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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析《红楼梦》:红楼里各种各样的恶毒

宏篇巨制《红楼》,人物繁多。清朝嘉庆年间姜祺统计本书共四百四十八人,民国初年兰上星白编《红楼梦人物谱》,共收九百八十三人,近年徐恭时统计数据为975。

虽然统计数字有差异,但《红楼》本书,涉及不少人物。有人评价说,世界就是一部《红楼》,《红楼》就是一个世界,此亦在称赞本书人物多。曹公刻画人物,栩栩如生,这么多人物,几乎一人一个模样,都不能复制,于是本书出现了形形色色的人。

在形形色色的人物中,有不少是你喜欢的,一定也有你讨厌的,甚至还有一些人是你所厌恶而被定义为恶毒的。你阅读《红楼》时,你的心里会有一杆秤,会对书中各个人物进行区分划类,那么,在《红楼》中,你有没有对本书中恶毒人物进行分类排序呢?

NO.1:夏金桂(无原则的恶毒)

说到夏金桂,多数人并不熟悉。她出镜的次数有限,而且还是到第七十九回出现。对于不少读者而言,能读完红楼梦前十回的大有人在,能读完前三十回要减去一半人,能读完前五十回又要减一半,所以到七十九回之后,又减了一半。

而且多数读者读《红楼》,亦在看木石爱情,金玉姻缘,看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自然不会注意这么个人物,能记得她的只会更少。然而在《红楼》中,她虽不是主角,但在贾王薛史四大家族中,绝对是个人物。她在四大家族的地位,是与凤姐等同的。

夏金桂是薛蟠的媳妇,薛姨妈的儿媳,宝钗的嫂嫂,宝玉的表嫂,一看便知利害。在《红楼》中,许多人把凤姐视为红楼女儿恶毒第一人,事实上,他们错了,不仅错怪凤姐,也表明没有认真阅读本书,读懂这本书。夏金桂的恶毒才是真恶毒,让你害怕,让你恐惧。

她看不惯香菱,给香菱取名秋菱,换了名字还不作数,还要折磨她,眼睁睁看着呆霸王拿着门栓打,还在旁边添油加醋。薛姨妈上前解劝,又与婆婆大吵大闹,不成体统。

而她的心狠还不局限于对待异己上,她赶走香菱后,家里仍不清净,又开始寻宝蟾的刺。宝蟾是陪嫁丫鬟,陪嫁丫鬟多是跟随主子多年,或者认为这人妥贴才跟来的。然而,当她把宝蟾推到薛蟠怀里后,宝蟾与薛蟠亲密而疏远了她,她又打又骂,全没主仆情分。

所以,在《红楼》中,若评最歹毒的人,夏金桂必属第一。因为她的那种恶毒,不分内外,一视同仁,没有亲不亲,仁不仁。她的恶毒没有底限,只有更恶,只有更毒,只要她能够想到的方法,她就会做。这样无原则、无情分的恶毒,无疑是最恶毒的。

NO.2:王熙凤(精致的恶毒)

王熙凤这个人物我讨论过,我并不认为她是最恶毒的。但是,若硬给她一个恶毒的评价,我认为这种恶毒是精致的。你在骂她恶毒的时候,有时还会想着她的好。

在《红楼》中,痛恨她的人不少,像被捉了奸的鲍二老婆,被利用、杀了尤二姐的秋桐,被用簪子戳了脸的丫头,以及赵姨娘。可以看看赵姨娘有多恨她,不仅在背地骂她,还使用损招“布娃娃”赌咒。在古代,赌咒可是最阴毒的手段,她便用在凤姐身上。

凤姐被这么多人痛恨,也有不少人喜欢、欣赏她,像贾母、王夫人、宝玉,以及贾府的长辈与晚辈,在贾家有些地位的,对凤姐之爱大于之恨。像贾母把凤姐当作开心果,每天都需吃几颗,心里才开心,而王夫人敢把管家的职务交给她,就显出足够信仁,足够喜欢。

所以,凤姐的有此行为是过了,但她的不少行为还是得到认可与敬佩的。第一则是她对宝玉,她的表弟,小叔子的照顾上。贾府中不少人对宝玉很疼爱,但在这些人中,最不能忽视的便是凤姐。她对宝玉的那种疼爱,细致入微,你不会不羡慕有这样的表姐与嫂嫂。

凤姐让人敬佩的第二件事,是与秦可卿的闺密关系。他们同是贾府的嫡系媳妇,又是侄婶关系,这种关系并不比别人近,但两人的亲密远超过家族结构连接在一起的关系,她们两个人的亲密才是真正的无间,毫无保留,这点与道貌岸然的君子协议,又强很多。

凤姐让人敬佩的第三件事,是给女儿的规划上。虽然规划是失败的,算错娘家人的善恶,致使女儿被拐卖,但她对女儿未来的规划,那种宁肯自己手头紧,把自己的金项圈当了,也不拿出已规划好的财产,然后运送到娘家的爱女行为,你不能不敬佩。

所以,这样的女人,你应该更多的体谅她,理解她,因为她懂爱,却最怕背叛。

NO.3:王仁(非人性的恶毒)

讲王仁,必须提另一个人物,他的叔父(是叔侄还是父子关系存在争议,暂以此为准)——王子腾。王子腾是王夫人的兄弟,也是凤姐的叔父,做过很多大官。

王子腾初任是京营节度使。据《资治通鉴》记载:唐睿宗景云元年(公元710年),丁酉,以幽州镇守经略节度大使薛讷为左武卫大将军兼幽州都督,节度使之名自讷始。景云二年,贺拔延嗣为凉州都督充河西节度使,节度使开始成为正式的官职。

