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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第八十二篇《女曰鸡鸣》


【篇目】

  [作品介绍]

  [注释]

  [译文]

  [赏析一]~~[赏析五

【古风泊客一席谈】

女曰鸡鸣


  
  [诗经·国风·郑风]

       女曰鸡鸣,士曰昧旦。子兴视夜,明星有烂。将翱将翔,弋凫与雁。
       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知子之来之,杂佩以赠之。知子之顺之,杂佩以问之。知子之好之,杂佩以报之。


[作品介绍]

《女曰鸡鸣》,《诗经·郑风》的一篇。为先秦时代郑地汉族民歌。全诗三章,每章六句。这首赋体诗恰似一幕生活小剧。诗人通过士女对话,展示了三个情意融融的特写镜头。这对青年夫妇和谐的家庭生活和诚笃而热烈的感情,令人羡慕,令人赞叹。


[注释]

⑴昧旦:天色将明未明之际。

⑵兴:起。视夜:察看夜色。

⑶明星:启明星,即金星。

⑷将翱将翔:指已到了破晓时分,宿鸟将出巢飞翔。

⑸弋(yi 义)射:用生丝做绳,系在箭上射鸟。凫:野鸭。

⑹言:语助词,下同。加:射中。一说“加豆”,食器。

⑺与:犹为。宜:用适当地方法烹饪。译为烹饪

⑻御:用,弹奏。

⑼静好:和睦安好。

⑽来:借为“赉”,慰劳。

⑾杂佩:古人佩饰,上系珠、玉等,质料和形状不一,故称杂佩。

⑿顺:柔顺。

⒀问:慰问,问候。

⒁好(hào耗):爱恋。


[译文]

女说:“公鸡已鸣唱。”男说:“天还没有亮。不信推窗看天上,启明星已在闪光。”“宿巢鸟雀将翱翔,射鸭射雁去芦荡。”

“野鸭大雁射下来,为你烹调做好菜。佳肴做成共饮酒,白头偕老永相爱。”女弹琴来男鼓瑟,和谐美满在一块。

“知你对我真关怀呀,送你杂佩答你爱呀。知你对我体贴细呀,送你杂佩表谢意呀。知你爱我是真情呀,送你杂佩表同心呀。”


[赏析一]     

这首赋体诗恰似一幕生活小剧。诗人通过士女对话,展示了三个情意融融的特写镜头。这对青年夫妇和谐的家庭生活和诚笃而热烈的感情,令人羡慕,令人赞叹。

第一个镜头:鸡鸣晨催。起先,妻子的晨催,并不令丈夫十分惬意。公鸡初鸣,勤勉的妻子便起床准备开始一天的劳作,并告诉丈夫“鸡已打鸣”。“女曰鸡鸣”,妻子催得委婉,委婉的言辞含蕴不少爱怜之意;“士曰昧旦”,丈夫回得直白,直决的回答显露出明显的不快之意。他似乎确实很想睡,怕妻子连声再催,便辩解地补充说道:“不信你推窗看看天上,满天明星还闪着亮光。”妻子是执拗的,她想到丈夫是家庭生活的支柱,便提高嗓音提醒丈夫担负的生活职责:“宿巢的鸟雀将要满天飞翔了,整理好你的弓箭该去芦苇荡了。”口气是坚决的,话语却仍是柔顺的。钱钟书说:“‘子兴视夜’二句皆士答女之言;女谓鸡已叫旦,士谓尚未曙,命女观明星在天便知”(《管锥编》第一册)。此说符合生活实情;而士女的往覆对答,也使第一个镜头更富情趣。就女催起而士贪睡这一情境而言,《齐风·鸡鸣》与此仿佛,但人物的语气和行动与此不同。《鸡鸣》中女子的口气疾急决然,连声催促,警夫早起,莫误公事;男的却一再推脱搪塞,淹恋枕衾而纹丝不动。此篇女子的催声中饱含温柔缱绻之情,男的听到再催后作出了令妻子满意的积极反应。首章与次章之间的空白,可理解为对男子的举动作了暗场处理,这样就自然地进入下面的情节。

第二个镜头:女子祈愿。妻子对丈夫的反应是满意的,而当他整好装束,迎着晨光出门打猎时,她反而对自己的性急产生了愧疚,便半是致歉半是慰解,面对丈夫发出了一连串的祈愿:一愿丈夫打猎箭箭能射中野鸭大雁;二愿日常生活天天能有美酒好菜;三愿妻主内来夫主外,家庭和睦,白首永相爱。丈夫能有如此勤勉贤惠、体贴温情的妻子,不能不充满幸福感和满足感。因此,下面紧接着出现一个激情热烈的赠佩表爱的场面,就在情理之中而不得不然的了。其实,诗人唱到这个琴瑟和谐的场面也为之激动,他情不自禁地在旁边感叹道:“琴瑟在御,莫不静好。”恰似女的弹琴,男的鼓瑟,夫妇和美谐调,生活多么美好。诗歌具有跳跃性,此篇的章节和诗句间的跳跃性更大。因而也给接受者留下了更为广宽的想像再创造的空间。关于这两句,张尔歧《蒿菴闲话》说:“此诗人凝想点缀之词,若作女子口中语,觉少味,盖诗人一面叙述,一面点缀,大类后世弦索曲子。”此解颇具创意,诗境也更饶情致,实为明通之言。

