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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昌硕的古砖收藏

吴昌硕藏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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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

    吴昌硕素有“砖癖”,所藏古砖颇多,光绪戊子(1888)七月间他曾以此为内容刻了一枚印,可以为证。早在十余年前,他在“道在瓦甓”印款中就说:“旧藏汉、晋砖甚多,性所好也。爰取《庄子》语摹印,丙子(1876)二月,仓硕记。”“性之所好”固然是其收藏古砖的主要原因,但“绌于资”则是另外一个原因。特别是乾、嘉以来江浙地区的古砖收藏的风气,无疑为财资有限,而又饶有古癖吴昌硕的集古生活,提供了一条切实可行的效仿之路;同时,古砖也是制作砚台的材料,作为案头清玩,并藉以发悠古之思,对于擅长篆刻的吴昌硕而言,也是信手拈来之易事。

吴昌硕刻“砖癖”。采自《吴昌硕全集·篆刻卷二》

 一、藏砖

    吴昌硕曾有“以砖颜虚室,人诗两劲瘦”的诗句,其中所谓的“以砖颜虚室”,指“禅甓轩”而言,即“元康三年(293)”砖。其“禅甓轩”印款云:“得晋砖,双行,文曰元康三年六月廿七日孝子中郎陈钟纪作宜子孙位至高迁累世万年相禅砖,因以名吾轩”。又《苍石斋篆印》中有一枚“凤甓斋”,不知是否即指其藏吴凤皇(272—274)砖而言?吴昌硕有致子贞先生的《东麓寻砖》诗稿,即是他寻访古砖道白:

    浊世嫌铜臭,深盃胜古欢。翁犹文字甓,一甓托琅玕。作镜(石靡)能到,持躬运却难。迢迢东麓路,愁绝足蹒跚。

    八砖谈往事,千甓伎斜曛。古意传今日,芒鞋踏飞云。人去三代上,髯亦旧参军。破砚年年食,坡仙合认君。

吴昌硕刻“凤甓斋”,采自《仓石斋篆印》,日本平成三年六月二十日出初版印刷

吴昌硕致子贞先生《东麓寻砖》诗稿。浙江桐乡君匋艺术院藏

    “八砖”,不知是指阮元“八砖吟馆”,还是张廷济“八砖精舍”?“千甓”,即指陆心源“千甓亭”。子贞,很有可能就是姚福同(生卒不详),又作子真,嘉兴人,为沪上著名实业家,善书画,富收藏。他曾与吴昌硕、刘承幹(1882—1963)、蒋汝藻(1877—1954)、沈宝昌(生卒不详)、姚煜(?—1923年后)、张均衡(1872—1927)等人一起参与购赎《汉三老碑》之事。

    光绪戊子年(1888)夏月,施浴升游上海,适逢吴昌硕在拓古砖,于是赠其一份。施浴升归后作《古甓记》一篇,这是一篇关于吴昌硕古砖收藏的重要文献。其文如下:

    古甓十三:吴五晋八。吴曰“五凤”,曰“永安”(304),曰“凤皇”,曰“天纪”者二;晋曰“元康”者二,曰“永嘉”者二,曰“建兴”,曰“咸和”,曰“太元”,曰“泰始”(265—274)。其长或八九寸,或一尺数分,阔厚称之。“五凤”文曰:“五凤元年八月十八日造”,右侧作窗棂之形。“永安”文曰:“永安元年八月十三日”,右侧反书“舍人番君作”云。“舍人”之名始战国,乃舍其家事其事者,李兑(生卒不详)、孟尝君(生卒不详,约前279)、张仪(?—前309)皆有舍人,见于《战国策》,盖家臣类也。汉高祖为沛公(前256—前195),以樊哙(前242—前189)为舍人,殆沿当时之例,后遂为官名矣。

