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陵旧话
□赵一锋
过去如东民间斋醮法事结束前，僧道会唱散花词，散花科仪在江浙地区比较常见，但又各有源流，不尽相同，同属江淮官话的如东地区与扬州、泰州，甚至如皋西乡就有较大差距。
如东散花科仪大体流行于如东、通州北部，如皋、海安东部靠近如东的乡间。所有参加法事的僧道一人唱四句散花词，唱一轮就是一枝花，一次法事中枝枝不同，一般的是三五六枝花，也有斋主要求多唱几轮的，也要增加几枝花，最多的要唱到七八枝花。这个最考验僧道的文学修养，很多散花词都很高雅，全凭日常积累，文化水平高的五六十枝花都不一样。散花词大多是半文半白，即使这样也不可以“草口乱（漫）谈”，即说粗话。
散花从为首的“正座”开始，按尊卑依次进行，用木鱼或者板鼓伴奏。唱的调子固定的，类似于相声里的太平歌词的上下句，来回倒着唱，又像越剧或者苏北民歌的调子。僧道唱散花词用“官话”上韵白，虽然如东话也属于江淮官话，但此时的话类似于“宁扬镇”方言，大概这种话就是清代的“官话”。第一个人开头，下面接的人要和前一个说的相衔接，顺着花的内容说，如说了一月说二三四五六月，直到十二月等等。一般的前三个人说的基本固定，各地也有不同，第一个人唱：轻轻托出一盆花，花在台前左右开。左边开的红芍药，右边又开牡丹来。第二个人唱：芍药牡丹配成婚，凤仙花儿做媒人。玉米人办了一席酒，百花引得醉醺醺。第三个人唱：你散花我接腔，香花二字对城墙。香是城台无价宝，花是绫罗锦绣妆。后面一个人再接，现在的僧道没有那么严格，会什么就唱什么，只要前面人没说过都可以说。
散花词里面还有大量的典故，讲古比今，如：散花要散古人名，贵妃醉酒百花亭，也有改成董卓大闹凤仪亭。有一首：人间四月芳菲天，隋炀皇帝下扬州。一心要把琼花看，万里江山一旦丢。这两个分别讲杨贵妃（董卓）和隋炀帝的故事可以说是家喻户晓。有一首四季和典故结合的：春间天春桃花百花亭贵妃醉酒，夏间天夏荷花藕池边武王采莲。秋间天秋菊花阳关路秋胡戏妻，冬间天冬腊梅关公月下斩貂蝉。这一首分别说了杨贵妃、周武王、秋胡、关公的故事，又对应了四季的花儿，很是工整。第四句说的关公斩貂蝉的故事可以追溯到元杂剧《关大王月下斩貂蝉》，不同于《三国演义》，显示了散花词的传奇性和久远的历史。又有根据当季节月份的散花词应景的，比如九月：九月菊花处处黄，磨坊受苦李三娘。亲身夫家刘知远，养的孩儿“咬脐郎”。后两句也有改成：日间挑水三十担，夜间挨饿到天光。这是讲的后汉高祖刘知远和妻子李三娘的故事；如到腊月：腊月雪花白如银，芳卿冻死九松亭。失落珠塔无价宝，翠娥小姐不知情。这里又是讲的《珍珠塔》的故事，在各种曲艺里都有流传，如锡剧越剧和评弹。最后一首散花词也是基本固定，常常这样四句结尾：人逢少年花逢春，鲜花好比少年人，花怕狂风人怕老，人老花谢一场空。听起来很是感叹人生！笔者认为散花就是通过散花词劝人向善，参悟人生。
这些散花词流传已久，散花词在一代一代僧道的创作中增多演变，据说师傅也不用教徒弟，都是实践中积累再创作，信手拈来。散花词有的很高雅，有的较通俗，这个和僧道的文化水平有关系，旧社会文盲很多，僧道是能说会写会算，博古通今，在底层社会是有文化的群体，受到重视，群众喜闻乐见，在文化生活单调的时代，与其说是“酬神”，不如说是“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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