换言之,节度使即相当于现在的司令或者军长官职,而京营节度使,就相当于某支军队里的一把手。王子腾的官职变化是,先擢九省统制,奉旨查边,后旋升九省都检点。

清朝的地区划分是继承元明的分省建制,是以省为地方上的最大行政区域,下设府、厅、州、县,构成地方上的省、府、县三级基本行政系统组织。九省就相当于当下的几个省份联合,武官官位的九省即代指官位更大,所谓九省统制与九省都检点这个官职,其实相当于如今的军区司令以及军区政委之职,是属于军区里的老一、老二。

从王子腾官位看,他是个武官,从他官位升迁变化看,王家地位不低,即“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的描绘。王仁就生长在这样家族。她与凤姐是胞兄,是凤姐最为信赖,可以把女儿托付的人。你可以从凤姐的言语中,看出她对王家,对胞兄多么信赖,也可以从外人口中,得出她往王家送过多少金银财宝,而这不过是为给巧姐留条后路。

然而,我们看王仁是怎么做的,把外甥女拐卖。王家的财富不能满足他的贪婪,凤姐输送的金银财宝不能满足贪心、贪念。虽说贾王薛史最后衰败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像这种拐卖自己胞姐女儿的非人性行为,实在恶毒,不能不列入红楼恶毒排行榜中。

NO.4:贾芸的舅舅(吝啬的恶毒)

卜世仁,他是贾家家族中,草字辈贾芸的舅舅。贾芸是贾府中少有的聪明伶俐的少年,他会为人处事,凤姐给出的评语“说话儿明白,心里有见识”。然而,他的命运不济,很小的时候,父亲便死了。父亲死后,与母亲相依为命,支撑着他们的家。

孩子成长过程中,父亲的影响很重要。父亲不仅能教你读书认字,还能够帮你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指引你做男人做的事。大家时常说,父亲是力量的代表,即是说,父亲能够带你变得勇敢、无畏、顽强,在古时候,由于男尊女卑以及男主外、女主内思维的影响,父亲这种男性的影响力自然更加重要。

所以,对于贾芸这样从小就没了父亲的孩子而言,成长的缺陷不言而喻。他十五六岁时,还没成家,也没有找到活计,只有一幅好身板,好脸蛋。此并非他没有进取心,没有危机感,没有替母亲分忧的愿望,而是他没有父亲,缺少引路人。可以看看,他是如何找活计的,没有父亲为他谋划,只能主动碰钉子,找贾链,又找凤姐,还认宝玉做父亲。

找到门路后,没钱便想着找他唯一的亲戚舅舅借钱。而他舅舅是怎么表现的呢?不说自己有没有钱,也不说借不借,先给借钱的他浇一头冷水,说什么,铺里的伙计借钱不给,让大家背黑锅;其次,也不管贾芸此次有多大胜算,干的什么营生,不相信你能干一翻事业。结果他的结论是,像你这样没出息的,你能做出多有出息的事?这就是亲舅舅说的话。

与卜世仁对比的,是醉金刚倪二的做法,不说租金多少,一听说是干事,便拿出二两银子,当两个关系好时,不要利息,不要作保,便借给他。在《平凡的世界》中,孙少平在面对表舅变化感叹道:亲戚往往不如朋友对你真诚,你生活中最大的困难也常常是亲戚们造成的。此句用在贾芸舅舅身上同样贴切,贾芸的舅舅卜世仁就像他的名字“不是人”。

NO.5:赵姨娘(母亲的恶毒)

赵姨娘是红楼梦里主子之一,属于第二主子。地位低于夫人,高于丫鬟,是与男主人发生了夫妻关系的人,或称为妾,或称姨娘。

赵姨娘给贾政生了两个孩子:探春与贾环。贾环虽然委琐,举止荒疏,但探春极难得,是颇有才情的姑娘。赵姨娘若懂得为人处事,自尊自爱,是能享受主子待遇的。而她不仅不能母凭子贵,却成为《红楼》最卑微的主子,连芳官这样的丫头,也不把她放在眼里。

而她不能从别人赢得尊敬,不惜踩着女儿向上爬。探春协理荣国府是王夫人的安排,一则因为凤姐病了,二则王夫人信任探春,觉得她有能力,值得依靠,便将荣府的管家责任交给她。探春很珍惜这次机会,也想好好表现,她做好了,自然是给生母赵姨娘长脸。

但是,赵姨是怎么做呢?探春升任管家后,第一个出来要特权。在哥哥赵国基死了“赏钱”事上,先当着大家的面说“姑娘你也想一想,该替我出气才是”,当探春不同意便说什么“如今没有长羽毛,就忘了根本,只拣高枝儿飞去了!”等尖酸刻薄的话。

探春是位姑娘,初任管家有些事就不懂,那些管家媳妇尚且欺她不懂事务,不能照应,作为生母的她,明目张胆向女儿要特权,而且话语那么刻薄,多么令人心痛。

《围城》中,方鸿渐与赌牌输了的孙先生开玩笑说:法国人有迷信,太太不忠实,丈夫做了乌龟,买彩票准中头奖,男人赌钱输了,该引以自慰。后来这句话传到孙太太耳中,当孙太太诋毁方鸿渐,就成了:“假如鲍小姐做了方太太,方先生赌钱的手气非好不可。”

鲍小姐就是有了未婚夫,还和方鸿渐勾搭的女人。仔细回味让人可恨。钱钟书在文中感叹,忠厚老实人的恶毒,像饭里的砂砾或者出鱼片里示净的刺,会给人一种不期待的伤痛。赵姨娘就是这样,不辩是非黑白,不知轻重缓级,总考虑自己。为了自己,不惜踩着女儿,她便是《红楼》中最恶毒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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