第三个镜头:男子赠佩。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琚。丈夫这一赠佩表爱的热烈举动,既出于诗人的艺术想像,也是诗歌情境的逻辑必然。深深感到妻子对自己的“来之”、“顺之”与“好之”,便解下杂佩“赠之”、“问之”与“报之”。一唱之不足而三叹之,易词申意而长言之。在急管繁弦之中洋溢着恩酣爱畅之情。至此,这幕情意融融的生活小剧也达到了艺术的高潮。末章六句构成三组叠句,每组叠句易词而申意,把这位猎手对妻子粗犷热烈的感情表现得淋漓酣畅。

王质诗总闻》说:“大率此诗妇人为主辞,故‘子兴视夜’以下皆妇人之词。”此说影响直至清代,故清人论“对答体”诗,大多追溯至《孔雀东南飞》而不及《诗经》。其实,《女曰鸡鸣》是首极富情趣的对话体诗,对话由短而长,节奏由慢而快,情感由平静而热烈,人物个性也由隐约而鲜明。

此篇的诗旨,至此也可以不辨自明了。《毛诗序》谓“刺不说德也;陈古义以刺今,不说德而好色也”,过于穿凿。朱熹诗集传》以为“此诗人述贤夫妇相警戒之词”,则似有顾头不顾尾之嫌。闻一多风诗类钞》曰:“《女曰鸡鸣》,乐新婚也。”也有难概全篇之感。统观全篇,实是赞美青年夫妇和睦的生活、诚笃的感情和美好的人生心愿的诗作。


[赏析二]

 

人们习惯于用“夫唱妇随”表述和谐的家庭生活,这其实是不恰当的。它多少带有男尊女卑的意识,也就包含着不和谐的因素。而《女曰鸡鸣》这首诗中的男女主人公生活中是完全平等的地位,过着真正幸福的琴瑟和谐的生活。就这点来说,它的主题确有永恒的价值。
        诗以人物对话的方式展示家庭生活的情景。勤劳的女主人在天亮以前就唤醒丈夫,说:鸡已打鸣,该起床了。男的本来就不想起床,回说:天还没大亮哩!女的说:你起来看看,启明星已经亮闪闪了。于是一起起床,唱着歌儿一起出去打猎。
       表现和谐是诗的基调,但和谐的家庭并不像古井水那样始终不起风波,夫妻之间一定有分歧,有矛盾,关键在于是否能够妥善处理。例如开头两人的意见就不一致,而后在女子的开导下,男的转变了看法。“将翱将翔,弋凫与雁。”两人简直就像比翼鸟一样很融洽很和顺。这样写,既符合生活的真实,又构成开阖动荡的气势,从中可以感受到一种真正的诗意美。
       这对夫妇从事的劳作是狩猎,而狩猎的对象只提到凫(水鸭子)和雁。它们都是水禽,由此可以推想他们是水上人家,或者住在水滨,夫妇俩过的是渔而猎的生活。只有驾船出猎,才宜于夫妇同行,男的司射,女的打桨,两人配合默契,所以射则必中,回来时船舱里满载着猎物。劳动创造了财富,也创造了幸福。“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射中了凫和雁,可以用来烹调成美味佳肴,而后两人相对而坐,饮酒弹琴,非常逍遥自在。这欢乐,有物质上的,更有精神上的,夫妇之间美好的爱情是欢乐的泉源。两人互相关心互相体贴,关系愈来愈亲密,小日子也就越来越火红。末章“知子之来之,杂佩以赠之”云云,连续用三个结构相同、意义相近的句子表示夫妇间相敬相爱的情意,就像《卫风·木瓜》那样,用复沓的形式,突出某种行为,浓化某种感情。它还构成回环往复的音韵美,因而便于歌唱。这首诗大概也是燕歌,多用于结婚的喜筵。古时的诗和音乐尚未分家,诗即歌词。
朱自清先生认为:“诗与乐分家是有一段历史的。孔子时雅乐就已败坏,诗与乐便在那时分了家。”(《诗言志辨》)朱光潜先生在《诗论》里举《周南·麟趾》和《召南·江有汜》为例,说:“诗歌虽已独立,却仍然保持若干与音乐、舞蹈未分家时的痕迹,最明显的是‘重叠’。”他把重叠分为两类,一类是叠词,另一类是叠句。这首诗的重叠形式属于后者,重叠是为了便于歌唱,并且唱起来好听,听起来好记。郑玄说《江有汜》的作者便是歌者,“歌者言其悔过以自解说也。”(《郑笺》)《诗经》中有些篇章自身也作了表白,如《小雅·车秮》第三章:“虽无旨酒,式饮庶几;虽无佳骰,式食庶几;虽无德于女(汝),式歌且舞。”这位诗作者不只是歌者,而且是舞者。诗、歌、舞三位一体,怪不得特别讲究节律,讲究音韵,而重叠对节律和音韵都起着强化的作用。重叠不等于全然重复,其中有重见复出部分,也有更新部分,总之,有同有异。于同中见异,能同时唤起亲切感和新鲜感。这首诗的末章本来如此。“知子之来(先)之,杂佩以赠之。知子之顺之,杂佩以问之。知子之好之,杂佩以报之。”它由六个短句组成,两两相间相重。每句五字,重复四字,变换一字,更换的字都是动词,尽管数量上很微弱,但在声音(用重音唱出)、意义(全句核心所在)等方面很明显,可以说是诗中的“传神阿堵”。


[赏析三]

