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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篇·金榜头条:【金榜头条】1949年底 刘瑀璜在重庆的故事(下)刘江

  《1949年11月—-刘瑀璜在重庆的故事》   (下)         

   这是一部小说中的一个章节   

刘瑀璜1941年30岁晋升陆军少将的照片,抗战期间。 这是刘瑀璜唯一幸存的穿军装照片。

献给  我亲爱的外公刘瑀璜                                             

作者/刘江      

 2023年8月4日                                                                                      

编者按:

       刘江博士以纪实的手法写小说,把他的外公刘瑀璜在1949年11月,也就是两个时代交替之际的历史重现给读者,文章里出现了蒋介石、张群、徐远举,都是那个时期的风云人物,作者以详实的史料,生动形象的人物刻画,给风云激荡、壮丽的历史山河画卷,又增添了一朵靓丽的文学之花。

     我们将分上、下二集发表。请读者关注并留言。

     如果喜欢,请点击:喜欢作品,予以鼓励。

作者简介: 

       刘江博士,美籍华裔音乐家,1960年出生于成都,1991年赴美国留学。美国大学管弦乐指挥教授,交响乐团音乐总监,国内音乐学院特聘教授,交响乐团总监。

接上集

11

         今天是1949年11月28日,是西南军政长官公署在重庆的最后一天,同样的,也是瑀璜在重庆的最后一天。这一天过得很慢,瑀璜他做了很多的事情。

        清晨,满天都是朝霞,太阳的光茫照得江面上一片通红。重庆这座城市在八年抗战中是中国的临时首都,胜利之后,又变成了整个西南地区政治和军事的中心,一直都是党国权力机构的重镇。眼下,对瑀璜来说,无论是想走,或者是不想走,明天都必须要走了,是时侯该离开重庆了。

         太阳的光芒透进了窗户,照得会议室一片亮堂。瑀璜刚一踏进门来,立刻就有了不同于往日的心情。

         瑀璜把桌上的茶杯端在手里轻轻地摸,又慢慢地看,把杯子上的图案和花纹都看得记住了。然后,又把烟灰缸在桌上转了好几圈,用手在上面敲了又敲,听着发出轻脆的声音,对着它憨笑起来。这些年来,这些茶杯和烟灰缸陪伴瑀璜在这个会议室里渡过了数不清的时光。

             就在十天之前,蒋委员长在这间屋子里下令调动胡宗南部队赶赴重庆,又批准了重庆防御的最新布署。可是,到头来这两件事情一样都没有办成,党国在重庆全面失败。

          望着这屋子里的墙壁、桌子、坐椅、热水瓶、和电话,瑀璜想起了他就坐在这张桌子边听蒋委员长讲话的往事,触景生情,痛心疾首,悲不自胜,眼泪快要流出来了。

         上午,瑀璜召集了西南军政长官公署在重庆的最后一次工作会议。他看了看大家,平静地说道:“受张群长官的委托,我将带领我们长官公署向成都撤退。我们判断,共军打进重庆还有三天,也就是在三十号他们会进城,我们明天就撤退,提前二天行动。目前大家看到的重庆局势是一个意外,是完全没有想到的,也是有原因的。不能说是我们无能,也不能说我们没有做好准备,是有人把我们出卖了,向共党提供了我们最高的机密,我们已经找到了这个叛徒,一定要追查到底,会给党国一个交待。

             现在,我代表张长官宣布几件事情。          (一)明天撤退去成都,长官公署只有少量的人要随我们一起走,剩下的人要就地遣散。这些留下来的人长期为国民政府工作,对他们要安置好。政府有专项拨款,要给每一位遣散人员一次性发二年的工资,要保障他们今后二年不工作都有饭吃。这件事今天必须完成,钱必须在今天晚上八点钟之前发到他们的手里。过几天共党来了会如何对待他们,我们目前不知道,希望他们不会遇到麻烦。我再重申一下,如果有人胆敢有动这笔钱的主意,军法从事,严惩不怠。

