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还  是  原  来  的  “我”

   读古代文学作品，不难发现，汉语第一人称代词十分丰富，表现也较为复杂，值得加以比较、总结。

我　《说文解字》注为：“施身自谓也”，“己称也”。例如：

   １、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汝，莫我肯顾。（《诗经·硕鼠》）

   ２、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论语十则》）

   ３、我以日始出时去人近。（《两小儿辩日》）

吾　《说文解字》注为：“我，自称也。”“吾，我也。”例如：

   １、吾视其辙乱。（《曹刿论战》）

   ２、吾知所以距子矣，吾不言。（《公输》）

   ３、少闲人如吾两人耳。（《记承天寺夜游》）

余　《说文解字》注为：“我也。”例如：

   １、众女嫉余之娥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离骚》）

   ２、余闻而愈悲。（《捕蛇者说》）

   ３、盖余之勤且艰若此。（《送东阳马生序》）

予　《说文解字》注为：“与余同，我也。”例如：

   １、莫予毒也已。（《左传·僖公二十八年》）

   ２、予尝求古仁人之心。（《岳阳楼记》）

   ３、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爱莲说》）

臣　秦汉以前在一般人面前表示谦卑也可以自称“臣”，如“北方有侮臣者，愿借子杀之”（《公输》）。但后来多用于官吏、百姓对君主的自称。例如：

   １、臣请缚一人，过王而行。（《晏子使楚》）

   ２、臣之壮也，犹不如人。（《烛之武退秦师》）

   ３、臣本布衣，躬耕於南阳。（《出师表》）

朕 　第一人称代词，例如“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离骚》）。秦朝以后专用为皇帝的自称。例如：

   １、朕为始皇帝。（《史记·秦始皇本纪》）

   ２、坚曰：“朕将与公南游吴越，泛长江，临沧海，不亦乐乎？”（《资治通鉴·淝水之战》）

寡人　君主自称。例如：

   １、桓侯曰：“寡人无疾。”（《扁鹊见蔡桓公》）

   ２、寡人反取病焉。（《晏子使楚》）

   ３、寡人以五百里之地易安陵，……而君逆寡人者，轻寡人与？（《唐雎不辱使命》）

孤　 封建时代王侯对自己的谦称。例如：

   １、孤违蹇叔以辱二三子，孤之罪也。（《崤之战》）

    ２、设使国家无有孤，不知当几人称帝，几人称王。（曹操《让县自明本志》）

   ３、先主解之曰：“孤之有孔明，犹鱼之有水也。”（《隆中对》）

不谷　古代诸侯自称的谦辞。例如：

   １、齐侯曰：“岂不谷是为？”（《左传·成公四年》）

   ２、楚王饗之曰：“公子若反晋国，则何以报不谷？”（《左传·僖公二十三年》）

予一人　古代帝王自称，《礼记·玉藻》：“凡自称，天子曰予一人。”例如：

   嗟，尔万方有众，明听予一人诰。（《尚书·汤诰》）

   后来，诸侯也有称“予（余）一人”的。例如：

   孔丘卒，公诔之曰：“昊天不吊，不慭遗一老，俾屏余一人在位。”（《左传·哀公十六年》）

愚　 自称谦辞。例如：

   １、愚以为匈奴不可击也。（《史记·刘敬列传》）

    ２、愚以为宫中之事，事无大小，悉以咨之。（《出师表》）

   ３、愚谓大计不如迎之。（《三国志·周瑜列传》）

某　 谦称，常用在书信或对话中。例如：

   １、天下之人尽知为某也。（白行简《李娃传》）

   ２、某则以为受命于人主。（王安石《答司马谏议书》）

   ３、今某区区犹望足下之能一言者。（欧阳修《与高司谏书》）

仆　 对自己的谦称。例如：

   １、君与仆有何亲？（《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２、仆少负不羁之才，长无乡曲之誉。（司马迁《报任安书》）

   ３、仆虽罢驽，亦尝侧闻长者之遗风矣。（同上）

妾　 古代女子表示谦卑的自称。例如：

   １、括母曰：“王终遣之，即有不称，妾得无随乎？”（《赵将括母》）

   ２、妾闻志士不饮盗泉之水。（《乐羊子妻》）

   ３、妾不堪驱使，徒留无所益。（《孔雀东南飞》）

奴、奴家　女子表示自卑的称呼。例如：

   １、那妇人便道：“官人不知，容奴告禀，奴家是东京人氏。”（《鲁提辖拳打镇关西》）

   ２、悄似奴家身狼狈，千辛万苦皆经历。（高明《琵琶记》）

   ３、记取奴言语，必登高第。（《董西厢·小亭送别》）

侬　侬家　第一人称代词，多见于古诗文中。例如：

   １、寄言向江水，汝意忆侬否？（李白《秋浦歌》）

   ２、他年一舸鴟夷去，应记侬家旧姓西。（苏轼《次韵代留别》）

   ３、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曹雪芹《红楼梦》）

在下　旧时用作自称的谦辞。例如：

   １、我们都散罢，待明年容在下还席。（王子一《误入桃源》）

   ２、在下倒有一个主意，不知可以行得行不得。（《范进中举》）

小人　旧时地位低下的人对上的称呼。例如：

   １、小人有母，皆尝小人之食矣，未尝君之羹。（《左传·隐公元年》）

   ２、店小二道：“小人房钱，昨夜都算还了。”（《鲁提辖拳打镇关西》）

   ３、门子道：“小人已想好了个很好的主意在此。”（《葫芦僧判断葫芦案》）

   在特定的语言环境里，还有以“名”自称的情况。例如：

   １、丘也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季氏将伐颛臾》）

   ２、求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论语·先进》）

   ３、此沛公左司马曹无伤言之，不然籍何以至此。（《鸿门宴》）

   ４、勃，三尺微命，一介书生。（《滕王阁序》）

   以上“丘”是孔丘自称，“求”是冉求自称，“籍”是项羽自称，“勃”是王勃自称。

   当然，在特定语言环境中自称还有很多。从年龄上看，年长者，男称“老夫”，女称“老妇”、“老身”；年少者，男称“晚生”、“后生”、“童子”等。师生关系，师自称“为师”，生自称“学生”、“徒弟”等。还有以官位自称的，如“本相”、“本府”、“本县”等，下级对上级自称“下官”，下级军官对上级军官自称“末将”。等等。

以上罗列并未包括所有古代文学作品中的第一人称，但一个“我”字，因不同身份、地位和感情色彩而派生出来的许多自称，一方面体现了古汉语表达的丰富而复杂，另一方面也有助于我们学习时了解文章的思想感情，看到了彼时彼地的尊卑恭谦。

   有意思的是：从《说文解字》对“吾”、“余”、“予”的解释中可以看出，“我”只怕是使用最早、使用范围最广、使用时间最长的第一人称代词。可以说，五千年的文明史，写满“我”的喜怒哀乐，随着历史的进步，“孤家寡人”灰飞烟灭，“小人”、“奴家”翻身解放。“我”来得最早，笑在最后，经受住了时间的洗礼，满足了人人平等的要求，这是语言发展的必然选择，更是社会进步的表现。（注：本文所引例句，凡来自中学课本，皆只注课题。其他在文中夹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