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真卿楷书的36个细节（30）
《自书告身帖》疑点重重
□姚洪磊（中国书协会员、湖北省书协学术委员会委员、武汉体育学院艺术硕士生导师）
一看标题就知道，此篇话题容易引起争议，但这种争议是历来就有的。当然，坚持《自书告身帖》是真迹的观点一直占据主流。这背后有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历代太多名人为其背书。此帖正文之后，数人作跋。蔡襄跋曰：“鲁公末年告身，忠贤不得而见也。”为观此书，蔡襄提前斋戒，虔诚至极。米芾长子米友仁跋记“恭览审定”。董其昌跋：“米元晖、蔡君谟既已赏鉴矣，余何容赞一言？”乾隆皇帝更是为其御题“唐颜真卿之告”六字，御书十余行。相信大家都有个心理，这么多天花板级人物都说是真的，它怎么会是假的呢？但是也有人不迷信权威，当代启功、曹宝麟、朱关田等先生就是代表。启功先生并不否认其书法之高妙，但也明确提出质疑：“自书己告，实事理之难通者。”所谓告身，是朝廷的任命文书。被任命人自己书写，这不符合情理啊！朱关田先生做文本分析，认为很多称谓有悖当时官制与伦理；又结合字法，引颜真卿诸父颜元孙所著《干禄字书》进行对照，也发现有问题。《干禄字书》是一本非常重要的文字学著作。书中把不同场景下使用的文字分为三类：“正”类用于文章、碑碣、进士考试等；“通”类，用于表奏、判状等；“俗”类，用于记账、文案、契券、药方等。其中俗字为最随意。年轻时的颜真卿或有些叛逆，或趋于时风，正式作品中常见“通”类文字，《多宝塔碑》当中的“秊”写成“年”就是一例。然而，自其53岁时书《郭家庙碑》开始，正规楷书作品，“通”类字“年”一律弃用，改用“正”类字“秊”。《自书告身帖》如此权威的朝廷文书，不用“正”类字，岂不怪哉？此帖落款时间为建中元年，即公元780年。恰好《颜家庙碑》也是书于同年。《颜家庙碑》中所用字体也是“秊”而非“年”。同一年的字，《颜家庙碑》和《自书告身帖》不但用字不同，而且章法差别巨大，字法差异明显，细观笔法也有多处实质上的不同。虽然整体气息高度类似，但种种迹象证明，《自书告身帖》不是其本人所写。以下细数此帖字法和笔法的几个疑点：首先，空前倾斜的重心。颜真卿其他所有楷书作品，单字中轴线基本中正，即使少数字偶尔有些许倾斜，也是零星出现，但在《自书告身帖》当中，至少三分之二的字都是上部偏左、下部偏右，单看这些字，几乎个个都要倾倒。鲁公生平写字从来都是端端正正，写此作时何以失去了中正？其次，密闭的字内空间。之前我们曾分析，颜楷结字疏朗通透很大一个原因就是把封闭区域打开了“气口”，从而把“死空间”写成了“活空间”。虽非普及到每个字，但大部分是这样处理的。然而在《自书告身帖》当中，处理方式却反其道而行之，绝大部分字内空间都封住了原本的“气口”，写成了密不透风的“死空间”。《颜勤礼碑》仅早此帖一年，看看其字多么通透！再次，钩前外露的芒尖。颜楷写钩一般要回一步再钩出，我们谓之“回步钩”。在每处钩画挑出之前，总有一个内撅的过程。这一个内撅的用笔，是为了把字气收拢，聚向钩画锋尖指向的区域。撅的动作完成之后，一般情况下，尾端是一个直径小于主笔的垂露，极少数情况下，因为笔锋运动的偶然效果形成一个尖的造型。但是在《自书告身帖》当中，绝大部分钩前内撅所形成的是一个芒尖而非垂露。颜楷以藏锋为妙道，莫非还会刻意制造锋芒？说来道去，只是论证此作是否为颜真卿本人所书，细节的疑点就是证据，读者对照，自有明鉴。至于此帖可不可学，肯定是可以学的。因为不论是谁所书，其整体审美高度并不低于颜楷平均水平。就字法与笔法而论，除了以上列举的几个细节不甚可取，其它诸多方面还是大有营养的。姚洪磊以颜楷笔意创作的作品 楷书立德为范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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