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忧死不暇,何变之得谋(资治通鉴卷七之十七)

  秦二世皇帝元年(壬辰,公元前209 年)夏四月,秦二世抵达咸阳,他对赵高说:“人生在世,就犹如驾着六匹骏马拉的车飞奔过缝隙一般的短促。我现在既然已经君临天下,就要尽享我的耳目所喜闻乐见的东西,享尽我心意中所喜欢的任何事物,直到我的寿命终结,你认为这行吗?(夫人生居世间也,譬犹骋六骥过决隙也。吾既已临天下矣,欲悉耳目之所好,穷心志之所乐,以终吾年寿,可乎?)”赵高答道:“这是贤能的君主能做而昏庸暴乱的君主不可能做到的事情。虽然如此,还有一些障碍,请让我来阐述一下:沙丘之谋,诸位公子和大臣都有所怀疑。而各位公子都是您的哥哥,大臣又都是先帝所安置的。如今陛下刚刚即位,这些公子臣工怏怏不服,恐怕会发生事变。我已感到战战兢兢,生怕不得好死,陛下又怎么能够这样享乐呢!(此贤主之所能行而昏乱主之所禁也。虽然,有所未可,臣请言之:夫沙丘之谋,诸公子乃大臣皆疑焉;而诸公子尽帝兄,大臣又先帝之所置也。今陛下初立,此其属意怏怏皆不服,恐为变;臣战战栗栗,唯恐不终,陛下安得为此乐乎!)”二世问道:“那该怎么办呢?(为之奈何?)”赵高答道:“陛下应该实行严格的律法、残酷的刑罚,使有罪的人株连他人,这样可将大臣及皇族诛灭干净,然后收罗提拔遗民,使贫穷的富裕起来,卑贱的高贵起来。同进,再把先帝过去任用的臣僚全都清除出去,改用陛下所信任的人。这样一来,这些新人就会感念您的恩德,隐患也被除掉,奸谋遭堵塞,群臣没有不蒙受您的雨露润泽、大恩厚德的。如此一来,陛下您就可以高枕无忧,纵情享乐了。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计策了!(陛下严法而刻刑,令有罪者相坐,诛灭大臣及宗室;然后收举遗民,贫者富之,贱者贵之。尽除先帝之故臣,更置陛下之所亲信者,此则阴德归陛下,害除而奸谋塞,群臣莫不被润泽,蒙厚德,陛下则高枕肆志宠乐矣。计莫出于此!)”二世认为赵高说得有理,于是便修订法律,务求更加严厉苛刻,凡大臣、各位公子犯了罪,总是交给赵高审讯惩处。就这样,先后有十二位皇子在咸阳街市上被斩首示众,十名公主在杜县被车裂,他们的财产全部充公,受牵连被逮捕的人更是不可胜数。

  公子将闾兄弟三人被囚禁在内宫,搁置到最后才议定罪过。二世派使臣去申斥令将闾道:“你不尽臣子的职责,罪该处死!由行刑官执法吧!(公子不臣,罪当死!吏致法焉。)”将闾说:“在宫廷的礼仪中,我未曾敢不听从司仪人员的指挥;在朝廷的位次上,我从未超越本分违背礼节;受皇上的命令应对质询,我未曾敢言辞失当说过什么错话,这怎么叫作不尽为臣子的职责啊?希望听你们说说我的罪过然后再去死!(阙廷之礼,吾未尝敢不从宾赞也;廊庙之位,吾未尝敢失节也;受命应对,吾未尝敢失辞也;何谓不臣?愿闻罪而死!)”使臣说:“我不清楚具体的情况,只是奉诏书行事!(臣不得与谋,奉书从事!)”将闾于是便仰天大呼三声“老天”,说:“我没有罪!(吾无罪!)”兄弟三人都痛哭流涕,随即拔剑自杀。整个皇室均为此震惊恐惧。

  公子高打算逃亡,但又害怕株连族人,因此上书道:“先帝未患病时,我入宫便赐给我饮食,外出便赐给我乘车,先帝内府的衣服,我也得到过赏赐,宫中马厩里的宝马,我也得到过赏赐。我本应跟随先帝去死,却没能这样做。似此作为儿子便是不孝,作为臣子便是不忠。不孝不忠的人是没有资格生存在世上的。因此我请求随同先帝去死,愿被葬在骊山脚下。希望陛下垂怜!(先帝无恙时,臣入门赐食,出则乘舆,御府之衣,臣得赐之,中厩之宝马,臣得赐之。臣当从死而不能,为人子不孝,为人臣不忠。不孝不忠者,无名以立于世,臣请从死,愿葬骊山之足。唯上幸哀怜之!)”书上给了二世,二世高兴异常,召见赵高,给他看公子高的上书,说:“这可以算是急迫无奈了吧?(此可谓急乎?)”赵高道:“作为臣子担心死亡还来不及呢,哪里能有空闲图谋什么造反的事呀!(人臣当忧死不暇,何变之得谋!)”二世随即允准了公子高的上书,并赐给他十万钱作为安葬费。

  作为法家的赵高,所做的谋划也算是精密的了。从改诏篡位,到清除异己,到指鹿为马,直到最后废帝立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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