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APP
userphoto
未登录

开通VIP,畅享免费电子书等14项超值服

开通VIP
【觅曲记】施耐庵: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下)

对于《水浒传》中的诗词,阳建雄在《水浒传研究》一书中做出了详细的统计,他首先引用了前人的统计数字:“比如李万钧先生认为‘超过576首’,魏学宏先生认为是610首(其中诗为556首,词为54首),还有人认为是598首(其中诗517首,词81首),如此等等,不一而足。”而后阳先生得出的结论是《水浒传》共有诗词611首,其中诗为524首,词为87首。


由此可知,一部《水浒传》,可以视之为施耐庵诗文集。对于《水浒传》诗词的来源,阳建雄也将其分成了三个部分:一是小说原作者创作,这一部分是《水浒传》中的主体;第二则是引用他人的作品;第三则为改编他人的作品。为什么施耐庵要在这部小说中用到这么多的诗词呢?钟继刚在《也谈〈水浒传〉中诗词韵语的艺术功能》一文中说:“虽说《水浒传》是一部比较现实的侠义文学,但它却有着更多的对人物心理描写的文字,只是这一部分文字被诗词做了。”


由这段话可知,施耐庵在《水浒传》中所作的这些诗词,并非只是锦上添花的点缀,而更多者,他是通过诗词来描写人物的心理,所以说,这些诗词在行文中有着点睛的作用,故而钟继刚在其文中又说:“不关注诗词的人就很难看到《水浒传》中人物的深层与微妙情态。”


比如《水浒传》第一回,开头就说仁宗皇帝坐在紫宸殿上受百官朝贺,想来当时的情形颇为壮观,然而《水浒传》中只用这样一段诗词来描绘当时的情景:

祥云迷凤阁,瑞气罩龙楼。含烟御柳拂旌旗,带露宫花迎剑戟。天香影里,玉簪朱履聚丹墀;仙乐声中,绣袄锦衣扶御驾。珍珠帘卷,黄金殿上现金舆;凤羽扇开,白玉阶前停宝辇。隐隐净鞭三下响,层层文武两班齐。


《水浒传》第十一回,林冲被逼上梁山,他在朱贵的接应下乘船前往梁山,此时有一段诗词,成为了书中最早描绘梁山泊的文字:


山排巨浪,水接遥天。乱芦攒万队万枪,怪树列千层剑戟。濠边鹿角,俱将骸骨攒成;寨内碗瓢,尽使骷髅做就。剥下人皮蒙战鼓,截来头发做缰绳。阻当官军,有无限断头港陌;遮拦盗贼,是许多绝径林峦。鹅卵石迭迭如山,苦竹枪森森似雨。断金亭上愁云起,聚义厅前杀气生。


第二十三回,宋江见到了武松,当时是夜晚,宋江借着灯光来打量武松,施耐庵的说法,宋江一看:“果然是一条好汉”,接下来就是一段诗词的描绘:


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语话轩昂,吐千丈凌云之志气。心雄胆大,似撼天狮子下云端;骨健筋强,如摇地貔貅临座上。如同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间太岁神。


这段话把武松描绘得十分传神,武松英武的身姿立在了读者的面前,这也就给他后面的打虎和潘金莲的色诱做了很好的铺垫。在景阳冈上,施耐庵把武松打虎的细节写得十分具体,但当代学者有人质疑说,武松打虎的姿势不对,并以此来推论施耐庵没有打过虎,比如夏曾佑在《小说原理》中就说过这样一段话:“武松打虎,以一手按虎之头于地,一手握拳击杀之。夫虎为食肉类动物,腰长而软,若人力按其头,彼之四爪均可上攫,与牛不同也。若不信,可以一猫为虎之代表,以武松打虎之方法打之,则其事之能不能自见矣。”显然夏曾佑也没打过虎,于是他就以猫来比作虎。然而打猫跟打虎能是一回事吗?而更为重要者,《水浒传》是一部小说,武松打虎则是一个故事,施耐庵怎么知道武松到底是怎么打虎的呢?更何况,武松打虎时是一人在场,别人怎么知道他是如何把老虎打死的呢?我觉得把小说中的情节一一落实,似乎也有着太过认真之嫌。