吴昌硕题“凤皇三年施氏所作甓”砖拓,图片选自西泠印社2010年秋季艺术品拍卖会

    “番君”者,“番”其姓。《诗》曰:“番惟司徒”,郑《笺》云:“番氏,韩《诗》作繁”,古今皆读如字,余谓当读“蒲何反”,“繁”有“皤”音,故“繁”为“皤蒿”。汉《地理志》“鲁国蕃县”。杜预引其语作“番”;应劭曰:“蕃音皮”。“皮”、“皤”古音近。古鄱阳之“蕃”作“番”,此“番”盖亦以邑为氏者,与《韩勑碑》阴有“任城番君”,岂其族与?

    “凤凰(皇)”文曰:“凤皇三年(274)施氏作壁”,上端文曰“富贵”。“壁”,“甓”之假字也。《尔雅》云“瓴甋谓之甓”;《广雅》云:“甓,砖也”。自汉太尉施延避地于吴,为吴兴有施氏之始。太尉孙然为吴名将,封永安侯,然子绩为当阳侯。韩文公《施士匄墓志》所云“太尉之孙始为吴人,曰然、曰绩,世济其迹者也”,是时施氏正盛,此其墓砖。古砖文多八分,此“天纪”二砖乃篆,一曰:“天纪元年八月卅日作”,字尤奇异。是时孙休好奇字,造新字以名其子孙皓,刻石如《天玺纪功》、《禅国寺》等碑,皆篆书,臣下亦从而化之乎。

凤皇三年原砖与拓本

    晋“元康”砖二,皆陈氏作,一曰:“元康元年(291)六月廿七日陈钟纪作富贵宜子孙兴”;一曰:“元康三年六月廿七日孝子中郎陈钟纪作宜子孙位至高迁累世万年相禅”。“陈钟纪”之名殆有慕前贤耶。二砖一单行一双行,字为一人书,似古镜铭之工者,绝可爱,“禅”字下作鱼形,古砖多有之,余、鱼音近,盖取余庆意为吉祥云。二“永嘉”,其一左侧篆书“万岁不败”,反文,上端“永嘉元年”(307),下端曰“朱安”,盖作砖者名也;其一四面书,左侧“永嘉元年八月十日立功”,右侧“吴兴乌程俞道兄弟”,上端“治作之”,下端“俞道初”。乃道初兄弟所造墓砖。乌程之县先于郡,吴兴之郡后于县,尔时吴兴领县十一,乌程其一也。曰“治作之”者,治陶人名也。古砖尠四面字者,此亦足珍矣。

    “建兴”砖为孙氏造,“咸和”砖为播氏造,其文曰:“建兴三年(315)太岁在乙亥孙氏造”,上端“万岁不败”,下端“传世富贵”;曰“咸和元年(326)七月廿七日播令”,上端“万岁”,下端“邽造”。蜀汉、吴、晋以建兴纪年者三,吴建兴三年(254)即五凤元年(笔者按:吴无建兴三年,故云),岁在甲戌,此云乙亥,乃晋砖也,播令邽者,播姓,令邽名也。播姓史传罕见,《元和姓纂》谓为播鼗武之后,然则击磐襄之后,亦姓击乎?“太元”文曰:“晋太元十四年(389)仲秋之月易阳”。“易阳”其亦人名与?“泰始”文曰:“泰始三年(267)太岁在丁未八月作”,“未八月”作四字,双行书之,右侧作方卦文,上端曰“沈三师冢”。沈氏亦吴兴望族,门第甲浙右,自沈戎始迁是地,其后金鹅发祥而沈氏兴,迄今官爵相继,其流泽长哉。沈三师当亦其裔。曰“三师冢”,殆亦有爵秩者与?友人吴苍石藏此十三甓,甚宝贵。光绪戊子,余游海上,适苍石筦榷于此,拓其文以赠。苍石曰:“诸砖皆出吾郡,前数年有好事者以重訾募乡人搜求之。是物皆藏墟墓,乡人以其利也,竞先发掘,一时古圹罕有全者。余虽甚好之,而不忍贻祸陈人,且无力不能多致,故所得止此。”余曰:“君不忍贻陈人祸,仁矣。虽然微是,君亦无所得,且好古无力之士,求一不得,君乃有十三,亦足豪矣。”因考究而为此记。

