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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露之变”后晚唐各方的势力分布

01

甘露之变

大唐太和九年(公元835年)11月21日,左金吾衙门后院,天降“祥瑞”(石榴树上的露水),27岁的唐文宗正率领文武百官“视甘露”。

忽然,大风吹起了大殿两侧的帷幕,露出里面埋伏的甲兵。

原来,这是一场由皇帝(唐文宗)和宰相(李训)静心策划、意在诛灭宦官的政治行动。

现场顿时一片大乱。

这次活动的主要目标、神策军中尉仇士良在第一时间就看清了局势,立即挟持文宗回宫,接着令禁军搜罗“贼党”并大开杀戒。一天之内,包括宰相、六部尚书在内的官吏一千多人被杀,朝堂一空,京畿大乱。“俄而士良等率禁兵五百余人,露刃出东上阁逢人即杀,王涯、贾餗、舒元舆、李训等四人宰相及王璠、郭行余等十一人, 尸横阙下”、“无轻重悉毙两军,公卿半空。”

这就是著名的“甘露之变”。

这次事变是大唐的另外一个转折点,如果说“安史之乱”腰斩大唐,让帝国由盛转衰的话,那么,“甘露之变”则是让大唐进入皇权彻底沦落、文官集团式微、宦权彻底失控的时代。

这一局势贯穿整个晚唐,直至帝国灭亡。

甘露之变

02

皇权

历代王朝之盛莫过于大唐;

而历代皇权之衰亦莫过于大唐。

与两汉末年的外戚专权和明代所谓的宦官“乱政”不同,大唐皇权衰弱的背后是宦权的上升和对皇权的绝对压制。

李辅国开了宦权蔑视皇权的头。当时在他眼里,不仅暮年的李亨渺如蝼蚁,对继任者代宗李豫则更是跋扈,“大家(皇帝)但内里坐,外事听老奴处置”就是他对于皇权的态度。

当大唐皇权传到文宗李昂的时候,已经是“黄鼠狼生老鼠——一窝不如一窝”,“甘露之变”则更是扒掉了皇权的最后一丝尊严,让李昂赤条条、孤零零地坐在大明宫里,任人鱼肉和宰割。

先看“甘露之变”当日,“士良等知上(文宗)豫其谋,怨愤,出不逊语,上(文宗)惭惧不复言。”作乱的一方口出不逊义正辞严,反倒是文宗李昂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又惊又怕不敢说话。 之后的文宗更是如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妃子,“忽忽不乐……未尝解颜;闲居或徘徊眺望,或独语叹息。”只有在没人的时候才会咬牙切齿地说一句:“须杀此辈,令我君臣间隔。”

《新唐书卷一三二·宦者上》中的一段记载最能说明李昂的心境和处境。开成四年,李昂患上风疾,闲来无事,在思政殿与当值学士周墀聊天。

李昂:我可以和历史上哪个帝王相比?

周墀:尧、舜。

李昂:我怎么感觉还不如周赧王、汉献帝?

周墀大惊:陛下的德行,成、康、文、景也比不上你,怎么能和这两个人比呢?

李昂:周赧王、汉献帝仅仅是受制于强臣,现在我却是受制于家奴,所以我是远远比不上他们(自以不及远矣)!

说完君臣二人相对大哭。

做皇帝做到这个份上,也真是难为他了!

《全唐诗》另载李昂《宫中题》诗一首,将他的愤懑和哀伤刻画地淋漓尽致: 太和九年李训、郑注败后,仇士良愈专恣。上登临游幸,未尝为乐,或瞠目独语。左右莫敢进问,因赋此诗。

辇路生秋草,上林花满枝。

凭高何限意,无复侍臣知。

唐文宗剧照

03

文官集团

中国文官集团的命运可谓多舛,除了在体制上屡屡被皇权压榨和盘剥外,肉体摧残也经历过数次,像东汉末年的“党锢之祸”、北魏尔朱荣的“河阴之变”,而仇士良的“甘露之变”也算一次。

在通过挟持唐文宗躲过一劫后,仇士良凶相大露,命令左、右神策副使刘泰伦、魏仲卿等各帅禁兵五百人,“露刃出阁讨贼”。这时候正好是午饭时间,正在宫内吃饭的大臣们遭了殃,“有兵自内出,逢人辄杀……两省及金吾吏卒千余人填门争出;门寻阖,其不得出者六百余人皆死。士良等分兵闭宫门,索诸司,捕贼党。诸司吏卒及民酤贩在中者皆死,死者又千余人,横尸流血,狼藉涂地。又遣骑各千余出城追亡者,又遣兵大索城中”。等第二天上朝的时候,文宗发现,只有九个大臣战战兢兢地站在空落落的朝堂之上,其余的已经是非死即逃。