     (二)长官公署要把所管控的粮食,药品和其它生活用品都留下来,都留给重庆的老百姓,神仙打仗,不要让百姓遭殃。

     (三)我们是中央机关,到了成都之后,不能向地方政府伸手要钱,我们要把自己的钱全部带到成都去,不要空运,所有的金条和钞票明天都跟随我们的车队走。

     (四)撤退去成都要走二天,有些地方土匪猖厥,要加强警卫保护。

    (五)在重庆所有的军用飞机,必须在明天下午六点钟之前离开重庆。要保证过了这个时间,我们在重庆没有一架飞机。

    (六)在撤退的路上,长官公署要保持电台和电话畅通,正常办公。                                                                              

  12

              太阳慢慢地向着西边在移动,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这时,瑀璜把跟随他很多年的副官王光周和周兴初请到一起,对他们这样说道:“光周,兴初,明天就要走了,交给你们两人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明天一早,你们要负责把朱涛副参谋长和他的家属安全护送到机场,要确保他们坐早上第一趟飞机去成都,飞机一起飞,马上给我报告。到了成都之后,要把他们送到在北较场中央军校里住下,都安排好了的,这是大事,你们二人要把这件事办好。这事就你们俩知道就好了。”

          随后,瑀璜把一叠钞票交到了他们的手上,说:“知道你们很喜欢吃冠生园的西餐,我请客,把这点钱收下,带上你们的家人赶快去吃一顿吧。过了今天,以后怕是吃不到了。回来的时侯,去城里的邱二餐厅给我带一份鸡汤和锅贴,鸡汤要滚烫的。另外,明天我不坐飞机去成都,跟着撤退的车队走,请你们去给我领一支手枪,最好是美国的柯尔特,路上遇到什么事,手里有支枪心里才踏实。” 

           到了夕阳西下的时侯了,晚霞映满了天空。瑀璜若有所思,急忙拉开窗帘朝外看去。此刻,那些熟悉的人们正在陆续地朝着大门外走去。望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他开始难过了,依依不舍,眼泪流满了双颊。

        党国失败了,对不起他们,不能再为他们提工作了,不仅如此,还为他们将来的生活带来了麻烦。瑀璜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睁大眼晴看着他们,一直看到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之外。

          最让他感到不安的是这些人的未来将会是什么样子呢?

         瑀璜想一个人安静一会,他关上门来,安静地坐在平时最喜欢的单人沙发上。局势到了这个地步,他需要把有些事情再想一想:党国最后的结局是什么?他自己和家人该如何去面对?他必须要把这两件最重要的事情想透彻。              让瑀璜首先想到的就是川西大会战。前几天接到了秘密的通知,蒋委员长决定调胡宗南的第一军去成都平原,要把在川西坝子上的所有军队都集中起来和共军决战。

            对这件事情,他是这样看的:川西地区的情况远比在重庆复杂得多,地方派系多,领头的人个个都是久经沙场的老江湖,他们和中央长期不和,各打各的算盘,没有人可以把他们团结在一起打内战。

          当年,他们出川打日本很齐心,那是为了国家和民族而战,打的是日本人。现在的情况不同了,是中国人自己在打自己,他们肯定不会卖力的,要是把他们逼急了,他们肯定是要造反的。早就得到了密报,川西坝子上的地方领袖一直在和共产党密谈,只要共产党对他们开出好条件,他们是要反水的。

         所以,川西大会战是打不起来的,即便是打起来了,也不会有好结果,因为大家都懂得在目前这个局势之下再和共党去拼命是没有意义的了。

          对于国军在未来的出路,瑀璜和有些人有着一致的的观点:目前共军正在势头之上,得势不饶人,越打越猛。在这个情况之下,国军千万不要再和共军打仗了,要主动退让,避其风芒,敌进我退,三十六计走为上,主动把四川让给共军。然后,要把中央军的部队都集合起来,坚决地撤退,一口气撤退到西南的边疆地带,在那里强行驻扎下来,安营扎寨,将来再图发展。