因此,且不管武松打虎的姿势对不对,这个故事已然深入人心,当然,这跟施耐庵的描写有着很大的关系,尤其他所写的一首古风,将武松打虎的细节描绘得十分传神:


景阳冈头风正狂,万里阴云霾日光。

触目晚霞挂林薮,侵人冷雾弥穹苍。

忽闻一声霹雳响,山腰飞出兽中王。

昂头踊跃逞牙爪,麋鹿之属皆奔忙。

清河壮士酒未醒,冈头独坐忙相迎。

上下寻人虎饥渴,一掀一扑何狰狞!

虎来扑人似山倒,人往迎虎如岩倾。

臂腕落时坠飞炮,爪牙爬处成泥坑。

拳头脚尖如雨点,淋漓两手猩红染。

腥风血雨满松林,散乱毛须坠山奄。

近看千钧势有余,远观八面威风敛。

身横野草锦斑销,紧闭双眼光不闪。


其实细想,潘金莲也很不幸,天生丽质,却嫁给了那样一位武大郎,对于潘金莲的美,施耐庵同样是用一段诗词来描绘:


眉似初春柳叶,常含着雨恨云愁;脸如三月桃花,暗藏着风情月意。纤腰袅娜,拘束得燕懒莺慵;檀口轻盈,勾引得蜂狂蝶乱。玉貌妖娆花解语,芳容窈窕玉生香。


这段话传神地勾勒出了潘金莲的妩媚与风骚,对她来说,当然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可惜的是,一直未曾得到红杏出墙的机会,而这一切被那奸猾的王婆看在了眼中,虽然这王婆仅开个茶馆,但她绝非善茬,施耐庵用诗词这样描绘王婆其人:


开言欺商贾,出口胜隋何。只凭说六国唇枪,全仗活三齐舌剑。只鸾孤凤,霎时间交仗成双;寡妇鳏男,一席话搬唆捉对。……略施妙计,使阿罗汉抱住比丘尼;稍用机关,教李天王搂定鬼子母。甜言说诱,男如封涉也生心;软语调和,女似麻姑能动念。教唆得织女害相思,调弄得嫦娥寻配偶。


看来王婆的三寸不烂之舌不在诸葛亮之下。她的如簧巧舌可惜没用在正地方,因其精力全都用在了搬弄是非上。施耐庵写的这段诗词果真把她的特色展露了出来。既然王婆是这样的一个人,当她看到西门庆与潘金莲之间的眉来眼去,当然不会放掉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经过她的一番安排,西门庆与潘金莲终于好事成双,两人第一次云雨时,施耐庵用了如下一段诗词作出细腻的描绘:


交颈鸳鸯戏水,并头鸾凤穿花。喜孜孜连理枝生,美甘甘同心带结。将朱唇紧贴,把粉面斜偎。罗袜高挑,肩膊上露一弯新月;金钗倒溜,枕头边堆一朵乌云。誓海盟山,搏弄得千般旑旎;羞云怯雨,揉搓得万种妖娆。恰恰莺声,不离耳畔;津津甜唾,笑吐舌尖。杨柳腰脉脉春浓,樱桃口呀呀气喘。星眼朦胧,细细汗流香玉颗;酥胸荡漾,涓涓露滴牡丹心。直饶匹配眷姻偕,真实偷期滋味美。


当然,《水浒传》的主角是宋江,施耐庵在这个小说中,对宋江着墨最多,而相应的诗词咏叹也同样不少,比如在第十八回,施耐庵用了一首《临江仙》来描述宋江的慷慨仗义:


起自花村刀笔吏,英灵上应天星。疏财仗义更多能。事亲行孝敬,待士有声名。  济弱扶倾心慷慨,高名水月双清。及时甘雨四方称,山东呼保义,豪杰宋公明。


而对于宋江的心理描写,也是《水浒传》颇为成功者,刚开始宋江并不想做草寇,故几次拒绝了梁山泊的邀请,他宁可去坐牢,也不愿意为寇,而后他在浔阳楼上写了一首《西江月》:


自幼曾攻经史,长成亦有权谋。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 

不幸刺文双颊,那堪配在江州!他年若得报冤仇,血染当阳江口。


写罢这首词,宋江还不过瘾,于是又写了一首诗:


心在山东身在吴,飘蓬江海漫嗟吁。

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此诗就是那著名的反诗,这首诗招来的麻烦成为他上梁山的最主要原因。由此可知,施耐庵在《水浒传》中的诗词,都有其特殊的用意,这也是该小说能够长盛不衰、成为名著的重要原因之一。


对于施耐庵的墓,虽然其真伪性专家们尚有争论,但毕竟那里是他的纪念地,莫其康在《施耐庵研究》中的主编絮语中说:“1942年初,兴化抗日民主政府县长孙蔚民向接任的蔡公杰县长提出,兴化白驹施家桥是施耐庵故里,施公安葬在施家桥,每年族人都有隆重祭礼。在进一步考证史实的基础上,1943年春,由蔡公杰县长主办,兴化抗日民主政府重修施耐庵墓,立碑建坊,苏中二分区专员陈同生亲笔题字。”既然如此,这里就成为了我的寻访目标。


施耐庵墓位于江苏省兴化市施家桥东。从泰州包上一辆出租车,在本地寻访完毕后,上靖盐高速,北行十七公里下道,出口为安丰,此地距盐城还有二十余公里,然而在盐城和泰州地区均有同名同姓的安丰镇,在同省同区内相距不足百里有完全相同的两个地名,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个发现是得自于前一天晚上的细致规划,我担心自己跑错了地方,于是将寻访地点又重新查证,这使得今天的寻访多了一些底气。


施耐庵雕像


正在修建的墓园


设计规模宏大


出高速口东行到达新垛镇,在镇中即看到跨街的大牌子,上书“施耐庵故里新垛人民欢迎您”,街心还有施耐庵的半身塑像。在镇外的一片田地里找到了施耐庵的墓园,整个墓园像个建筑工地,问里面的施工人员,说正在进行陵园的扩建工程,从旁边立的规划图可看出,要将此陵园建成为一个风景花园。


省级文保牌

在这里又看到一座类似的雕像

施耐庵墓处在一座小岛之上


在施工工地内穿行而过,终于看到了施耐庵墓,走近后方看明白:其实施耐庵墓位于小河的对岸,但因为旧桥已被拆除,新桥还未连通,这又需要绕一个大大的弯路。我本想通过跳跃桥墩的方式跨过河去,但站在岸边鼓了几回勇气,还是觉得没有把握,于是放弃了这种打算,让司机退回到大道上。


施耐庵墓

正在修建的小桥


在大道边,重新打听施耐庵墓前行的路径,果真得知另外还有一条小路可以前往施墓。于是让司机在原地等候,我按照路人所指步行前往,没费什么力气就穿到了小河对岸。



新建的砖牌坊

纪念馆


施耐庵墓在小岛的中央,墓前的石碑上刻着“大文学家施耐庵之墓”,这么现代的名称,无论怎么将墓碑做旧,也是个新东西。我倒并不介意墓碑的新旧,而最关心者,它究竟是不是施耐庵的真墓,可惜,没有人能给我正面的回答。我看到墓旁摆着三个花篮,而后试着辨析花篮上的落款,看看是什么人来给这大文学家扫墓,可惜未能如愿。


微信号:zhilanzhaiweili

藏书家韦力的古书之媒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举报
打开APP,阅读全文并永久保存 查看更多类似文章
猜你喜欢
类似文章
【热】打开小程序,算一算2024你的财运
《水浒传》知识点汇总
名著阅读积累考题精选_水浒传
读《水浒传》有感
武松打虎真相
西湖边挖出武松墓,墓碑记载武松一生,小说和历史差太多
人们对《水浒传》中武松深信不疑 似乎无人再想史实原型
更多类似文章 >>
生活服务
热点新闻
分享 收藏 导长图 关注 下载文章
绑定账号成功
后续可登录账号畅享VIP特权!
如果VIP功能使用有故障,
可点击这里联系客服!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