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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娼妓与诗

古代娼妓与诗歌变革之关系

徐敏|文

唐朝为诗歌大行时代,及于娼门女子,亦受影响。且狎妓饮酒,是唐代官吏一大乐趣,其中以进士出身的文官占相当比例。妓女要讨嫖客欢心,自然须得揣摩作诗技巧,潜心学习的结果,是坊间妓女,几无一人不能诗。等而下之者,亦能吟诗解诗。
《北里志》上说:唐代名妓颜令宾,厌恶达官贵人,却对文人雅士非常礼遇,希望他们能多多留赠诗歌,她的箱笼中贮满了许多骚人墨客的五彩诗笺。
颜令宾爱诗到如此地步,缠头可以少给,诗却是要多多留赠才好,就拿它们珍藏箱中。自己接客,也使小僮持诗与及第进士交流,以表明诗妓身份。
风气所及,诗便成为一种招牌。青楼女子倘若被诗人作诗褒贬,其名誉营业,立刻发生绝大改观。
崔涯是吴楚狂生,与张祜齐名。此人每题一首诗于娼肆,无不诵之于大路。誉之则门庭若市,毁之则鞍马渐稀。他有一首诗嘲讽李端端:“黄昏不语不知行,鼻似烟窗耳似铃。独把象牙梳插鬓,昆仑山上月初生。”李端端得此诗忧心如焚,遂往谒崔张二人请求说:“我只伺候三郎大郎,还望多有关照。”于是崔涯又另作一首绝句见赠:“觅得骅骝被绣鞍,善和房里取端端。扬州近日浑成错,一朵能行白牡丹。”诗歌一经传唱,立刻引来官商贵胄竞趋其门。
一首诗关系妓女命运,青楼中人自然要格外礼敬诗人,而妓女中之工诗者,身价也较他人为高。白居易《与元稹书》说:“及再来长安,又闻右军使高霞寓者欲聘娼妓,妓女誇曰:'我诵得白学士《长恨歌》,岂同她哉?’由是增价。”
能背诵《长恨歌》便可夸口,便觉与人不同,且身价倍增,则擅长作诗的妓女,其身价不消说又在其上了。既想抬高身价,便要潜心揣摩,故而唐代妓女诗的水平也颇有可观者。
妓女莲花,豫章人。陈陶隐居南昌西山时,镇帅严宇曾经送她上山侍奉陈陶。陈陶对女色不感兴趣,让其独守空房。莲花自觉无聊,请求离开,临别时赋诗一首说:“莲花为面玉为腮,珍重尚书遣妾来。处士不生巫峡梦,空劳神女下阳台。”
从语气来看,妓女莲花是很有些哀怨的。
另一首是江淮一带的妓女徐月英所作,据称有诗集行世,今存二首。我们且看她的《送人》:“惆怅人间万事违,两人同去一人归。生憎平望台前水,忍照鸳鸯相背飞。”平望台是吴江上的驿亭,送人上船都在此地。诗人有感于分离之痛,所以连驿亭前的水也一并恨了。这在唐人绝句中,可以列入佳作之林。
自打诗入娼门,便成不解之缘。传至宋代,变而为词。这一变化的先驱者,是文人与妓女的联袂组合。胡适先生的《词的起源》说:“我疑心依曲拍作长短句的歌调,这个风气,是起于民间,起于乐工歌妓。”按此说法,新文体词的产生,妓女有绝大的功劳。郑振铎的《中国文学史》也认为,词在北宋时代,“作家一做好了词,他便可以授之歌妓,当筵歌唱,十七八岁女郎执红牙拍板歌杨柳岸晓风残月。这个情景,岂不是每个文人学士最羡喜的?凡能做词的文人武夫,小官大臣,便无不喜做词。像秦七,像柳三变,像清真诸人,且以词为专习。柳三变更沉醉于妓寮歌院之中,以作词给她们唱为喜乐。所以我们可以说一句,在词的黄金时代中,词乃是文人学士的最喜用之文体,词乃是与文人学士相依傍的歌妓舞女的最爱唱的歌曲。”