          傍晚,天空中出现了几颗星星,凉爽的秋风扑面而来,吹得瑀璜满脸都冷透了。重庆储奇门周围的街道上一片寂静,只有长官公署大楼里灯火通明,电波频传,电话的铃声也不断,人们还在没有停歇地拼命工作,作好明天去成都的准备。

         天空中不时有电光划过,发出耀眼的光芒,远处则传来沉闷的炮声。

       瑀璜累了,他泡了一壶茶,点上了一支最喜欢的骆驼香烟,然后,在电唱机上放起了平时喜欢听的贝多芬的第三交响曲,这是当年在日本留学时,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校长林久仙中将要求他的学生经常要听的乐曲。

       喝一口茶,吸几口烟,吐出一串又一串蓝色的烟圈儿,再望着窗外缓缓而流的江水,瑀璜似乎是高兴起来了,发出了几声朗朗的笑声。

         音乐雄壮又温暖,林久仙校长不是早就说过的吗,他说这首乐曲是贝多芬变成巨人的起点,说音乐讲的是军人的故事,经常听听这曲子会有鼓舞,精神和气质会不一样。

        跟随着曲调和节奏,瑀璜又被感动了。他在想:德国的贝多芬是英雄,法国的拿破伦是英雄,俄国的库图佐夫也是英雄,他们都是英雄。那么,那些替英雄卖命打仗的普通人又该是什么呢?如今,同胞在同室操戈,打成了今天这个样子,谁又是英雄呢?为什么想要名垂千史成为风流人物的人都要打仗呢?难道说对政权的渴望就只能靠打仗,靠流血,靠自相残杀才能达到目的吗?血流成河,死的都是农民家的娃娃呀。还有,为什么前几年打日本人的时侯就没有看到像今天这样大的动静呢?                                                                

13

         桌上的电话响了,将瑀璜从半梦半醒之中惊醒过来。电话是西南军政长官公署长官张群从成都打来的,张长官说的是一口地道的成都话:“是瑀璜吧,你们明天来成都都准备好了吧?撤退由你负责,成都这边已经给你们安排好了办公和住的地方,你只负责把大家平安带到成都就好了。你们一到,我们要马上开一个紧急的会,成都的局势很危险,不要去管川西大会战是有,还是没有,我们要马上开始从成都向台湾撤退。你到了成都之后,我们长官公署撤退到台湾的事也要交给你来负责。你要做好去台湾的准备,不是你一个人去,是全家去。好吧,今天电话上就先说这些,等我们在成都见面再细说。重庆的事情已经结束了,不用再管了,你现在要用心去考虑我们应该把什么人和什么物资从成都撤退去去台湾,这是大事,非常急。我们二天之后在成都见。”

          成都危险了,张群长官在电话里传达出的讯息是很清楚的,瑀璜马上就懂了,川西坝子要出事,要出大事,张群长官已决定要赶在出事之前在成都组织向台湾撤退。

           按照张长官的指示,二天之后,当瑀璜从重庆到了成都之后,他将是西南军政长官公署撤退去台湾的负责人。更重要的是,张长官已经明确说了,他的家人也要撤退去台湾。对刘瑀璜来说,重庆的事还没有完成,成都的事又在等着他了。

         现在,瑀璜要好好地想一想他和他的家人要去台湾的这件事情,这不是一般的事,是大事。很简单,党国在大陆失败了,不去台湾去哪里?留下来会是一个什么结果?