每回读这首诗,便会哑然失笑。想着几千年前的一对小夫妻把日子过得如此有情趣,这有别于一般的打情骂俏,是有着深厚的生活底蕴的。再往深处想,竟蔓延着无边的感动。
  原本花烛夫妻,慢慢在一粥一饭里建立起的平凡感情,虽不再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浓烈,却润物细无声地被一种亲情所替代。男女之间,一旦从兴高采烈的爱情步入小河淌水般的亲情氛围,彼此的感情则显得更加牢靠了。
  有过乡村生活经历的人,对这首诗更有感触在。一般,公鸡打鸣三遍以后,天才慢慢亮起来。这首诗中的女子催促道:快起床吧,鸡都叫了。这里的鸡叫,应该是第三遍了。男人则睡意朦胧地答:天才蒙蒙亮,还早着呢。女人不依了,又催:你快出门望望天去,启明星该有多么明亮,鸟儿们就快飞出窝了,还不快去射些水鸭和大雁回来。
  凌晨十分,是启明星最眩目的时候。当我们看见最亮的启明星的时候,天就真的亮了,意味着再也不能赖床了。所以女人继续唠叨着,要他的男人出去射点野味回来。话讲到这里吧,自己也不忍了,把男人从暖和的被窝里生生拽出来,毕竟是有点残忍的事情,想必男人也是不耐烦的,于是便开始哄将起来,说温柔的话:等你把野味打回家,我就下厨给你做好吃的美味。有肉有酒的好日子,我愿意一辈子跟着你。说完这些,尚不罢休,紧接着,又抒了一把情,叫“琴瑟在御,莫不静好”。这八个字可不能翻成白话,一经译出,诗意尽失,大抵相当于胡兰成在婚帖上所写的的“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意思吧。
  面对这样的一番温柔耳语,做丈夫的,哪一个不曾被软化呢?心里简直比灌了蜜还甜呐,浑身骨头怕是都会酥掉了。世间的枕边风,向来有这样的杀伤力。所谓舌头底下压死人——即便被压死了,这个男人也是情愿心甘的。
  于是,作为丈夫的,在感情表达上也不示弱,借汤下面地顺带也夸起自己的女人来:我知道你这人勤快,喏,这块玉佩就送给你吧。我知道你这人温柔,这块玉就当代表我的心好了。我知道你对我是真好,这快玉就当作是我对你的回报吧。接连不断三个排比句,在感情上,一层递进一层。要知道,首饰,可是天下的女人的最爱啊,何况还是一块佩玉呢?这个男人真是“各色”得很,连婚都结了,却依然想着买首饰给女人,可见用情之深。
  两个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心意表白之后,想必天早都大亮了。他不知什么时候买来的一块玉佩,就一直藏着,也一直苦于找不到恰当的机会送给心爱的女人。夫妻间送礼物,不比热恋期,是要有一个托词的,要不,唐突地把礼物递出去,双方都会相当尴尬的。这下好了,当她比较抒情地说出““琴瑟在御,莫不静好”之后,他到底被感动得不行,于是,一块好玉就这么自然地送出去了。
  被催促起早,原本是很懊恼的事情。可是,这个女子深谙妻子之道,一番枕边风吹拂,不仅没把夫君激怒,反而说得他心潮起伏,竟出人意料地送了自己一件礼物,这种你情我愿的小插曲来得多么高调呢,还是多多益善的好。
  当然,这得基于双方的一份爱,彼此都把对方搁在了心中。生活是粗粝的,它特别能磨折人,包括两人间的感情。而他们俩的感情是日久弥坚的,所以明亮扬眉。
  并非所有的夫妻都能一路走上如此和美之境的。古人有“情深不寿,强极则辱”的说法,讲的是很深的情往往都会短命。而有些爱情像极了爆竹,霹雳一阵暴响过后,便只剩下满地碎屑,最后有了不得不用扫帚清理的不堪。
  世间的大多情感,始终逃不掉这样的结局,仿佛一种宿命,生活里,有多少桩情深不寿的婚姻被我们撞破?而诗中这一对夫妻,实属不易。
  所以我读《女曰鸡鸣》,是常读常新,感念萦绕。大抵是把夫妻过到情人与朋友的份上了,如此的少见——世上少见的东西,让人珍视。前不久,看《听杨绛谈往事》,频生感慨无数。钱、杨夫妇一生和睦,彼此懂得相互珍惜。钱钟书出国访问,天天给杨写信,也不寄回,等到回国再当面交给她——写的都是些旅途见闻,所思所感,当然,更少不了思念之情。那时,他们已年近花甲,却依然情深意厚。甚至,钱钟书戴手表不会系搭扣,每天早晨,都是杨绛亲自帮他带上。待到耄耋之年,杨绛染病,怕自己不久于人世,才想起教钱钟书怎样系手表搭扣。《女曰鸡鸣》里的温馨浪漫,总叫我不自觉地想起钱杨夫妇来——你看,男女感情这一脉,延续了这么多年,依然?色未变。
  大抵是人近中年,历经种种,痛的,热的,荒的,寒的,把所有的新鲜激烈都卸下,于是特别看重这一份人世的温馨。
  诗中写:“宜言宜酒,与子偕老”。一觉醒来,就这么平常地对身边人说出来,倒让千年后的局外人有了泪意。《诗经》里有许多这样的诺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不过是,我愿意牵着你的手,跟你过一辈子。这样的承诺,令人泪热。那么,彼此的下半生就都有了指望了,不再孤独荒寒。其实,男女间,活到老年的时候,莫非求个精神上的伴而已。人是孤独的动物,我们的一生仿佛都在寻求一个灵魂意义上的伴。而爱,正是上帝派来搭救孤独的——它并非长情大爱,而恰恰体现在平凡的一粥一饭里。这样的爱,最是给人安心慰藉,所以长长久久。


