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y
08.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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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又轮到我陪孩子睡觉了。这个小家伙只有在黑漆漆的夜里才能安静下来，借着月光，我看向身旁的小小脸蛋儿，好像第一次看清楚他似的。白日里天光无限，可是他动如脱兔根本就是一个虚影般的存在。而夜晚时分，天色黯淡，我却可以紧紧贴在他身边，将他的一切看得明明白白。
他不愿睡觉，我便哄骗他说听外面的声音，因为只有这时，他屏气噤声，安静得仿若四下无人。窗外的狗吠突然打破宁静的空气，他小小一团缩在被子里，小声地叫我也把头蒙进去。我们就这样一起缩在被窝里，呼吸交织着，睫毛热热的，即使闭着眼睛也能看见彼此的样子似的，那一刻，我比母胎里还要安稳。
想起很久前怀他的时候，我也是在这个位置上侧躺着入睡，那时的被窝也如此刻般柔软温热。或许在他浅淡的记忆里，依然有缩成一团紧贴着我心脏睡去的画面吧。
记得曾看过一本讲人体奥秘的书，里面说人在妈妈肚子里感受到的安全感，是出生后漫长一生也无法与之媲美的。所以人都有初始的对死亡的幻想，而在那份幻想中，死后的混沌与安宁大概出自于对母体的原始记忆。
当我和孩子紧紧抱在一起躲在被窝里时，四面墙壁仿佛一个会呼吸的腹部，外界吵闹的空气漆黑跌宕，却丝毫不会流向我们。孩子稚嫩光滑的皮肤贴在我的身上，母爱泛滥的瞬间血液里流淌着细腻的情感，整个人从里到外地涣散着。半梦半醒间，他的未来不断在我脑海中呈现着无数种可能，像一朵渐次绽放的花朵，蓬勃盛开出无穷的朵瓣，而每一片花瓣的弯垂，都饱涨出一种发自内心的踏实舒畅。
在这样的心情里睡去，人是面带笑意的。
想起白日里我们在人群中恨恨的与“朋友”交谈，听闻的都是令人唏嘘的信息。如今外面的世界早已不再让人感到安稳了，人们不再崇尚踏实勤劳，财权都流向了畸形的价值观。不知从何时起，索求偏财的人占据了社会的主流，他们叛逆辍学，却幸运地走向了独特的资源，唐突地冒进，大把大把地敛财……反而是我们这些裹在被子里的人，按部就班走向了维持世界正常运转的齿轮。
如今我们偶尔会结识一些做生意的人，每次听到他们聊天的内容，我都会遗憾世界落在精神贫瘠的人们手中，转头再看向他们的太太，被医美包装过的精致脸上，藏着一声声人类文明遗落的叹息。
随着外面的风光不断被犬吠吞噬，大地明亮，春光乍泄，可我却无比渴望被深深地裹在被子里。那里昏暗却平静，狭窄的空间里充满了公平，我们井然有序而不被打扰，不会羡嫉也不会失落，生活寂静而心满意足。
如果外面的世界是我们入世的母亲，那么被子里的世界便是我们与胎盘的缘分。
有些事情如果此生都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那么便不必知道也好，至少不会有上当受骗的感受，我们还是浑浑噩噩的睡觉吃饭，外面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可是都没有我们内心自在光明。
在很多事没有能力改变的时候，我便致力于搭建自己的“被窝”，以母亲的身份爱人，以女儿的心态被爱，偶尔露出个脑袋呼吸一下流通来的复杂空气，然后再欣然地钻回去，裹紧我的小被子，抱着我的大儿子，挂着微笑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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