          古往今来,败军之将过的是什么日子难道他不清楚?国共两党的斗争是你死我活,双方都是朝死里整,难道他不清楚?几千年封建专制制度下的农民在骨子里信奉成是王,败为寇,难道他不懂?留下来会有好日子过?不得行,就像明天要离开重庆去成都是一样的,不想走也得走,必须走,坚决要走。

          以往每一个月的最后几天瑀璜都要回成都家里小住二天的,今天还是要给家里打个电话吧。听筒的那一边大女儿淑芳先说话了:“喂爸爸,月底了,该回来了不?我们还是到风凰山那个停飞机的地方来接你哈,我们好想你哦爸爸。”

         二女儿淑蓉接着说:“爸爸,我想吃冠生园的叉烧肉,你给我们带点回来嘛,要多点,至少是两大包,冬天不得放坏的。”

        最后,该是三女儿淑静说话了:“喂爸爸,下次你好久又去重庆呢?下次要 带我一起去哈,大姐和二姐都去了好几次了,每次都是把我留在屋里陪爷爷和奶奶,我还没有坐过飞机得嘛,记到哈爸爸,我要和你一起去重庆哈,我想坐飞机。” 

       听完三个女儿的说话,瑀璜顿时更加想念她们了,幺女儿淑静想跟他去重庆,想坐飞机,那都是以后的事了。

         每一次打电话,最后总是要和妻子才英爱妹说几句的,今晚,瑀璜是这样对她说的:“我明天一早出发,后天晚上到家。事情紧急了,好多的事情回来才说得清楚,今晚只说一点。刚才,张长官在电话里已经在喊我们作好准备去台湾了,另外,蒋委员长侍从室主任钱大钧长官,就是以前来我们家吃饭你见过的那一位,他已经去了台北,昨天也给我打来了电话,催我们快点出发去台湾,他说去了之后生活上开始会很苦,但是会有最基本的保障,他还说在台北会给我们一家人安排好住的地方。这些事你知道就好,不能给任何人说,不要让爸爸、妈妈和女儿们知道。另外,千万千万不能和邓锡侯家的人说这件事,如果他们问起,你就说不知道,这一点你一定要记得哦。你也不用去收拾什么东西,去台湾的飞机都只能坐人,不能带行李,连货舱都要坐人。我们全家大概会在几天之后出发,我们长官公署有自己可以调动的飞机。”

         回家之前,瑀璜要把这间他用了二年多的办公室再好好地再看一下。这是一个很大的套房,一共有四间大屋子。

        外面左边那间大屋子是秘书用的,也是平时开会的地方。右边的这间屋子是副官用的。最里面的两间屋子是他自己办公和休息的地方。

         瑀璜的屋子里一共有三张桌子,有一张特别的大,这是他平时办公的主要地方。还有六个靠背椅子,二部电话,其中的一部是供机密通话用。太多的文件袋、好几个烟灰缸、热水瓶、茶杯、收音机、电唱机、装着各种笔的笔筒、二个长沙发和二个单人沙发、还有一条绿色的美国军用毛毯、台灯、和落地的大窗门,这一切,他都一一地看了。

          除了那条很喜爱的毛毯要带走外,其它的东西都留下了。

         看见放在办公桌旁边的保险柜,瑀璜突然有了一个奇特的想法:如果当时在这个保险柜上装上警报器,那是不是就可以避免东西被偷呢?

         想到这里他自己都笑了,事后诸葛亮啊。很自然的就想起了朱涛,瑀璜喃喃自语:“朱涛,我们马上要抓你了,要把你抓起来,我们要逮捕你,今天先给你说一声,张长官已经批准了我和徐远举的请示,我们已经有了你通共的证据。这次党国在重庆遭到这么大的损失就是你造成的,是你给共军送去了我们的最高机密。本来我们是要和共军在重庆大战一场的,你的叛变搞得我们仗都没有怎么打就要撤退了。你信仰共产主义,喜欢马克思列宁,喜欢暴力革命,这是你的自由,但是,你不能出卖我们啊!你给共军送情报就是犯罪,犯的是死罪啊。朱涛,你的好日子到头了,过二天就要把你送进牢房。”                                                                      

