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嫁给了一个德国人，女儿长得如花似玉，人见人爱。看她的朋友圈，不是跟爸爸骑马，就是和爸爸疯跑，再无聊了，就是和爸爸乱涂乱画，或者干脆去另一个城市走走看看……嗯，没错，好像玩的时候都是爸爸出场。而妈妈，看着父女俩这么开心，当然心里美美的，但和我们国内的许多父母一样，她也是总想抓住一切机会让女儿学点什么……
因为，女儿转眼就要上小学，而德国教育最惊人、最不可思议的一个环节是小学毕业时的“分流”。
难道就这么“被刷下去了”？
你没听错，是分流。你可以把它理解为小升初、中考、高考一样的分流，但和我们的教育阶段又很不一样。让朋友担心的，就是这次小学生“分流”。
德国小学只念四年，四年级念完，毕业前，小学老师会给孩子一个“分流”的评估，上面会建议孩子是进入以追求知识为主的学校，还是以学习技能为主的学校。用我们的话来说，就是哪些小孩适合继续升中学，哪些小孩适合去念职业学校。
是不是听起来好可怕，好残酷？想想，现在我们只是个小升初，就已经让父母们死去活来，“分流”那简直无法想象。
孩子才10岁，老师就决定他未来不能念大学了？更可怕的，甚至连考试都没有！
就这么把孩子“刷下来”去念职业学校？
光凭老师的主观判断？
这样可以就这样决定孩子的终身了？
做老师的，怎么下得了手呢？
他该如何跟家长交代？
……
说实话，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而所有这些不可思议的感觉，所有这些问题，来源于我们自己的教育经历，以及对当今教育的看法，对未来人生的预期。而这一点，也正凸显了德国社会在这件事上和我们的彻底不同之处。
两种不一样的养成方式
最关键，也最简单的，是德国人真的，真的不觉得念大学比念职业学校了不起。德国一名刚毕业的大学白领平均年薪3万欧元左右，蓝领技工平均年薪是3.5万欧元左右，而高级技工跟中层管理者的收入差不多。同时，0—14级的技工分级，打开了德国技工的职业上升通道，高级技工往往是企业竞相追逐的人才。所以，无论从薪资水平上或社会地位上看，念大学和念“职校”没有根本的高下差距。
所以，我们可以这么理解：这是一种真正的“二元”教育。这样的制度给孩子们设计了两条不一样的路。因为整个社会认定：一个正常的社会，既需要相当的抽象知识基础，也需要实际精巧的技能。而且他们相信：知识和技能之间存在根本差异，需要有不一样的教育与养成方式。
所以，当一个德国老师建议10岁的孩子去念职业学校时，不会有我们想象中的那种道德压力，不会觉得建议一个孩子去念“职校”就是贬低他的价值，就是认定他没有资格去念大学。这就像去餐厅点菜时，侍者建议：您比较爱吃甜，应该试试我们的巧克力慕斯；他的口味偏酸，不妨点泰式菠萝炒饭。听了这话，你会生气吗？你会觉得有挫败感吗？
况且，老师的建议，只是建议，家长可以接受，也可以不接受。更重要的，在中学阶段，还有很多渠道让两个系统中的学生可以改变心意，依照对自己的理解，从一个系统跳到另一个系统。
社会公平与歧视的问题
请注意我们的用词，是从一个系统“跳到”另一个系统，不是“跳回”。为什么要这么强调，因为在我们的教育词汇中没有类似真正的“二元”，在整个社会认知中也没有真正的“二元”，我们只有“一元”那就是抬高中学、大学，贬低职业学校的。我们大多数忍认定，“中学──大学”才是“正途”，没有能力走这条路，考不上中学、大学的才去念职校。我们完全无法理解德国这种真正的“二元”教育设计。
说到底，这是一个社会公平与歧视的问题。真正的二元或多元，会让我们深深感到对人的重视，对人格的尊重。最关键，也是我们最欠缺的一点是：不公平地对待学习成绩差的学生，是对人格的歧视，不是一个教师应该做的事情，不是一个教育制度应该做的事情，更不是一个社会应有的认识。
用梦想换实惠？
当然，客观来说，小学四年级“分流”也不可避免地有其弊端。首先就是，可能牺牲了晚熟的孩子。有的孩子可能因为晚熟，便早早被分流，最终成了技工。但在真正的“二元”下，这未必是坏事。这名晚熟的孩子，成为技工中的佼佼者的几率也是相当大的。反过来想一下，如果一个国家的技工统统都是学习能力中等以下，那要如何产生最优秀的技工?
10岁分流的另一个代价是，很多人小小年纪时就失去了进入大学的梦想。（其实不尽然，如上所述，可以“跳到”另一个系统）这似乎是残酷的。但与此同时，梦想换来的是实惠：这些孩子扎扎实实地学到了某种职业技能，可以几乎毫无风险地找到不错的工作。而像我们这样，晚分流的代价是，无数少年浪费了青春时光，在没有受过任何职业技能培训的状态下被抛向了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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