民间艺术设色之方法,改变了传统文人绘画萧散清淡之味道,作品呈现出强烈的色彩之美,朴而华茂,浓淡相宜,雅致内敛,这是吴氏绘画作品的特别之处。

3、谈构图

吴氏绘画,其构图是多样化的,他呈现的完美境界,是笔墨变化于构图的统一,这样的构图才能彰显出他作品的艺术魅力与意境,否则无法赏其美。一幅作品构图决定成败,好的构图形式引人入胜。故古今名家莫不在构图上苦思经营,创造出新的形式。纵观吴昌硕写意花鸟画作品,其构图总体归纳出五种形式:

1、对角式构图,对角式构图是将所画内容,笔墨对角式生发,形成物象均衡,画面有纵深感。

2、之 字形 或女字形交叉构图,这类构图,画面上方或左或右都会留有大面积的空白,形成无笔墨处皆有画意的妙境,生无限遐想与想象空间。

3、S字形构图,吴氏作梅花多用此类构图,这类构图形式既能打破画面平衡,又能使画面布局丰富,形成虚实相生,所写物象随构图形式而产生意趣,作品臻入化境,引人入胜。

吴昌硕 梅花 1921年 设色纸本 112cmx34cm

4、矩形构图,此类构图多用于长或方形画面,易取势。吴氏写寿桃作品惯用之。

5、上下直线形式构图,吴氏写梅花树干之类作品,多用之。此种形式,往往是枝干从画的中部起笔,画面上端密而封顶,好似顶部已升腾空中,而画的下段留出大片空白,露其枝干,长题,使画面上密下空,形成了一种极为特殊的意境,令人玩味。

吴昌硕 十年辛苦 1918年 设色纸本 33cmx44cm

吴氏绘画,其构图样式已经成为他作品的重要组成部分,我们在研究吴氏的笔墨设色同时,对他作品的构图研究也是极为重要的,吴氏构图喜留空白。所画梅花、幽兰、秋菊、墨竹、荷花、硕桃、枇杷及各类花卉,不论横幅竖幅,他都是习惯性的从左下面向右面斜升而上,营造出一种斜升之势,他善于将画面所描绘的对象进行取舍、概括,体现出黑白相间、虚实相应、疏密有致。处处以书法篆刻之笔入画,作品充满了金石韵味,吴氏喜落长款,内容丰富多彩,为诗为吉祥字意。

4、阶段期

第一阶段

吴昌硕是一位大器晚成的画家,他自谦“三十学诗,五十学画”。50岁前主要习诗文、治印。事实上,他早在30岁左右就游于潘芝畦门下,学习画梅,临摹青藤、雪个、石涛等大家名迹,领会其中奥妙。1883年,40岁的吴昌硕通过友人高邕结识了任伯年,在向任氏请教中得到了指点,并点明了学习方向,指出吴氏习画的优势所在,言:“你的书法根基深,不妨就以写篆书的笔法来画花瓣,而用作草书的笔法来写枝干,变化贯通,也就不难体会画理的奥秘了。”吴氏听后如醍醐灌顶,受到了极大的启发。此后亦将这种金石籕文笔法运用到绘画中去,这一期虽然个人风格尚未形成,但其绘画确有了很大的进步。1887年,吴昌硕移居上海吴淞,从此正式步入绘画生涯。

吴昌硕 手书稿 1883年

第二阶段

50岁至60岁,此10年是吴昌硕个人绘画风格逐渐成熟的时期。这一时期,他除了画梅兰竹菊等传统文人墨戏题材外,也开始涉猎山水及人物,并已初具面貌,形成了其基本特色。

第三阶段

60岁至70岁,这10年是吴昌硕绘画的创新期。他开始自订润格,并有潘天寿、陈半丁、陈师曾、王一亭、诸乐三等人拜师门下。作为职业画家,这一时期吴昌硕的画风,在画坛上已经是独树一帜了。

第四阶段

70岁以后是吴昌硕绘画的巅峰时期。这一时期,吴昌硕的绘画真正将诗、书、画、印融为一体,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晚年的吴昌硕,更是以“重、拙、之笔入画,并将金冬心、吴让之、赵之谦以来融金石书法于绘画之潮流推向新的阶段,成为以金石笔意入画的最高成就者。

五、款与印

中国书画,画家款题及钤印是非常重要的,它不但增加画面的内容,还会给画面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也为后来的鉴定家确定作品的真伪,提供了宝贵信息及第一手资料。故对历代画家款题及印章要做不同时间阶段性的研究,这样有助于对书画真伪的辨别。

吴昌硕 不同时期题跋

本文所论及的吴昌硕,亦分四个不同的绘画时期研究,除了绘画作品中的笔墨设色外,落款钤印亦分别样。这里将吴氏不同时期的名款,长题及印章作为分析研究对象,以图文并茂的形式展示给广大读者,以作判断吴氏作品真伪提供参考

己亥十月十一日于沐芦草堂

张继刚

1966年生,字慎之、号知行,辽宁师范大学毕业,师从杨仁恺先生三十年。集目鉴、比较、分析、考订、心性学等综合学科,建立“书画鉴定与心性学”学理。古书画鉴定家,书画家、学者,当代文人画家之代表,倡导“文人画之士人精神”。涉猎文、史、哲、诗、词等,创建“云庐艺社”学术机构。出版著作发表论文,作品被耶鲁大学、剑桥大学、巴黎大学、香港中文大学,陕西历史博物馆、四川博物院、海南博物馆、三峡博物馆等国内外博物馆收藏,并应邀个展。

中国人民大学文献书画保护与鉴定研究中心副主任、教授,中国古书画鉴定修复与保护国际学术委员会主任、云庐艺社社长,享受国务院专家津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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