之后的情形更在意料之中,文官集团的形象、地位一落千丈,这从三件事情上就可以看出来。

第一件是宰相李石遇刺案。“甘露之变”后,文宗时期的名臣李石辅政,他为人刚正有风骨,仇士良几次找茬都被驳斥地灰头土脸,为此他非常嫉恨(与论议数屈,深忌之,),竟然雇佣刺客妄图刺杀李石(使贼刺石于亲仁里)。李石虽然幸运地躲过刺杀,但也不敢继续再干了,辞职,仇士良从此更加无所顾忌(石惧,辞位,士良益无惮)。

第二件是废太子立武宗。开成三年(838年)十月,年仅十岁的太子李永猝死。一年后,文宗复立陈王李成美为太子。开成五年正月,文宗不预,诏令太子监国,宰相杨嗣复和李珏辅政。遗憾的是,帝王家事太监说了算。仇士良明目张胆地和两位宰相说,太子年幼,应更立颖王(李瀍)。说完,直接替文宗下诏(矫诏),并直接派禁军强行把颖王接入宫中即位,是为唐武宗。对此,以宰相为首的文武百官义愤填膺目眦尽裂却无可奈何。

第三件是宰相入阁必须通过太监。“甘露之变”后,宦官更加权势熏天,“天下事皆决于北司(禁军),宰相行文书而已。宦官气益盛,迫胁天子,下视宰相,陵暴朝士如草芥。”而且,更让人气愤的是,每逢延英殿议事的时候,仇士良等人动不动就拿“甘露之变”侮辱文臣。一次,宰相郑覃、李石实在气不过,反唇相讥道:“训、注诚为乱首,但不知训、注始因何人得进?”

李训、郑注两人的确是祸乱之首,不过我们倒是要问问,他们是由谁引荐当上宰相的呢?

这一段在无意中揭露出了中晚唐官场的一个“潜规则”或者说是丑闻:想入相,找宦官

这一点,自代宗时期开始,无论是奸相、明相、“牛党”、“李党”,概莫能外。别说是元载、李训这些奸佞小人,就连李宗闵、牛僧孺、李德裕这些名臣,也都是通过太监这一渠道入相。

文官之势,一弱至斯!

唐代文官

04

宦权

“阉患”是中国古代的一大政治特色,而且主要集中在东汉、唐和明三代,但真正造成政治灾难的只有唐代。

这是因为,东汉和明代的太监专权,其实都是皇权为了实现权力牵制和平衡而有意造成的:东汉是用宦官牵制外戚,明代则是用宦官牵制文官集团。

也就是说,在这两代,不管宦权表面上如何强大,他们都仅仅是皇权用来平衡朝堂权力分布的一种工具而已。说白了,他们就是由皇帝豢养、用来打击制约另外一派势力的狗而已——没有皇帝的点头和授意,他们什么都不是,什么都做不成。

最典型、最有力的一个证明就是:皇帝想贬谪或者杀掉他们,就像捻死一只蚂蚁——像明宪宗贬汪直、正德杀刘瑾、崇祯诛魏忠贤,莫不如是。

中晚唐则不同,这一时期的宦权早已远远超出了皇权的管控范围,用八个字概括,就是:太阿倒持、恶奴欺主!

造成这般形势的原因主要在于一件事:军权

唐代太监掌军,亦始于李辅国。

此人在“安史之乱”后才跟随李亨,但机缘巧合,窜升极快,“肃宗即位,擢为太子家令,判元帅府行军司马事,以心腹委之”。“元帅府行军司马”一职,相当于战时临时司令部办公室主任兼后勤部长,这是他初掌兵权。等肃宗还京后,不仅原职保留,更“专掌禁兵”——这一点从此成为惯例,更成为皇帝架在自己脖子上的一把钢刀!

此后,鱼朝恩、俱文珍、梁守谦、王守澄、鱼弘志、马元贽、田令孜、杨复恭等人如击鼓传花、轮番接力,靠禁军把大唐皇室和帝国最高权力牢牢抓在手上。

太和九年(公元835年)五月,仇士良取代上一代权宦王守澄,进阶为左神策中尉,掌管禁军。“事(甘露之变)平,(仇士良)加特进、 右骁卫大将军”。

太监不可怕,但“武装太监”太可怕。

大唐,从此仿佛进入一种太监掌阁的“君主立宪制”。

帝王,仅仅成为了一个代号和国家象征!

