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嫁给腿有残疾的继父，直到那年亲生父亲找上门……
从小到大，我一直知道我不是爱情的“结晶”，因为外婆常常絮絮叨叨，他们没有找到那个畜生，要不然非要打死他。当年在外打工的母亲，倔强地生下我，并因此患上抑郁症。6岁那年，外婆他们坚持把我妈嫁给了一个腿有残疾，还大她10多岁的男人——贺远山。因为他的户口是镇上的，他不嫌弃我妈有病，也不嫌弃我这个拖油瓶。听说我第一天去继父家，小嘴一张就甜甜地喊他爸爸，他很高兴。那天，他还做了一桌子菜，桌子上有一碗汤，放了生姜和葱花，我吃了一大半。“哈哈哈，真会吃，都是新鲜的瘦肉、小肠和猪肝，肯定好吃，喜欢以后常做给你吃。”他摸着我的头笑了。后来我才知道这道菜叫三鲜汤，很普通的一碗汤，但我时至今日还是很喜欢喝。“那甜甜的一声爸，我的心都乐开了花，也帮我把你妈留住了。”继父现在说起那天的场景，依然满心欢喜。因为我妈当时不是很愿意跟他，整日里吵着要走，而他当时也很担心我妈随时会跑。没想到，每天见我总是跟在继父后面，“爸爸，爸爸”叫得清甜，我妈就露出了少见的笑容，慢慢地不再吵闹，渐渐地安下了心，病情也一天一天好了起来。继父小心翼翼地抱着弟弟，满心欢喜，他逢人就说：“是吴欣留住了她妈，我才有儿有女有这个家，这辈子值了。”继父自幼腿有残疾，干不了重活，但他的包子、油条做得很好。赶集的时候，还是半夜他就爬起来，推着一辆不锈钢焊制的推车，两头是藕煤灶，中间是锅油瓢盆，一瘸一拐地推着去集市上摆摊。春天白菜秧子，夏天苦瓜茄子，秋天莴苣芹菜，一年四季都是时鲜小菜。生下弟弟后，又赶上我要上小学，生活压力突然大了，他咬咬牙，把多年的积蓄拿出来，到县城租了一个门面，置办了桌子、椅子，开了一个简单的早餐店。每天半夜3点，继父就起身去店里和面做包子，上蒸笼，一屉一屉的蒸好后，放在灶上热着，然后再炸油条。早上6点钟以后，是店里最忙的时候，买包子、油条的围成一团，继父也不着急，一边夹包子一边算账，一个一个来，有条不紊。我6岁以前，我妈身体不好，打不了工，生活很拮据，全靠外婆他们救济，日子过得很艰难。自从有了继父，不仅我妈的身体渐渐好了，我也天天有饱饭吃，还能换不同的花样，牛肉粉、葱油饼、炒粉，市面上的各种早点，我都吃过，那种幸福感与满足感，弥补了我不幸的童年。我读初一时，继父存了一笔钱，他又东拼西凑借了点钱，在门面附近的居民楼里，买了一套50平方米的二手房。6点闹钟一响，我准时起床，叫上弟弟，一起去店里吃早餐。每逢放假，我就帮着他们卖包子、油条，收拾碗筷桌椅，晚上清闲时，继父总喜欢做几个菜，隔三岔五就做一大碗三鲜汤给我吃。我妈嫌他对我太溺爱，怕我变成好吃懒做的主，总说不要太刻意对我好，差不多就行了。继父乐和乐和地说：“这么懂事勤快的女儿，他愿意，他也养得起。”因此，全班同学没有一个人相信我的继父不是我的亲生父亲。而我，也从来没有因为尴尬的身份，敏感自卑过。我妈黑着脸坐在沙发上，继父与一个40多岁有点发福的男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继父正在喝酒，看见我，他连忙放下筷子招呼我，说今天做了三鲜汤，然后轻轻地告诉我，那个男人就是我的亲生父亲，他想把我认回去。听明白了那个男人的来意，我撇了撇嘴，端起桌上那碗三鲜汤，转过身，一股脑儿全泼在他身上，冷冷地要他滚出去！那个男人狼狈不堪地瞪着我，不停地用纸巾擦衣服，慌乱地掩饰着他心里的窘迫。