14

          生活中的每一天似乎都是平淡的,没有留下什么回忆。然而,今天却是一个特殊的日子,瑀璜他一辈子都会记住的。这一天就是1949年11月29日,国民政府西南军政长官公署在今天撤离重庆去成都。

            黎明时分,天上的晨星还在闪烁着微弱的光亮,刺骨的寒风从江的对岸吹过来。往常的这个时侯都应该是朝霞满天了,而此时的太阳却还没有想要爬上来的痕迹,起雾了,大地一片阴冷。

          从清晨开始,林森路上就不断地响起汽车马达那此起彼伏,惊天动地的巨大轰鸣声音。西南军政长官公署准备撤退去成都的三十多辆清一色美国道奇十轮大卡车,威利斯中型吉普和小吉普车早已排好了队伍,加足了油料在等待着出发的命令。警卫车上架着机枪和迫击炮,分别安插在在车队的最前面、中间、和最后面。那辆装满了金条、金砖、钞票和机密文件的车子受到了重点保护,被放在了队伍的正中间,派有重兵看守着。 

         迎着凛冽的寒风,瑀璜来了。瑀璜今天穿上了军装,容光焕发、神采奕奕,走起路来显得格外的坚定有力。他一边走,一边在看手中刚刚拿到的柯尔特手枪。有许久都没有摸到枪了,今天他是如获至宝,左看右看,爱不释手。

           瑀璜找到了警卫营的营长蒋兴权中校,给他递上了一枝骆驼香烟,又把烟给他点燃,笑着对他说:“蒋营长,这趟要辛苦你和弟兄们了。我们的车队不是去运货跑运输的,这是西南军政长官公署的车队,代表着西南地区政治和军事的最高权力。撤退不是溃败,是一个重大的军事行动,无论走到哪里,我们的车队都是有尊严的,有着至高无上的荣耀。蒋营长,目前战事紧张,车队是绝对不容侵犯的,你们警卫营要把火力带够,在路上如果遇到有人敢来寻衅滋事,拦路抢劫,那么,你不要来向我请示,直接开炮。” 

             说完之后,瑀璜拍着蒋营长的肩膀又对他说:“报告营长,他们刚刚给我发了一把手枪,是美国的柯尔特M1911,我最喜欢的。可是,枪里没子弹,你能不能去给我找几发子弹来?” 

           蒋营长听后赶紧笑着说:“主任,这还用得着吗?我们今天带了二十多门美军最厉害的M252迫击炮,还有火焰噴射器,警卫营全体弟兄们今天也跟着您一起去成都,给您的这把枪就是让您一路上摸着好玩的。”说完之后,蒋营长和瑀璜都开怀大笑起来。

         上午九时许,重庆城那阴暗的天空突然出人意外的变得云开雾散,金色的太阳把大地照得一片通红,也把瑀璜的心照得暖洋洋的,要走了,天气也变好了,连老天爷都露出了笑脸要来给国军送行。

          瑀璜朝着一辆高大的中型吉普车走去,他给秘书冯万庭说:“万庭,可以给张群长官发电了,向他报告说西南军政长官公署现在出发,离开重庆,向成都转移。”

         该出发了,离开重庆的时间到了。

         瑀璜站在那里不动,然后,慢慢地转过身去,带着微笑,用平和的目光最后看了一眼长官公署的院子和办公大楼。眼前的一切,让他骤然想起了十多天之前蒋委员长就在这座院子里说的话:“娘希匹,我们这次就是要在重庆摆出几十万大军来迎接共军,决一死战。” 是的,既定的大事一样都没有实现,可是,在瑀璜的心中,领袖说的话依旧是坚定不移,威武不屈。