    是年,吴昌硕四十五岁。因此该文可以作为吴昌硕四十五岁前藏砖的小结,根据所列品目,是符合杨岘致陆心源札中所说的“昌石并无汉砖,只收吴砖”之语。是时,吴昌硕在沪渎谋得小役,正是其求知若渴的黄金期。之前他从苏州杨岘、吴云、沈秉成等诸老游,致力于古砖的收藏,因“无力不能多致,故所得止此”。文中所谓“好事者”,与陆心源《千甓亭砖录》自序相比较,可知所指即陆心源在八年之前广收古砖之事。

汉“岁吉月祥福祚永昌,延年益寿万岁无疆”砖拓本

    其后,吴昌硕在和砖友的交往过程中不断地增添新的藏品,直至晚年还有人赠送古砖给他。如八十一岁时尚有“省安仁兄赠雷锋墖砖”,其“诗以谢之”,云:“五季收残照,三摩失壮观。湖山付谁生,花药已无阑。道在甓年纪,聋闻人土抟。短檠聊伴尔,冰雪夜漫漫。”癖于斯,而痴于斯,吴昌硕于古砖可谓是老而弥嗜。

吴昌硕“答赠雷峰塔砖”诗轴,图片选自浙江骏成2010年秋季艺术品拍卖专场,中国书画(二)

二、砖拓和题跋

    自宋欧阳修《集古录》以来,效仿者甚多。而金石题跋,需要的是学术和艺术的双重修养。明末清初以来,也有一些经史大家只跋不题,其中不乏以书法欠佳之故。吴昌硕诸艺皆精,又富于学养,尤其是在从吴云、杨岘、吴大澂游的过程中,积累了丰富的金石题跋经验。如《缶庐集》卷一《谢沈公周瑾赠赤乌残砖》、卷三《长生未央砖拓本为长尾》及手稿《汉砖拓本为日本友人题》,均体现了其在诗学、史学上的精深造诣,是不可多得的佳作。现经吴昌硕收藏或题跋过的砖拓,装裱成卷、轴,散见于各大拍卖公司拍卖图录,其中不乏杰构。

吴昌硕题“天玺元年大岁在丙申荀氏造残砖”等十六枚砖拓。采自西泠印社2011年春拍,中国书画近现代名家作品专场(二)拍品号474

    如《天玺元年大岁在丙申荀氏造残砖等十六枚砖拓》是吴昌硕现存的古砖拓本中的精品,其题云:

    玺元年(276)大岁在丙申荀氏造残砖:“天玺元年大岁。下阙在丙申荀氏造六字。天玺为吴归命侯纪元。弟七篆迹,古茂与禅国山碑同,或亦苏建所书耶。昌硕。”

    元康七年(297)八月丁丑,茅山里施传所作砖:“晋元康七年八月丁丑,茅山里施传所作。文字遒劲如韩勑碑阴,又似紫泥封。缶记。”

    茅山施传砖:“光绪壬午(1882),震泽金俯将曾赠一砖,仅有茅山施传四字。予凿砚铭曰:砖出茅山。作者施传。砖再作砚。吴甓禅。左侧窗文。”

    黄龙三年(231)残砖:“吴黄龙三年,砖阙上端万岁二字。曾记先师藐翁铭黄龙砖砚曰:黄龙之牙,牙不如修蛇。俊卿记。下端吴家篆。”

    大康(288)九年八月十日汝南细阳残砖:大康九年八月十日。“晋砖。下阙汝南细阳。下端书窗文,出长兴。”