[赏析四]

【文化解读】

《女曰鸡鸣》

——生活的语言就是诗

(一)联句之祖

《女曰鸡鸣》这首诗读来颇有情趣,深情里有着俏皮、甜腻里带着哄劝。与《诗经》中其他一些沉郁的表达风格比,它非常年轻化;而与《诗经》中其他更为精细的用词方式比, 它又非常口语化。

——因为《女曰鸡鸣》,就是一首将新婚夫妇私下对话串联成歌的联句诗。所以这首诗,具有年轻人的轻松心态,具备生活化的口语表达特色。

这使它不太像典型意义的诗了,更像是一幕生活情景剧。这种以对话语言入诗、以诗化语言入作品的文艺表现方式,对后世影响颇大:

在后来的文学中,也有口述语言与叙述情景交错组成的作品,比如汉乐府的《孔雀东南飞》、陈琳的《饮马长城窟行》等;而真正完全以人物的语言表达来演绎故事、说明情节的,还当首推戏曲文学。在戏曲中,是整出整出的人物语言,串联起一幕幕由诗词组成的剧情、也可看作是一幕幕剧情化了的诗歌,中国古典戏曲,因此也被称为 “剧诗”。戏曲艺术虽成熟于南宋,但原来,早在春秋时期,有词有唱、有情有景、有人物有地点、有故事有情节的、包含着部分戏曲元素的雏形剧本,在《女曰鸡鸣》中已经初见端倪。

但这首诗又并非全然由语言对话组成,诗中一句著名的“琴瑟在御,莫不静好”不是人物语言,而是情景议论。像这样一种言语与叙景夹杂、对话和旁白并存的文艺表现方法,更接近后世的弹词、评话等曲艺艺术形式。既然在《诗经》诞生的年代,所有这些诗歌本就是由唱诵来表达的,那么今天我们即使仅凭阅读,也可以想象出《女曰鸡鸣》在当时的原始风貌,那是:有男词、有女词,男女双方和歌对唱;有对白、有旁白,交流之中兼有描述。就像是后来的曲艺艺术。

诗词文学在历史传承中逐渐丧失了音乐性,到后来纯以文字形式枯寂于案头;但戏曲、曲艺艺术的音乐生命力始终未断,管弦讴歌历来鲜活于人前——而这样更为丰富的文艺形式,它们的第一声弹唱,竟都是从《诗经》开始的调门。

所以“诗三百”是如此重要,很多艺术形式都可以到这里来寻找童年的雏形。而《女曰鸡鸣》作为一篇普通家庭日常生活的绝妙表述范本,它对众多民间艺术的发展影响也是切实的功不可没。古老的《诗经》,不仅是一切诗和歌的源头,也是更多艺术形式的源头。

而单就文学来讲,在《诗经》这三百零五篇四言诗里,就有着太多开创后世诗体的鼻祖:有悼亡诗之祖《绿衣》、有边塞诗之祖《无衣》、有征戍诗之祖《击鼓》、有农事诗之祖《七月》……而除了这些宏壮的场景描绘,还有《女曰鸡鸣》这样的家居小调,是后世联句诗之祖。

联句诗的体例,使诗歌中的生活气息颇为浓厚,让一些原本深邃严肃的话语表达得平易近人、宛如口出,更便于读者接受。

比如说誓言,《女曰鸡鸣》中,那女子所说的“宜言饮酒,与子偕老”,因为是把生活中的平淡饮食放在了白头到老的神圣誓约之前,所以就不会像《击鼓》中类似的一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把生离死别放在誓言之前那样肃穆,令人读来沉重;

再比如星辰,这位女子清晨醒来对丈夫说的一句“子兴视夜,明星有烂”,因为这是两人在床头的慵懒对话,让人仿若眼前重现了启明星亮起时、晨光熹微里的生活场景,所以就不会像《东门之杨》中独自等待的诗人看着同样的一颗启明星却默念着“明星煌煌”、“明星晢晢”那般落寞,那般令人凄清;

又比如说礼物,《女曰鸡鸣》中,丈夫对妻子说的“知子之好之,杂佩以报之”,因为这是放置在了夫妻间的私房话里诉说,所以此语就不像《木瓜》中男女定情之初所说的“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那般,仿佛是在用信物为情意作担保、彼此还存有生疏的距离感;而此诗中把好的玉器都交给对方,是已化为了一种亲密相对的熟悉和随意,——虽然说着同样意思的话,却不再是婚前信誓旦旦、唯恐心意不诚的郑重承诺,而成了婚后自然相处、日常言语间的平实交流。

联句诗的特色,就是能用一种平实话语,表达出最自然的情感流露。

(二)诗意生活

以一对小夫妇的生活对话提炼而成的联句诗《女曰鸡鸣》,让我们看到,最美的话不是只存乎于特定时段、特殊场景里,而是可以就存放于日常相处、实在生活里。生活,本就是一首诗。而生活的语言,就是诗的语言。

生活的诗意虽处处都有,却不是人人都能发觉;就像语言之美虽句句可存,却不是人人都能表达。生活对人的考验,就是想考验人在柴米油盐之间,是否还能怀有一颗诗心。

怀有诗心的人,一切皆可入诗、一切皆可成诗:

