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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知道《1984》、《我们》和《美丽新世界》---它们都是虚构的未来世界的景象。
但很少人知道那部震撼灵魂同样在出版之后也震动世界的作品---《中午的黑暗》,它不是虚构,几乎就是对苏联恐怖政治的纪实或者临摹---它的撼人心魄的震撼力量就来自于真实---内心深处的真实。
尽管该书在西方出版之后在苏联是严格禁止的。但禁书似乎总是能够到达渴望阅读者的手里。很多苏联人都通过各种渠道读到了这部作品。帮助他们理解那些在审讯中积极配合审讯者而自愿认罪的人们的心理。
他们在私下里讨论谁是鲁巴肖夫那样的人。
苏联著名的政治学家阿夫托尔哈诺夫在他的名著《权力学》中认为鲁巴肖夫是那种为了革命事业可以牺牲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和良心的老布尔什维克。他说---
鲁巴肖夫之辈还是常常可以看到,我本人就遇到过这样的人,不过是在权贵层们的中层遇到的。这是一些见解有限的人。“革命不能没有牺牲,为了社会主义的利益,我执行党的命令,我将在法庭上证实我的证词。”
那由远而近的隆隆鼓声一直伴随着冷静到冰凉刺骨一般寒冷的文字,从鲁巴肖夫进入监狱,一直响彻耳鼓,那鼓声从监狱走廊尽头的幽深之处的第一间牢房的门上沉闷地敲起,你可以感受到囚犯枯瘦但绝望的手指握成的拳头敲击铁门发出的无声的呐喊,那声音渐渐响彻回荡,一直响到这个革命者被处决,才渐渐远去,消失在无尽的茫茫的黑夜之中的大海之上。
鼓声震荡!囚犯就要被处决的消息随着鼓声在牢房里传递,在敲击完自己的牢房的门传递了绝望的抗议的消息之后,那些囚犯立即把眼睛紧紧贴在牢房门口小小的窥视孔上,等着待死的囚犯经过自己的牢房。
监狱中独创的暗号系统早就一个传一个地迅速告诉了他们即将处决的是谁。鼓声震荡!鲁巴肖夫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看着一个一个的曾经的革命者,他从前的手下或者崇拜者,软弱的身体朝下如同瘫痪,双脚尖拖过监狱走廊坑洼不平的地面,被彪形大汉夹着胳膊,拖过了他的眼前。
鼓声震荡,鼓声隆隆!
这是我的阅读体验中最沉重最沉重的一次。
直到鲁巴肖夫离开,直到他的思想的最后消失,那沉闷的鼓声一直响彻着。。。。。
一生追随老领导的鲁巴肖夫把自己的生命全部献给了革命。
他的前半生为了夺取政权,放弃了个人的一切。他的后半生仍然为了革命,为了维护革命政权的威信和生存,为了第一号的一切手段都是目的的理论逻辑,他自动地配合组织编造自己没有进行过的反革命活动,直到把自己献上革命的祭坛!
鲁巴肖夫临死之前的唯一的工作就是和审判者日日夜夜地排练,为了公开审判时所有的反革命活动的企图刺杀第一号的阴谋活动细节和证据经得起西方敌人的推敲,把所有的有可能怀疑阴谋真实性的不确定性都消除掉。
整本《中午的黑暗》就是革命者鲁巴肖夫如何进行思想斗争企图为自己的冤枉辩护而最后放弃斗争,用革命的逻辑征服了自己而又自愿地配合组织消灭自己的过程的记录。
是他以思想的逻辑论证自己必须去死的过程。
思想的震撼,灵魂的震撼,历史的震撼,无过于此!
鼓声隆隆,是对历史的敲击,是对生命的意义和革命的意义的敲击和追问!是对伦理道德与历史目的之间二律背反的追问!
人死于什么?死于头脑,死于思想!
“第一号所制造的恐怖,首先是在于他可能是正确的,所有被他杀死的人即使后脑勺打进了子弹,都不能不承认,他很可能是正确的。”
“有用的东西才是真话,有害的是谎言!”
“也许革命来得太早,流产的婴儿有着可怕的畸形的四肢。也许整个事情在时机上是个错误。”
“我们抛弃了一切传统,我们唯一的指导原则是后果逻辑。我们航行没有伦理压舱物。”
此书写于1941年。
此书隐藏着苏联战胜它的敌人的所有秘密,也暗示了苏联崩溃的核心密码!
鼓声响着,仿佛风从远处送来一样;
它仍然很远,但是慢慢地近了。。。。
中午的黑暗日渐侵蚀着光明,直到吞噬了全部的光线和生机。
整整五十年之后,苏联帝国轰然倒塌。
中午的黑暗变成了全部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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