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第一所学校

May

01.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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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孩子玩的时候，总在心里疑惑这些发生的趣事他能记住吗？还是随着长大的脚步一点点落下，成为零落成泥碾作尘的一缕缕“故香”。

“人总是能记住第一印象的事物吧。”每次我都这样安慰自己。

昨晚的梦里，我又回到了上学的时候，虽然我在很多所学校都留下了深刻的记忆，但每每做梦的时候，只要提到学校，就一定会是我的第一所学校。说起来，我只在那里上了两年左右，之后转学、升学，所有学校里发生的事情我都能清楚地回忆起来，只有那里唯独要依靠梦境寻觅线索，才能依稀记起一幕幕场景。

梦里的我走在楼梯上，走廊是漆黑的，拐角处放着一面巨大的镜子，镜子里的我光着脚，踩在墨绿色的大理石阶上。我低下头，发现自己穿着粉色的舞蹈鞋，鞋底薄薄一层，走起来又硬又凉。梦醒以后，我想起大概一年级的时候，因为放学时间早，爸妈便给我报了舞蹈班。冬天时，我们经常练舞直到夜幕降临。有一次我去上厕所，就是穿着舞鞋走出去的，因为害怕冲水声，所以我飞奔着上楼与那面镜子相撞，从此便留下了一个梦境的入口。

那所学校里我留下的回忆最少，可是却总能梦到。梦到一次记忆就加深一层，直到如今，有些场景几乎是历历在目了。

因为学校紧挨着医院，所以很多关于太平间的传闻在我们周围盛行着。由于年纪太小，我们对世界的了解也少之又少，所以对鬼神之说非常感兴趣。

那时我和一个女孩儿关系很好，她长得很白净，瘦瘦小小的，只是我忘了她的名字。有一次我俩在操场上玩，一楼的窗子隐隐开着一条缝，她好奇想看看，就让我抱着她趴在窗台上。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刚把她举上去，就听见集合的铃声响了，于是两手一松就跑开了。她手臂纤细，直接掉了下来，下巴垫在窗沿上，把嘴唇磕破了。我回头看她时，发现她正吐血呢，着实吓了一跳。后来她每次看见我都说些可怕的话，什么她看见停尸房啦，操场上躺着一堆尸体啦，有一次还拉着我去教学楼的天台上，去看她说的一摊血迹……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的缘故，记忆里的那所学校总是阴森森的。

我至今仍记得那里的大铁门，凉得彻骨，高得可怕。我曾站在那里等爸爸妈妈。大人们骑着自行车从路口的杨树背后驶来，早上他们送我离开，也是消失在那棵树下，以至于很长时间我都觉得，那棵树背后有着小孩不能踏足的另一个世界。

有一次学校下午放假，我要去奶奶家，可是在门口等到一个人也没有了，还是没能看到爷爷的车子。于是我便一个人缓缓向那棵杨树靠近，直到走出了拐角，才真正看到了大人们难以言喻的世界。那里没有围墙，也没有老师的管束，树木高高地生长，影子轻轻地摇晃，四下里都是出路，但只有一条路通向我的远方。

对于那所学校，我还记得我们课间操时的一幕场景。那时候美术老师站在我们身后，在围墙上设计壁画，我太想看着她画画了，于是每次有转身动作的时候都全神贯注地留意她的画笔，好像每次回头都有进展，一幅画就这样被她洋洋洒洒地完成了。

很多年以后，我的第一所学校已经变成了供热公司，那些壁画都不见了踪影，甚至连围墙也被车库大门取代了，那些地面上斑驳如血迹的地方，同样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俯在小时候够不到的窗台上向里张望，只见里面黑得惨烈，恍惚间从窗缝里吹来瑟瑟的风。我在窗台上仔细寻找记忆里那个女孩儿受伤的地方，但现实破败腐朽，全是风吹雨打的岁月蹉跎。

也许任何依稀的回忆，都如此缠绕着琢磨不定的风声吧。因为未知的事情太多，我们总会用孩子痴痴的视野去理解那些大人们的世界，虽然那时在大人眼中我们是如此的无忧无虑，但是因为自身无能为力，总会幻想出很多阴郁的事情来填补缺口。因而每每梦里，所见所感但凡与童年有关，总是晴朗中透着一丝阴霾，好像我们所有的疑惑，都会成为未来某个梦里微妙的遇见。而那些掺杂了回忆的梦，正如一个个穿越时空的大门，等待着长大后的我们解答疑惑并长久地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