他想跟我解释，我不想听，转身把自己关进了屋里，最后他拿了一笔钱给继父。我听继父冷冷地说：“吴欣既然不认你这个父亲，这笔钱你还是收起来，我还养得起她。”那个男人又把钱往我妈怀里塞，我妈正在犹豫要不要时，我从房里冲出来，抓起那把钱撒在门口，抱着继父的手臂对那个男人说：“今生今世我只有一个父亲，那就是他！”那个男人走后，继父拍着我的肩膀，竖起大拇指欣慰地说：“好孩子，有志气！你将来一定有出息。”其实小时候，我还是很想知道我的亲生父亲是谁，很想问问他为什么不要我和我妈。1993年，那时我妈才20多岁，刚到广东的工厂打工，认识了英俊能干的车间主任，与他谈了两年的恋爱，怀上我后，他才说他早就结婚了，他要我妈把我打掉。我妈很震惊，也很后悔，恨自己瞎了眼，恨他骗了她，但她是真的爱他。可是这个男人从来就没有爱过我妈，见我妈纠缠不清，他竟不辞而别。我妈一度心灰意冷，却错过了打胎的最佳时期，最终不得不生下我。而这个男人，自始至终知道我的存在，可在我刚出生的那段艰苦岁月里，他从未给过我一丝怜悯，更别说给我妈一丝怜惜。听说，他后来开了工厂，发了财，离婚后又另娶了女秘书，现在住的是别墅，开的是奔驰。也许是有钱了，也许是一时心血来潮，毕竟我是他的血脉，他想让我认祖归宗。我不是爱情的“结晶”，这个真相一度让我很难堪，但也只是难堪而已。自从有了继父，他给了我平淡而充实的生活，给了我真挚而朴实的父爱。他从未苛待过我，更不曾让我因为“爸爸”这个问题自卑痛苦，他填补了我对父爱所有的渴望与缺憾。后来外婆他们来了，继父总是在他们面前夸我，说我有志气，说我将来一定有出息。继父还说，只要我读出去，他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我上学。可是我妈却变了，自从那个男人来过一次后，风言风语像一根根针，扎在她心里，她的抑郁症又开始发作。继父带她去看病，她也不愿意去，总是闷闷不乐，一个人恍恍惚惚。外婆偷偷拿了我妈的贴身衣物去看神婆，神婆皱着眉头说活不过3年。外婆告诉继父，继父不信，但还是每天小心翼翼地侍候我妈，我妈说东，他绝不说西。
甚至他还打电话给那个男人，希望那个男人能分一份爱给她，让她别那么痛苦。可那个男人从来就没爱过她，又怎么会在乎她？继父的百般迁就，还是治不了她的心病。果然，我读高三的那年冬天，我妈选择了跳湖。继父很伤心，半个月没有开店，一个人坐在清冷的客厅里，也不开灯。其实我也很难过，但更多是觉得我妈太不值得了，为此，对她的死多少有点怪意。“别怪你妈，她也很可怜。一辈子就爱了这么一个男人，她肯定好不甘心！“如果不是被骗，或许她还想得通。但有几个人能站在她的角度去谅解她呢？她那么漂亮的一个人，如果不是因为他，又怎么会落得嫁给我这样的一个人？“你也别难过，生老病死，祸兮旦福，是人生之常情，你妈走了，还有我。”我妈在还好，如今我妈不在了，他完全可以不管我，但他没有。我知道他一言九鼎，养我本不是他的责任，那一刻，我真的哭了。第二天，他准备去开店，我想去帮忙，他说“店里你就别操心了，好好学习，争口气”。我知道他要我争气，是争给那个男人看，为我妈，为他，也为我自己。11岁的弟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窗前，一起与我望着那一上一下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拐角处。几个月后，我考上了大学，虽然不是很好的学校，但继父还是坚持要给我办升学宴。宴席过后，继父偷偷与外婆他们商量，问他们上大学这件事，要不要告诉我的亲生父亲。