         在金色阳光的照耀下,三十多辆军车以雷霆万钧之势向着西边飞驰而去,没过多久,东边的重庆城变得越来越小,最后,终于消失在地平线上,再见了重庆。

        此时,瑀璜的心情是平和的,经历过八年抗战的血雨腥风,又肩负着重大的责任,瑀璜他懂得战争本来就是有进有退,有攻有守,攻与防的转换乃兵家之常事,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国共双方长期斗来斗去,就像自家兄弟在捉迷藏一样的你来我往,我在这边,你就在那边,我在那边呢,你又在这边,大家不是都有过东奔西跑的时侯吗?都是一样的,哈哈哈哈,瑀璜他笑了。

          一路向西,经过了二郎关、白市驿、走马铺、永川、和内江,沿途中那些起伏不平的山丘渐渐的消失了,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和草木繁茂的大平原,成都越来越近了。

            瑀璜今天坐的这辆大吉普车动力十足,跑起来是风掣电驰般的一马当先。坐在车上,瑀璜开始思考向台湾撤退的事情了,他是这样估计的:共军明天就要打进重庆,然后,顶多一个月的时间就会打到成都来,快得很。

          看来,长官公署在成都组织撤退去台湾的时间是充足的,关键是要有一个标准,撤退哪些人?哪些物资?这些事情到了成都之后需要马上定下来。

        冬季气侯开始恶劣,飞机起飞要受到气侯的影响,这一点必须要想到,诸事都要提前出发,不得有延误。一路都是颠簸,尘土飞扬。               瑀璜遇到了一个让他感到十分难办的事情:飞机这么紧张,哪些人要优先撤退去台湾呢?这个问题太复杂,也太敏感。一张机票,一个在飞机上的座位很可能会改变一个人,乃至一个家庭的命运。这件事还是要和张长官多商量,多听张长官的意见,同时,也要多听听长官公署内其他领导成员的意见。

         在瑀璜看来,优先撤退各方面的精英人才应该是党国的首要大事,然而,什么是精英人才的标准?这个标准又怎么来定呢?那么多的人都争着想走,有些人又并不是精英,他们却有着各种各样的关系和背景。这件事不好办,想着想着,瑀璜就睡着了。

         马上就要到简阳了,瑀璜仿佛都闻到了羊肉的香气。这么冷的天,要不要停下来,让大家去镇上那家有名的肖仙仙羊肉馆去喝上一碗羊肉汤呢?                                                                       

15

         起伏的微风轻轻地拨动着美丽的川西平原。

        1949年11月30日黄昏,西南军政长官公署撤退去成都的三十多辆汽车在经过了一天多的行驶之后,带着轰鸣的吼叫声轻松地爬上了龙泉驿山上的桃花山峰。

         车队要在山峰上停下来休整一下,卫兵立刻在四周拉起了警戒线,还在四百米开外的地方安排了哨兵。通讯兵架起了电台,山上立刻就响起了收报和发报滴滴哒哒的声音,电波划过天空,在这个孤独的山坡上,长官公署又和外界联系上了,频繁往返的电波不断传来了各种消息。

       “报告,四川省王陵基主席带领众官员已经在成都东门备好了酒席,准备迎接大家来成都,给大家接风洗尘。”  

       “报告,共军已到达了重庆城内。” “报告,成都北较场中央军校已给我们准备好了住宿的地方。”

       “报告,张长官明天下午在北较场会议室召开西南军政长官公署到成都后的第一次会议。”

         各种消息接踵而至,让人接应不暇,兴奋不已。寂静的山上只听得见电波忽长忽短的呼叫声。

         突然,有明亮的车灯照过来,一辆看上去非常结实的道奇中型吉普车发出巨大的吼叫声,急速地开到了瑀璜的身边停了下来。

         副官王光舟和吕兴初跳下车来,一面擦着脸上的大汗,一面气喘吁吁地对他说:“主任,不好了,交给我们的任务没有完成,朱副参谋长不见了。昨天清早还不到六点钟,我们俩个就去了他的家,可是,他家的大门锁上了,喊了半天都没得人答应。然后,我们大起胆子从后面的墙上翻了进去,发现院子里面和屋子里都没有一个人,他的座车也不见了。我们就在他家门口等了一个上午都没有看到有人回来。下午,我们又去看了,他屋里还是没有人。我们又去找了他的勤务和副官,一个都没有找到,都不见了。我们这才开起车子连夜赶过来,现在终于把你们赶上了。”