像《女曰鸡鸣》能把起床、打猎、做饭、喝酒这些琐碎情景,都融为诗的内容;

像诗圣杜甫,能把自己茅屋被秋风秋雨吹浇得难以入住的尴尬经历,也化成一首千古名作《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像俄国文学巨匠陀思妥耶夫斯基,能把自己流亡西伯利亚的监狱生活,也创作成被称作是“一部惊心动魄的伟大作品”《死屋手记》。

诗心的具备,能使苦难不白费,最终磨砺成饱满的珍珠;

诗心的有力,能使平淡不平庸,把生活调剂得有滋有味。

所以,我们今天还要读这些古人诗、这些旧时词的目的,不是为了要当个诗人吟风弄月,也不是为了去背下名篇炫耀人前,而是为了培养自己的一颗诗心。—— 诗心,就是看待世间具有诗的眼光、经营生活具有诗的心情、为人处世具有诗的气质。存有诗心的人,能够在平凡中不乏味,在孤独时不寂寞,在进退间不庸俗。

正因为有诗心,大多数家庭都可能同样经历着的平凡的一天天,却在《女曰鸡鸣》的表述下变得不平常。读着这首诗,让人也不免反思自己的生活:为什么那样一个也需要为生计操劳奔波、也不是锦衣玉食的寻常人家,看起来却如此柔情蜜意?仅仅是因为他们恩爱?但是,能够走入婚姻殿堂的人,起初大多都是恩爱的,这份恩爱之情后来丢到了哪里、为什么彼此不再耐心而变得充满火气?

原有的恩爱,是消散在了炊烟灶炉的繁琐间、消散在了早出晚归的劳碌中、消散在了审美疲劳的相对里、消散在了重复无聊的生活里。 生活像一部文笔不佳的纪实文学,枯燥冗长。此时,便需要诗的点缀,需要以诗心激活暮气沉沉的人,为生活润色添彩。

在诗心的笼罩下,早晨出门前的匆匆道别,可以变成每天都在巩固的彼此关怀和鼓励,像《女曰鸡鸣》中他们说“将翱将翔,弋凫与雁”,这一句话肯定是可说可不说的话:狩守猎物维持生计,是每天必做的工作,何需再在出发前彼此多言?但夫妻之间,可说可不说的话,就是宁可说的好,废话也好过无话。今天要去干什么,不妨让各自的计划透明化。

正是有了男人的这番闲话、有了女人的这些絮叨,他们可以在安心中开始一天的忙碌与小别、可以在温暖中开始一天的付出与收获,而不再只是草率地互不关照、各奔东西。

在诗心的笼罩下,傍晚归家后的疲惫用餐,可以变成每日都在强化的彼此了解与默契入心,像《女曰鸡鸣》中他们先是“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后是“宜言饮酒,与子偕老”,也就是把猎物先烹调再享用,在推杯换盏间重申白头偕老的心愿。而这捕获的“猎物”,其实并不限指鸟兽本身,更可以泛指为工作的成果、努力的心得、奔波的感受等等,总之,是把一天的得失在餐桌上细细分享,再以偕老之心表示永远支持对方、彼此永是彼此的后盾。

正是有了女人对男人所获猎物(也就是工作成绩)无论大小的单纯喜悦,正是有了男人对女人烹调手艺(也就是生活经营)无论高下的全然享受,他们便可以在满足与宽慰中结束一天的劳动、可以在乐观与信心中准备新一天的挑战、可以在感恩与幸福中坚信一生的相依相伴,而不再只是烦躁地推开彼此、敷衍地漠视对方,一天比一天更归家无聊、更相对无趣。

烹调是食物的升华,没有一双巧手,猎物只好生冷;

鸡鸣是拂晓的升华,没有一声啼唱,黎明只好沉默;

而诗意是生活的升华,没有一颗诗心,日子只好寡淡无味。

激活诗心,用诗意装点平凡生活,生活就是一首最动听的诗歌。

(三)净化语言

诗意的生活,并非不食人间烟火,并非不理现实俗事,而是能用心提高生活点滴的品质。生活品质的提升,可能就在于一屋悉心的布置、就在于一串温暖的动作、就在于一番理解的话语。而《女曰鸡鸣》中的诗情画意,就全在两个人的细碎言语里。

语言风格能影响人际的关系、影响谈话的气氛、进而影响生活的情绪,如果总是面对一个语气恶劣、言语刺耳的人,不免就会怨气连天、恶言相加;而如果总面对一个口气温和、措辞文雅的人,自然就会心平气和、好言相向。

心情、态度、修为、气质以及生活品质,都是从最寻常的言语谈吐就开始了定位。

所以,生活岂可不慎言?我们平时往往弄错了一件事,就是:在外总能竭力克制自我,彬彬有礼、与人为善,回家却总是任性放纵自己,口不择言、态度不善,认为家人是自己人、得罪了也能见谅,外人却是客气对象、不能留下不好印象—— 其实,家门内外,都是修炼场。

所谓“君子慎独”,口中积德、手下积善,原本就不分对象;而且,家人更是自己要一生相对的亲密伙伴,怎能轻忽伤害?家人也是世界上最重视自己的人,怎能怠慢无忌?工作、社交,都有开始和结束时,只有生活,永远没有停歇时,进进出出、里里外外,全都是生活的一部分,生活的品质怎可疏忽呢?而关系到生活品质的语言质量,又怎可不斟酌谨慎呢?家人的生活品质高低,可能就是自己话语影响的;家人的相处关系好坏,可能就是自己言语造成的。