这情形很有点类同今日之词曲家与歌星的关系,两者相得益彰的结合,能使词的流播向更加广阔的民间扩散,所谓“凡有井水饮处即能歌柳词”。而歌妓舞女与词人的频繁交往,也促进了自身文学素养的提高。故而青楼中能词者十之七八。
《齐东野语》上说:南宋时,有某客从蜀地携一妓女归家,因已有正室,遂择地别居其妓。此客大抵数日前往妓女处聚会一次,偶因患病延误,致妓女颇生怀疑。此客作词替自己辩解,妓女也按韵填词一首诉其思念之苦:“说盟说誓,说情说意,动便春情满纸。多应念得脱空经,是那个先生教的?  不茶不饭,不言不语,一味供她憔悴。相思已是不曾闲,又哪得功夫咒你。”
从创作手法上看,真还有点深得易安居士遗韵。宋代娼门中女子,词的素养之高,委实令人惊异。
官妓严蕊的遭遇,尤其值得我们特别的关注。与李唐时代比较,宋代于官吏冶游(嫖妓)有一定限制,规定官府公宴,可以召官妓应酬助兴,但只是歌唱舞蹈,执壶斟酒,并不许私侍寝席,以防有伤风化。
宋孝宗时,朱熹以盐道使身份巡视台州,有人举报太守唐仲友与官妓严蕊私通。朱熹借题发挥,一面上疏弹劾唐仲友,一面就拿严蕊逮捕拷问。严蕊虽屡受箠楚,遍体鳞伤,仍拒不承认与唐有染。狱吏劝严蕊招供以推脱罪责,严蕊说:“我身为贱妓,纵是与太守私通,也罪不致死。但是非真伪,岂能胡言乱语,以玷污士大夫声誉?我宁死也绝不做诬陷他人的事情。”
其后案件移送绍兴府审理,府官认定证据不足,问严蕊有何要求。严蕊即口占卜算子一首表明心迹:“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严蕊表达自己的心愿:只要能归隐乡间,便是满足。府官于是判其从良。
但凡略有些良心之人,听了这样哀婉的陈情,总是不免恻隐的吧。
古代青楼中的烟花女子,并非如我们想象中的卑贱。数百年后政治运动中的某些衣冠文人,一遇压力,即出卖人格,其胆量比严蕊相差远矣。中国的女性,即便在烟花柳巷中,也不乏铮铮铁骨者。
《无声诗史》上说:明代成化年间,妓女林奴儿风流姿色冠绝一时。落籍(从良)后,有旧日相好求见,因画柳枝于扇,题诗婉拒:“昔日章台舞细腰,任君攀折嫩枝条。从今写入丹青里,不许东风再动摇。”洁身自好如此,谁能说妓女中没有品格高尚的?
又有为自身幸福而力争者。《青楼小名》记江夏营妓呼文如,工诗善琴,与邱谦之私定终身。邱谦之的父亲认为有辱门风,反对两人结合。呼文如听说后寄诗陈情:“长门当日叹浮沉,一赋翻令帝宠深。岂是黄金能买客,相如曾见白头吟。”表明自己决心与邱谦之白头偕老。
严蕊与林奴儿、呼文如等,并非青楼中的个案。查阅古代有关妓女史料,常惊叹她们中不乏柔情侠骨、深明大义的女子。
清代孔尚任撰写的历史剧《桃花扇》,写南明王朝灭亡一段时期的历史。剧中着力塑造了一个温柔、聪慧而又反抗性格十分突出的女性形象,她不畏强权,不为利诱,斥责侯方域的软弱,痛骂当朝宰相马士英的结党误国,在乌黑一片的明末政治斗争中,放射出中国女性独有的光辉。而这位女子的原型,就取材于秦淮歌妓李香君。其余如柳如是、顾媚娘等,都是明亡时很有民族气节的烟花女子。
这些青楼中出身的人物,不单才艺诗文俱佳,就是爱国情怀,也令许多饱食朝廷俸禄的大臣,黯然失色,又岂可以一般女子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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