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剧折子戏说起

（供稿：于无声处）

从京剧折子戏说起

最近两三年的剧场演出，无论国家京剧院还是北京京剧院，还有外省院团，大都以演出完整的剧目为主了，不像十几、二十几年前，普遍以京剧折子戏演出为主，这是好事情。

所谓折子戏，是把完整的大戏中的某一场（即某一折），抽出来单独演出，经过长期舞台实践，最后形成固定模式的戏曲片断。有的剧目演出时，不仅演一折，而且演两折或三折，如《游园·惊梦》、《问樵闹府·打棍出箱》，但无论一折还是两折，都是一出戏里最主要和最精彩的部分。

　　因为必须具备主要和精彩两大特征，所以不是一部戏里的各场都可以抽出来单独演出：例如《四郎探母》多单演《坐宫》，不单演《盗令》、《回令》；只有单演《空城计》的，没有单演《失街亭》或《斩马谡》的；当然比赛或展览等特殊情况除外。也有的戏，其中可以有多折，都分别以折子戏的形式出现在舞台上，像《红鬃烈马》，其中《三击掌》、《投军别窑》、《武家坡》、《大登殿》常做折子戏，单独演出《赶三关》、《银空山》的比较少，而京剧中似乎只有《算军粮》这一场，而没有折子戏《算军粮》（地方戏中是有折子戏《算军粮》的）。由此可见，只有全剧中艺术性最强，能为演员大展身手提供充分条件，演员爱演、观众爱看的精彩部份，才能成为折子戏，被保存下来，流传开来。

　　这样看来，折子戏可以说是市场经济的产物，在戏曲艺术作为精神产品，向观众，也就是戏曲产品的消费者，进行销售的过程中，只有获得市场的认可，才能存在和发展。无论物质产品还是精神产品，离开市场，就不能成为商品，只能入库封存或陈列到博物馆。展品和商品虽然都有人看，但前者无交易，而后者能买卖。建国以来陆续出现的新折子戏，已证明了折子戏本身所具有的这些特点，例如《白蛇传》中的《断桥》，《杨门女将》中的《探谷》，《穆桂英挂帅》中的《捧印》等。同时还在舞台上形成《痛说家史》、《智斗》、《打虎上山》等可以称为现代京剧折子戏的精品。

　　但是，我们也应当辩证地来看待折子戏，因为它毕竟不是戏的全部，我个人认为像以前那样把戏曲的舞台演出（不是展览和比赛），全部搞成折子化，就值得警惕了。在这里“折子化”的提法也许不正确，欢迎大家批评指正，但有些现象，我认为应思考。

　　首先、不要任意地把一出戏中的某部份，都抽出来当折子戏演出。因为一部完整的戏中，有的场次可以抽出来单演，有的则不能，《借东风》可以单演，“蒋干盗书”和“周瑜打盖”就不能单演。记得1989年我看过一次折子戏专场，大轴是“蒋干回书”，就显得不合适（也许这其中另有我不知道的原因）。因为《群英会》的主角是周瑜和诸葛亮，折子戏应该主要是这两个人物。这就象“痛说家史”和“刑场斗争”可以作为折子戏而“王连举叛变”、“粥棚脱险”不能做折子戏一样。

其次、折子戏如果演出过多，容易导致有些演员，尤其是青年演员，只会演一出戏里的一部分，而全剧则不会演。戏曲是以歌舞演故事，故事就要有主有辅，不能总是只学一点儿，一个主演的功夫，要看其在一出全本戏里的表演。演多了吃不消、唱不动，只能演一折，那自然是功夫不到家了，观众能满意吗？

最后，还有一种令人担忧的情况，恐怕也是和试图创作新的折子戏有关。就是受极左思潮“高、大、全”的影响，在创作时，为了使一部完整的戏，高潮迭起，把每一场都当成折子戏来创作，新编剧目往往让主人公始终处在高潮之中，一浪高过一浪，形成了折子戏的堆砌。这是违背戏曲艺术规律的：没有平地显不出高山，高与低总是相对的，都是高潮，就没有高潮；都是高潮，只能累死演员，也不能让观众看得舒服、听得心旷神怡。

折子戏只是全剧中最精彩的一折，其他几折或铺垫或陪衬，相辅相成，才展现绿叶红花般的勃勃生机与艺术魅丽，而在这点上，许多传统的经典剧目张驰有序，动静相间，给人以良好的享受。一位著名的老生艺术家曾经跟我解释过：“《赶三关》不是高潮，实际上是给《武家坡》做个铺垫，让演员缓冲一下。”现在的许多新编戏，虽然场场精致，都可以单独成戏，但是把主演没有缓冲，累得实在够戗，有的演员虽然可以凭借着自己的铁嗓钢喉把全剧顶下来，但是给看戏人的感觉，实在缺少了轻松，缺少了愉悦，整体的美感反而不多了，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吧？

纵观新编戏，一般都由于过于繁重，而没有人接班、续演，更不能象传统老戏那样代代传唱，只能得个奖、抱个杯以后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实在是又一种遗憾吧？

不知道我这些有关新编戏和折子戏的问题，说得是否合适？欢迎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