    元嘉廿七(450)年砖:“元嘉廿七年。宋砖,文帝纪元也。骨董家往往凿烂嘉字为寿字,充西汉砖赚钱。予曾有句云:骨董射利肆作伪,商周而上还唐虞。破荷道人乱涂。”

    宝鼎二年(267)七月残砖:“宝鼎二年七月。下阙卅日临淮裴雁造。”作壁大吉祥砖:“作壁大吉祥。作壁二字泐。”

    五凤三年(256)十月残砖:“五凤三年十月。下阙八日造大岁在丙子。五字似五铢泉文。老缶。”

    富贵万年砖:“富字年字均半泐。下端富贵万年。”

吴昌硕题“永安元年八月十三日”砖拓,图片选自西泠印社2009五周年庆典拍卖会,名家手迹·碑帖法书专场

    永宁元年(301)大岁在辛酉潘氏作残砖:“永宁元年。晋永宁砖。长一尺四分,厚一寸三分。此断砖下阙大岁在辛酉潘氏作八字,隶古可爱,下端万岁不封。潘氏墓砖也。缶庐。”

    永宁二年(302)八月作功砖:“永宁二年八月作。下一字,病鹤审定是功字。”

    万岁残砖:“万岁。”

    建安廿一年砖(216):“建安廿一年。汉愍帝第四纪元也。此砖已凿砚供吟写之用,铭之曰:建安壁垒何可攀,吟诗我独磨此砖。老缶。”

    虎头形砖:“虎头形。”不败砖:“不败。”“光绪庚子(1900)中秋,安吉吴俊卿题于石人子室,时秋雨初霁,盆荷犹放。”

    此卷收砖拓十六枚,多数为残砖,与前面杨岘致陆心源札中所言相吻合。按其跋中所云,“茅山施传”砖为金杰所赠;“吴黄龙三年”、“建安廿一年”两枚砖均制成砖砚。该拓本是吴昌硕五十七岁时所作,前一年吴昌硕刚从安东令任上下来,正是绝意于仕途,醉心于自己欢喜并籍以谋生的书画、篆刻艺术之时,所以颇有余兴,题跋、吟哦而乐此不疲。这件作品就是在这样的心境、环境之下的产物。跋中还为后人揭示出当时骨董家凿字为作伪的手段之一,即“凿烂嘉字为寿字”。晚清时期,以古砖年代先后定其价值。西汉石刻存世极少,故尤为珍贵,厚利之下,作伪者自然也应运而生。如《千甓亭古砖图录》卷一“延晃(光)元年封穴闰月十八日口口太岁在壬戌砖”,即为改琢之伪品。案建光二年三月改元延光,而是年闰二月,有悖于史,此是其一;文字漶漫,字形殊怪,雕琢痕迹极重,此是其二;砖与本卷另两枚延光砖文字不类,此是其三,故断为伪品。罗振玉尝言,伪制古砖的高手,大多为杭州周边如绍兴等地。又辛德勇先生从历史学的角度对一方很有名的“天凤三年二月鄣郡都尉钱郡”砖进行考证,从而证实这枚砖破绽百出,其真伪自然不言而喻。

吴昌硕题“建兴三年太岁在乙亥孙氏造”等两枚砖拓

    又《建兴三年太岁在乙亥孙氏造等两枚砖拓 》吴昌硕题云:

    建兴三年(254)太岁在乙亥孙氏造砖:“建兴砖为孙氏造。上端万岁不败。下端传世富贵。文字奇肆,得汉礼器碑遗意,且笔画刻露完好无阙,陆氏千甓亭无此精品也。案蜀汉、吴、晋以建兴纪年者三,吴建兴三年即五凤元年,岁在甲戌,此云乙亥,乃晋砖也。昌硕。万岁不败,汉砖中习见之字。予藏永宁砖,下端曰万岁永封,甚为别致。癸巳(1893)白露节,又题于扈(沪)。”