哪怕不是对于家庭、仅是对于自己,语言的重要性也无所不在。善于沟通的人会离成功更近,善于表达的人会朋友更多。勿口出恶言,这既是对他人的体谅和宽恕,也是对自己的修炼和升华。当我们对某个人、某件事肆意谩骂的时候,看似是攻击了对方,实则是丑化了自己。而一个聪明的人,在任何时候,都会记得维持自己作为智者的美丽,而不是肆意夸大情绪化的丑陋。

语言,是内心的表达、是思想的反射、是沟通的桥梁、是展示的窗口。所以,一个口吐莲花的人,会让自己与他人都沐浴芬芳;一个口不择言的人,只会展览了粗糙苍白的内心、留下了口无遮拦的形象。社会地位的高下,很大程度上决定于语言能力的高低;而人生品质的高下,也很大程度上决定于语言品位的高低。

语言对于家庭生活、对于自我人生是这样重要,而它对于社会发展、对于民族生存也至关重要。一个民族,不仅要保存和使用自己的语言,更要保持和维护自己语言的纯洁性。一个频频被外来词汇侵扰的语言体系,一定说明了这个社会当下文明的落后;一个总是被不雅词汇占据主流表达的语言系统,一定证明了这个民族对自己文明的不珍视、不信任。那么,这样的民族就是脆弱的,由语言、到文化、到思想、到经济、到生活方式、到政治体制,都将被一一倾覆。比如希特勒就说过:“要消灭一个民族,首先瓦解它的文化;要瓦解它的文化,首先消灭承载它的语言。”

每个民族的语言,都需要一代代人来维护它的正统与纯净。不是所有新创词汇都可以随意玩笑、编入辞典,不是所有借用词语都可以实行“拿来主义”、夹生在自己的语言里。语言是文化的符号,要务必珍视。

所以,一个民族真正伟大的文学,一定是能够对民族语言起到净化作用的文学。经过这种作品的影响,能使民族的语言更加优质、文字更加优美、文学更加优等、文化更加优异。语言文字是思想意识的承载,思想要高度、意识要深刻,语言也要优雅、文字也要纯净, 这样的文学才真正做到了“文以载道” ,以优秀的表达,承载优秀的思想。

好的文学,应该能通过它的表述,让读者对于其语言背后的民族文化,是激发了兴趣好感而不是反感失望、是引发了尊敬热爱而不是不屑一顾、是促发了美好向往而不是烦躁消沉。文学艺术,归根到底要做的,是美的传承。

而对美好的守护、对诗意的塑造,是从对语言的净化开始。

而《女曰鸡鸣》中的男女,无疑都是善用语言的人。妻子会在丈夫偷懒赖床的早晨,用美味晚餐作为奖励,悄悄诱惑他奋进,而不是劈头盖脸地训斥和讽刺,她说“弋言加之,与子宜之”,用对他劳动成果的期待和肯定,赶走了丈夫的慵懒。

而丈夫看到妻子用心持家、操持劳务,就把自己赚取的全部财物交付给妻子打理,用自己持有的全部积累告劳着妻子的付出,而不是对家中的留守者不理不睬、懒于开口。他说“知子之来之,杂佩以赠之!知子之顺之,杂佩以问之!知子之好之,杂佩以报之”,就在说,感激你是这样辛苦、感慰你是这样温柔、感动你是这样美好,给你我的玉佩,给你我的全部,我的疼爱与赞美。

在生活的烦琐与疲乏里,爱会随着时间与耐心的消逝而悄悄溜走,这才有了感情中所谓的“三年之痛”、“七年之痒”。不是不肯爱,而是不知道如何爱。 其实,让爱长留,可以就从简简单单的话语开始,以良好的交流,给爱的火焰添柴。

美的语言,不仅能留住爱,更能深化爱。

(四)琴瑟和谐

《女曰鸡鸣》中的夫妻是和谐的,一句“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就是对夫妻关系最美的形容。

琴和瑟,都是中国最早的弹弦类乐器,两者齐鸣时,琴多以单音表现乐曲的旋律,瑟多以和弦表现乐曲的节奏,有点类似于今天乐队里主音吉他和节奏吉他的配合。瑟,如华丽的彩云,铺成漫天锦绣;琴,如清丽的月亮,绽于星云之间;琴瑟合奏,就如彩云追月,云托起了月,月点亮了云。所以琴瑟和鸣,在音色表达和技法展现上都呈现出阴阳之分,是彼此交织、相互衬托、此起彼伏、起落有致的。这不禁会使人联想到和谐默契的夫妇之道,所以美好的夫妻情感,就被称为是“琴瑟和谐”。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诗里这一句,既可能是一种实写,写作为乐器的琴和瑟经常在用,演奏者配合默契,一切如此静好;也可能是一种虚指,用不蒙尘、不被冷落的琴瑟乐器,喻指着夫妻之间的恩爱。

夫妻偕老,岁月静好。俗话说,家和万事兴,“莫不静好”的岁月,就要靠“和”来实现。

求安和,首先在于生计。所以《女曰鸡鸣》中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晨起打猎,就像我们今天生活的基础,也是在于对“生存”的无忧。如果不能做到脚踏实地养活自己和家人,那又何谈形而上的更多追求呢?行动力,是立身之本。一个人的能力可以分很多方面,而行动力是最基础的一项,为自我的生存、为家庭的责任,要先把一切夸夸其谈落实为实际行动,实现好“生计”的基本要求。先做到立得住,再考虑走得远。