我当时听到很生气，误以为他不想负担我的大学费用，一个人提着简单的行李，赌气要走。“好你个丫头片子，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也是我儿子的亲姐姐，我养了你12年，什么时候没把你当亲生女儿？“我只是说想尊重你的意思，因为你已经成年了。怕你转变思想，又不好跟我说，才找你外婆他们商量。但如果你依然有那股志气，我绝对不会让你做矮人！”他是疼我的，我看得出来，把我当亲生女儿一样疼，他是不想让我受半点委屈。我上大学时，利用自己会做包子、油条的特长，在学校旁边支了一个摊位，专门卖包子。每天早上4点钟就起床，卖到7点钟收摊，然后再去上学，4年的大学生活，虽然很辛苦，却自给自足，过得很开心。那年放暑假，继父带着弟弟来考察我的生活，见我没有耽误功课，靠着早餐摊还能补贴学费和日常花销，他乐呵呵地说自己这辈子这么一个省心的女儿，赚到了。我带着他们逛了大学校园，去了岳麓山、橘子洲头，继父说他算是享了我的福，来省城开了眼界。他说，从来没有想到他会有一个上大学的女儿，还不需他操心生活费。他戳着弟弟的头说：“你姐姐是你的标杆，学着点，别丢你姐姐的脸。”我是在继父的早餐店里长大的，那傍身的技术可是他一点一滴耐心教的，没有他，又哪有我的今天？他要给我开工资，我说“你是不是又不把我当亲生女儿了”，一句话噎得他哈哈大笑。继父佝偻着腰，每天坐在店里，一边数钱，一边催我找男朋友，他说他想抱外孙了。他还阻止弟弟谈朋友，说“等你姐姐结了婚，你才准结婚”。“那她一辈子不嫁，我就跟着打一辈子光棍，你太偏心了，我抗议。”弟弟已经有女朋友了，他只好跟着继父一起每天催我。其实我有男朋友，是我的高中同学刘大伟，毕业后留在省城工作。“你傻呀，守着我一个瘸脚的老头子有什么出息。去，必须去，长沙多好啊，省会城市。我身边有你弟弟，你瞎操什么心。”继父赶着我去省城。那一年，我听了继父的话，考进了省城的民营学校，在长沙安了家。婚礼上，继父颤颤巍巍地把我的手放在刘大伟手里说：“你可要好好待我的宝贝女儿，要不然我可不会放过你。”“爸，您放心。”刘大伟拉着我的手，半跪在继父面前承诺他一定会对我好。继父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大红包，红包里是一张5万元的存折：“开户名是你的名字，密码是你的生日。”“这是我给你的嫁妆，在我能力范围之内，也是我作为父亲的责任。”继父清瘦的脸上红光满面，慈祥的目光透着坚定与固执。他笑呵呵地告诉身边的亲朋好友，我是他的福星，给他带来一辈子的快乐与骄傲。我继父当然好，是他给我撑起一片天，让我拥有本不属于我的自信与骄傲。继父身体已经不太好了，但他坚持要来长沙看外孙，我怕他出意外，放暑假时带着孩子回去了。一进屋，继父就拄着拐杖走过来，抱过孩子，朝家里的神堂拜了三拜，嘴里念叨：“这是我们贺家的外孙，老祖宗们要保佑她一辈子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看到那一幕，我想起6岁那年，第一次进继父的家门，他一瘸一拐地拉着我，一起跪在乡下老家的神堂前磕头，也是这般念叨：“吴欣以后就是我贺远山的女儿了，老祖宗们要保佑她一辈子健健康康、快快乐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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