    元康三年(293)六月廿七日,孝子中郎陈钟纪作宜子孙,位至高迁,累世万年相禅砖:“元康三年六月廿七日,孝子中郎陈钟纪作宜子孙,位至高迁,累世万年相禅。书似古镜铭之极工者,真可宝贵。禅字下花纹作鱼形,古砖中多有之。缶庐。下端花纹大有奇趣,山东陈寿卿太史所藏匋器瓦登文字往往类此。破荷。”

    此帧收砖拓两枚,前引施浴升《古甓记》有录。是年,吴昌硕五十岁,正着手编选壬辰(1892)以前所作诗,成《缶庐诗》四卷、《缶庐别存》三卷。此时的吴昌硕常为衣食计,奔波于苏沪之间,有时寒冬腊月也在船上度过。在这情况之下,其犹醉心于金石,足见已癖入膏肓。案历史上以“建兴”纪年者有三:蜀汉、吴、晋。砖出吴中,自然与蜀汉无涉;吴建兴三年即五凤元年,岁在甲戌,此云乙亥,故为晋砖无疑。吴昌硕跋云“文字奇肆,得汉礼器碑遗意,且笔画刻露完好无阙,陆氏千甓亭无此精品也”,可见他藏砖时时以陆心源为参照。元康三年砖,吴昌硕多次拓跋,足见为铭心绝品,故珍重如是,吴昌硕还以此砖名斋号曰“禅甓轩”,亦是一证。甲申,即光绪十年(1884)。题跋之时距得砖之时,已历九年,而此砖犹珍如拱璧,随其四处漂泊。此砖亦见陆心源《千甓亭砖录图释》卷六。按跋云,吴昌硕对陈介祺的斋中藏品也是相当熟悉,这应当源于吴云、吴大澂的间接关系。

吴昌硕刻“禅甓轩”。采自《中国历代篆刻集萃·吴昌硕》第144页,浙江古籍出版社2007年6月第一版

三、砖砚和铭

    刘熙(生卒不详)《释名》:“砚者,研也,可研墨使之濡也”。宋代时已普遍使用砚,成为“文房四宝”之一,出现了端、歙、洮和澄泥“四大名砚”。古代文人对砚十分重视,生前终日相随,死后随之殉葬。中国古代崇尚“耕读传家”,文人毕生从事笔耕生活,因此所耕者即称“砚田”。自吴昌硕远祖吴松始,吴氏就一直以“耕读”家风相传承。因此,吴氏一族人才济济,在本地颇有声誉。吴昌硕深知砚田之艰辛,故而对于砚尤有深情,一生所作砚铭甚多。龚贤的一段题画语,颇能道出像吴昌硕这样依赖于书画养家糊口者的艰辛:“忆余十三便能画,垂五十年而力砚田,朝耕暮获,仅足糊口,可谓拙矣。” 

吴昌硕刻“道在瓦甓”。采自《吴昌硕全集·篆刻卷二》

    在早年经济条件尚不宽裕的情况下,自己琢一枚砖砚,既可供使用,又可发悠古之思,于吴昌硕而言,不失为两全其美的事。如《缶庐藏汉魏古甓数事琢砚,供书画,苦寒,水冻笔胶,不能下,儿童戏供水仙于上,天然画稿也,拥炉写图,题小诗补空》:“缶庐长物惟砖砚,古隶分明宜子孙。卖字年来生计拙,商量改作水仙盆。”将诗人兼画家的作者,风雅而富有情趣的寒斋生活,活灵呈现出来。又《瘦羊赠汪郋亭司业(鸣銮)手拓石鼓精本》有“清光日日照临池,汲干古井磨黄武”句,注曰:“时以黄武砖为砚”,便是极好的明证。又《谢沈公周瑾赠赤乌残砖》:“……,琢砚用之久长乐,拓本入手双乌银。嘉惠平生敢忘却,寄书想见三摩挲。爱我疏狂不我噱,只愁荒伧字不识。病入膏肓无可药,冷淡生涯且磨墨”。又《汉砖拓本为日本友人题》:“老眼摩青瞳,恨未能欔取。琢砚佐文房,供我写石鼓”等,皆是吴昌硕以砖砚佐文房并藉以发悠古之思的真实写照。吴昌硕每得一砖,几乎都要既琢又铭。《缶庐别存》自序中“得则琢为砚,且镌铭焉”一语,就是极好的说明。《缶庐别存》卷三收录了其自作砖砚铭十三条,可以与前面所述相互印证:

黄武砖砚:“黄武之砖坚而古,卓哉孙郎留片土,供我砚林列第五。”

凤凰砖砚:“凤凰砖,辟砚田。凤来仪,有大年。”

黄龙砖砚:“黄龙,黄龙,尔耳则聋,尔心则聪。”

永安砖砚:“永安砖砚永用吉,安吉县人吴苦铁。”

天纪砖砚:“天纪篆文蟠云雷,阿仓获此如获碑,阿买八分徒尔为。”又:“是归命侯之纪年,我弄此砖康降天。”

建安砖砚:“建安壁垒何可攀,吟诗我独磨此砖。”

永宁砖砚(左侧有天灾生三字):“画佛写经,天灾化为永宁。”

甘露砖砚:“甘露垂垂,润苦铁之毛锥。”

泰康砖砚:“砖作砚兮康且泰,煦我五湖之印匄。”

泰始砖砚:“磨泰始砖安平泰,瓦甓之间有道在。”

茅山施传作砖砚:“砖出茅山,作者施传,砖再作砚,吴甓禅。”

辰字砖砚:“辰属龙,谁为伍。上下相从我诗虎。”

杨岘等题吴昌硕“永安”残砖砚拓本,安吉吴昌硕纪念馆藏

    数年前,曾见“吴昌硕自用并刻铭黄武元年砖砚”于某拍卖会,铭曰:“壬午四月金俯将持赠。黄武之砖坚而古,卓哉孙郎留片土,供我砚林列第五。仓硕。”如果属真,即《缶庐别存》中所录的“黄武砖砚”。安吉吴昌硕纪念馆藏有一帧吴昌硕手琢“永安二年”残砖砚的拓片,铭曰:“永安砖砚永用吉,安吉县人吴苦铁”,另有杨岘、徐康题跋,即上述之“永安砖砚”。“茅山施传作砖砚” 、“建安砖砚”则见于“题天玺元年大岁在丙申荀氏造残砖等十六枚砖拓”卷。

吴昌硕刻“禅甓”,采自《中国历代篆刻集萃·吴昌硕》

    沈石友是吴昌硕砚友兼诗友,互为莫逆。《沈氏砚林》中吴昌硕为沈氏所铭之砚,多达百枚。卷末且有“建宁元年二月”砖砚二枚,制作精美,虽不能与前面的端、歙之砚相媲美,但也是不可多得的佳物,尤其古砖本有的铭文和图案,使得两砚古意盎然,足以引发把玩者的悠古之思。沈石友小吴昌硕九岁,但在诗文上吴昌硕却常向其请益,沈石友甚至替吴昌硕代作了好多诗文。因此,吴昌硕为其所作的砚铭,不乏有诗文代笔的报酬,但更重要的是吴昌硕对砚和砚铭的喜爱之情,才是他屡屡不倦的创作热情——这与古砖的热情是如出一辙的。

本文曾刊于《荣宝斋》2018年第1期

梅松,字淇园、号兰甫,斋号小红木瓜馆、小曼陀罗馆。民盟盟员。历史文化爱好者,馀事喜欢金石、书画,莳兰、植蒲。出版专著2部:《竹轩琐话》(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道在瓦甓—吴昌硕的古砖收藏和艺术实践》(北京三联出版社,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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