“生计”和美之后,便要追求“生活”的和睦。《女曰鸡鸣》中妻子对丈夫的“宜言饮酒”、丈夫对妻子的“杂佩以报之”,都是一种为生活增色的情调。饱腹之余,妻子这一杯酒完全可以不奉上;成家之后,丈夫这一块佩完全可以不相赠。但他们在满足了生计之余,是为了不失情谊而推杯换盏,是为了不减情趣而对酒当歌,是为了不忘情分而为对方备下惊喜、送上心意。是心中对自己、对彼此、对人生的热情, 把“生存”这一杯只能维持基本需求的白水,调制成了浓情蜜意、滋味万千的“生活”蜜酒。

在“生活”和睦的基础上,两个真正的灵魂伴侣,便会追求“生命”的和谐。生命和谐,首先是自我的完成,每个人自己,要建立起自己的独立意识、系统思维、生活情致、生命追求,而后再不冲突地融入对方的生命,彼此成为彼此灵魂的归属。这就 不仅仅再是生存同伙、生活同伴,更是生命伙伴。他们的思想能在同样的高度里遨游,他们的感受能在同样的深度里探索,他们的志趣能在同样的背景下发展,他们的才能能以同样的价值观相互欣赏…… 你嵌入了我的生命、我理解着你的生命,这才是真正的“琴瑟和谐”。他们灵魂的发声是心有灵犀的、是交相辉映的、是“琴瑟在御,莫不静好”的。 所以真正是良配的一对,绝不会感情越走越淡,反而会随岁月的渗透越来越好,像扎根泥土,越来越彼此需要。只有从思想根源开始和谐,才能让生活中的一切都真正“莫不静好”。

无论是完成自身和谐,还是追求琴瑟和谐,都要从心灵开始修炼,从细节开始入手。一杯酒、一餐饭、一块佩、一席话,这些小细节,往往是大境界的展现窗口。从窗口望见内心,从细节把握人生。

所以,人生万万不可懈怠,谁怠慢了生活,生活就会糊弄谁。而《女曰鸡鸣》中的两个人用堪为万世典范的相智慧告诉人们: 诗心要点滴培养,语言要注意修炼,生活要学会经营。

《女曰鸡鸣》,是一首有趣味又有深意的诗,仅以二人对话的形式,便勾画出新婚燕尔、莫不静好的画面。男词女词,开创联句诗之祖,说它是诗是歌?是文是戏?这种艺术的重叠,正是精彩的集中。

而生活也是如此,善于编织各种情趣,才能织就幸福图卷。在此诗中,为生计狩猎、为生活诗酒、为生命琴瑟, 夫妻俩以一幕平淡却不平凡的生活情景剧,演示给后世,如何在平淡里保有诗的情怀、爱的箴言,如何使生命不堕平庸、超越平凡。

对话成歌、联句成诗,原来,最美的诗句,就是平淡生活里,一句句出于爱的话语。


 [赏析五]

《诗经·女曰鸡鸣》:晨曦微现,笑靥君颜 女曰鸡鸣:晨曦微现,笑靥君颜           女曰:“鸡鸣。”士曰:“昧旦。”“子兴视夜,明星有烂。”“将翱将翔,弋凫与雁。”  “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知子之来之,杂佩以赠之。知子之顺之,杂佩以问之。知子之好之,杂佩以报之。”  

 睡梦隐隐,晨鸣啾啾,启明耀耀,星辉斓斓。女曰鸡鸣,士答昧旦,君弋凫雁,妾宜菜筵,琴瑟相御,静好安素。  

 捧一束晨光微斕,凝一汪笑靥君颜。晨声已奏,轻语呢喃,猎得野味,烧成佳肴,夫妻相和,浅素居家。一生最多的愿想,佳肴美酒,长欢君侧,琴瑟在御,岁月静好,一世最大的恩宠,赠予杂佩,美玉表怀,以尔之爱,报我衷肠。如此平淡,亦如此温情,情投意合,和乐美好,执手沧桑,夫复何求!  

 由作品可知,这是一首描写新婚夫妇生活融洽和乐的联句之诗。诗歌以女子之言而起篇,在睡意朦胧间被鸡鸣所扰,于是自然而然低喃枕边的爱夫,男子被吵醒而并未责备,两人视之发觉时间尚早,黎明未至,但已然醒来,男子也是自然而然告知妻子,自己该去打些野物归家。诗至中篇,又是另一情景,晨起打猎的男子猎物而还,妻子烧水煮饭,将野味做成佳肴,并和酒与君对酌,两人酒至深处,不免越发缠绵,情深难表,与子偕老的思绪更是绵长,情愿此生都是如此,这般光阴莫不静好。最后则是男子对妻子的情深所言,他深切地爱着妻子,也感受到妻子的体贴温柔,以及对于自己的脉脉深情,于是赠予贴身之佩玉,作为信物而长誓一生。这其中洋溢着的是无限的温馨与恬淡,给我们展现了一幅意盛情浓的恩爱夫妻之景,读之,莫不让人欣喜且又自然祝福。同时,此诗较《诗经》之中其他作品略有差异,采用了对话与联句的形式表达,而如此形式,也对后世作品产生极大影响,可谓是联句诗之祖。  