李辅国剧照

05

藩镇

唐代藩镇是帝国“守外虚内”基本国策的产物,原意为帝国藩篱,后却成为乱国之源。

“甘露之变”后,皇帝彻底蔫了,文官集团元气大伤,放眼朝堂,宦权呈一家独大、唯我独尊之势。

大唐上下,仿佛已经没有可以制约宦官的力量了。

但是,天生万物,必相辅相成、相生相克。

关键时刻,有人站了出来。

但令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在这个时候出来替皇帝说话、替文官撑腰的,居然是被他们一直看不起并视为帝国隐患的武人集团:藩镇。

开成元年(公元836年),面对宦官集团的飞扬跋扈和不臣之举,昭义节度使刘从谏挺身而出,愤然上书。

首先,他替在“甘露之变”中无辜被杀的宰相王涯等人申冤。

他说,王涯这群人世受国恩,他们的人生目标不过是保家族平安和个人富贵而已,怎么会有野心谋反呢(涯等儒生,荷国荣宠,咸欲保身全族,安肯构逆)?假设他们真是谋反,也应该交由有关部门依法进行处理,而不是让一群宦官私自带兵,生杀予夺、肆意妄为(设若宰相实有异图,当委之有司,正其刑典,岂有内臣擅领甲兵,恣行剽劫,延及士庶,横被杀伤)。

他接着说:我本想当面和皇上您汇报工作,却怕坏人构陷。所以,我“当修饰封疆,训练士卒,内为陛下心腹,外为陛下藩垣”。

最后是重点:如果有奸臣难制,我必定会帮皇上除奸平乱(如奸臣难制,誓以死清君侧)!

这封上奏来的正是时候。

“甘露之变”后,在仇士良的淫威之下,满朝文武天天过着心惊胆战、朝不保夕的日子(士良等恣横,朝臣日忧破家)。军阀刘从谏的武力威慑,让仇士良等人大为惊惧,这才开始有所收敛(及从谏表至,士良等惮之)。

之后,政府运行才渐渐步入正轨,而皇帝也稍微有了点应有的尊严(由是郑覃、李石粗能秉政,天子倚之亦差以自强)。

伟人说,枪杆子里面出政权。

乱世道德不值钱,唯有强权是真理!

对仇士良们来说,恶人还需恶人磨,因为刘从谏的上奏也不是出于公忠体国的家国大义,而是不愿看到整个帝国被宦官操纵、宦权一家独大,而想分一杯羹而已。

继皇权和相权、相权和外戚、外戚和宦官之后,晚唐宦官和藩镇的权力制衡,成为中国古代又一种独特的政治生态。

唐代藩镇

06

番外篇

篇一:权力制衡。

政治有一个最显著的特点,就是权力制衡——平衡,小则政局稳定,大则国泰民安;失衡,小则朝堂纷乱,大则国家倾覆。

  • 西汉前150年,皇权、相权(文官集团)、外戚三方完美制衡,后期则失之;
  • 东汉初年,为巩固皇权,光武帝刘秀架空“三公”,文官集团失势,王朝被外戚和宦官轮番搞垮;
  • 两晋南北朝是士族的天下,皇权不彰;
  • 明代则是宦权与文官集团的相互牵制,等魏忠贤一倒,文官集团处处掣肘皇权,政乱国亡!

用一个简单的例子来说明政治平衡术的重要性。

曾经的热剧《铁齿铜牙纪晓岚》中,乾隆明知和珅之奸,却仍然不减其宠。不仅如此,他还经常捉弄纪晓岚。而他更乐于看两个人互掐,他则在中间既当县官又当判官,必要时还会各打五十大板——他不能让一家独大,更不能让两人联手。

这一点与正邪无关,与道德人品无关,只是为了保证皇权利益的最大化

这就是政治平衡术,也是帝王术。

铁齿铜牙纪晓岚剧照

篇二:仇士良的权术。

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仇士良能“杀二王、一妃、四宰相,贪酷二十馀年……恩礼不衰”,成为影响大唐帝国走向的一代权宦,自是有其过人之处(有术自将)。

《新唐书列传第一三二·宦者上》中记载了这么一件事。

仇士良临退休的时候,其他宦官给他送行。席间,他问那些宦官,对于伺候皇上,你们想不想听听我的经验(诸君善事天子,能听老夫语乎)?宦官们都说想听(众唯唯)。

仇士良说:最关键的一点是不能让皇上闲着,因为他一有空就或者看书,或者接见大臣,听正确意见,谈国家大事。这样他就没时间吃喝玩乐、四处巡幸。如此一来,就没我们什么事了(天子不可令闲暇,暇必观书,见儒臣,则又纳谏,智深虑远,减玩好, 省游幸,吾属恩且薄而权轻矣。)

所以,你们必须想办法让他整天玩鹰溜马、踢球打猎,这样他就无心国事,事事听你们安排,然后你们就可以长保富贵恩宠了(为诸君计,莫若殖财货,盛鹰马,日以球猎声色蛊 其心,极侈靡,使悦不知息,则必斥经术,阇外事,万机在我,恩泽权力欲焉往哉)。

不得不承认,仇士良这一段话,完全戳中了历史和人性的软肋,像汉灵帝、刘宋废帝、唐僖宗等人的人生轨迹,几乎全部被仇士良给“量身定做”。

这是人性的悲哀,也是家天下的悲哀!

仇士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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