 秦晋结好,笙箫过后,便是一生的承诺。未知多少人败给一句曾经沧海,也未知多少人最终感慨一句物是人非,更未知多少人流年变换唏嘘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似乎感情总是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所以多少世间儿女,既踏不出红尘万丈,又不敢入情深似海,既奢望轰轰烈烈,又忌惮相忘江湖,既想得到,又不能付出。于是周而复始,陷入期待又胆怯最终失望而归,独自惆怅继而再期待再胆怯再失望的恶性循环。那些幸福,终于成了别人的故事,而自己,始终是这场故事的见证,默默祝愿,却从未涉足。时光老了,于是心也更加倔强与胆小,在梦与梦醒之间彳亍不前,只留给孤单无言的留白。  

 可是,爱的长久,那常常盘旋在梦里的携手天涯,二人的合欢,却从来与轰轰烈烈无关紧要。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唯有心意是最诚挚的表白。岁月之间,也无非便是柴米油盐的平淡与周而复始,在粗茶淡饭的时光里,始终执着的真心,还有偶然的悸动惊喜,那些赌书泼茶,月下花前的情趣,大概只有有情人才可以真切体会。多少光阴的陪伴,终已成为彼此难舍的习惯,于是根本无需口含蜜甜,也无需常常誓诺,自然而然,已不能再让彼此离开。  

 我无非也是普通儿女,也有寻常之心,不过愿着,每日梦醒,都能看着你的容颜浅笑,每夜倦怠,都能嗅着你的味道入眠。

        女曰鸡鸣,晨曦微现后的一日欢然,那并蒂花好,执手白头的日子,你我终会遇着。  

        局外人,终也会成为故事的主角儿。你也会于一日,被一人视为习惯,再莫别离。



      《女曰鸡鸣》:

      “女曰鸡鸣,士曰昧旦。子兴视夜,明星有烂。将翱将翔,弋凫与雁。
       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知子之来之,杂佩以赠之。知子之顺之,杂佩以问之。知子之好之,杂佩以报之。“

     《女曰鸡鸣》有两大个特点:        一是《诗经》里面少有的对话体,乃后世联句之诗之祖。

       二是《诗经》里面少有的歌唱和谐的夫妻关系和理想的家庭生活的诗篇。

       读女曰鸡鸣》,是一篇可以说是理想家庭生活颂歌的典型代表。故此,此篇的诗旨,不管是《毛诗序》的“刺不说德“还是朱熹诗集传》以为“此诗人述贤夫妇相警戒之词”,都显得不是牵强就是不甚贴切。

       泊客以为,女曰鸡鸣》一诗,有几处读者必须引起重视:一是这是一个典型的贵族新婚家庭(有琴、瑟之家也);二是君子不是猎户。这里的“弋凫与雁“应该暗喻婚姻、家庭。也即淑女希望君子多为家庭出力贡献,而不是沉湎于温柔之乡;并不真的催君子去打猎。否则,大可以让君子去打其他的兽物。三是“琴瑟在御,莫不静好。”既不是淑女之言,也非君子之语。而是作者对于这一恩爱之家的赞美和羡慕--也即,本诗的作者即非淑女,也非君子,而是另有其人。

       泊客将白话译文截断:

女说:“公鸡已鸣唱。”

男说:“天还没有亮。不信推窗看天上,启明星已在闪光。”

“宿巢鸟雀将翱翔,射鸭射雁去芦荡。”

“野鸭大雁射下来,为你烹调做好菜。佳肴做成共饮酒,白头偕老永相爱。”

女弹琴来男鼓瑟,和谐美满在一块。

“知你对我真关怀呀,送你杂佩答你爱呀。知你对我体贴细呀,送你杂佩表谢意呀。知你爱我是真情呀,送你杂佩表同心呀。”

一幅饶有风趣更加琴瑟和谐、夫妻恩爱的画卷呈现在读者眼前:

一夜将尽,淑女首先醒来(真乃贤妻也),犹豫了一会,推推还在熟睡中的君子(家里的顶梁柱),温柔提醒道:“公鸡已鸣唱。

君子懒床(恋妻也),眼睛都没怎么张开,揽着淑女的纤腰,耍赖道:“天还没有亮。不信推窗看天上,启明星正在闪光。

淑女嘟起嘴,放开君子的手臂,娇嗔道:“宿巢鸟雀将翱翔,(早点)射鸭射雁去芦荡。

(君子终于醒了过来,似乎还想磨磨唧唧)

淑女“啵”地迅速地在君子脸上吻了一下,继而却为自己大胆孟浪的举动含羞一笑,鼓励道:“野鸭大雁射下来,为你烹调做好菜。佳肴做成共饮酒,白头偕老永相爱。”

此时,犹如画外音响起:“女弹琴来男鼓瑟,和谐美满在一块。

面对娇妻的怜爱和温情,君子的眼睛只盯着娇妻亮晶晶,重新将娇妻搂进怀里,然后拿出自己珍藏的杂佩,递给娇妻:“知你对我真关怀呀,送你杂佩答你爱呀。知你对我体贴细呀,送你杂佩表谢意呀。知你爱我是真情呀,送你杂佩表同心呀。

《女曰鸡鸣》:一首描写新婚夫妇生活融洽和乐的联句之诗。


诗经82

心 · 养性 · 品生活

这世上有三样东西是别人抢不走的:

一是吃进胃里的食物,二是藏在心中的梦想,三是读进大脑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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