         二位副官说的话让瑀璜感到五雷轰顶,他努力让自己能够尽快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刚刚有点回过神来,一封绝密电报就送到了他的手里。电报是保密局西南区区长徐远举将军发来的。瑀璜在想,是什么急事让徐远举区长这么晚了还给他发电报过来?他急忙独自一个人走到树林中,在微弱的月光之下打开了电文。来电只有一句话,而这句话对瑀璜却是字字千钧,地动山摇。电文说:“朱涛今天中午和共军在城里吃饭。” 看完之后,瑀璜说不出话了,悲愤之情立刻在全身燃烧。昨天找不到朱涛,原来他是躲起来了,怕去成都,他是要留在重庆迎接他的队伍。

          瑀璜拿出笔来,立刻草拟了一封给徐远举的回电,电文是这样写的:“远举:朱涛通共,必须追剿,杀无赦。刘瑀璜,1949年11月29日,成都。”

           一个通讯兵背着一台美国最好的军用电话机跑了过来,一边跑,天线杆子就他的背上左右不停地摇摆。通讯兵跑得满脸都是汗水,兴奋地对他说:“报告,报告长官,重庆来的电话,终于接通了,请长官接听。” 瑀璜接过了对讲话筒,里面传来非常嘈杂的声音,过了好一阵,他才听清楚对方在说些什么。“报告长官,我是留守重庆的情报官毛泽庆中校,共军今天下午开始进城来了,人很多,密密麻麻的数不清,具体是哪支部队,番号是什么,目前还不知道,我们正在全力打听,有了新情况马上报告。” 

         来自重庆的最新消息并没有让瑀璜感到有丝毫的意外,共军要来了,我们就提前走,国共双方都在按照自己早就定好的计划在行动,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瑀璜朝着大家走去,大声地说:“弟兄们,这二天舟车劳顿一路颠簸,大家都辛苦了,下了这个山就到成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的省主席王陵基长官正在城里的盘飧市饭馆等着为我们接风呢,那里的卤菜香得很,特别是卤肉夹锅盔,会把你们都香死了的。等大家休息两天,我请大家去成都最有名的川菜馆荣乐园大吃一顿。我们出发吧,快点到成都。”               说完了,瑀璜朝着吉普车走去,一边走,一边对副官说:“兴初,现在可以给张群长官发电了,电文就写:西南军政长官公署已经平安转移到了成都,让他放心。”

           三十多辆汽车排成长队顺着下坡的山路急驶,每一个急弯都响起了刹车的尖叫声,一排排的车灯把黑暗的路面照得雪亮。

       车轮滚滚,马达轰鸣震天响,沿路农舍住户的人们都纷纷走了出来,带着惊恐的目光看着今晚上怎么有这么多军爷的车子从这里开过。车子从东边来朝着省城成都去的,是不是东边出事了,城市没有守住?。这些车子上都装满了东西,捆得严严实实的,装的是些什么东西,该不是很值钱吧?

         瑀璜打开车窗,朝着他们挥手微笑。在黑暗之中望着他们朴实的面孔,他心里在想:你们还不知道哦,共军马上就会来了,我们在这里也是待不久的,将来我们走了,政权交替,你们会过得好吗?

        其实,瑀璜很清楚,乡下的农民只要一天有三顿饭管饱,初一和十五有肉吃就是最大的奢求,他们哪里懂得什么是主义,政党,政权,革命,解放全人类哦。在八年抗战当中,就有三百五十多万像他们这样的劳苦农民响应政府的号召离开家乡,走出四川去打日本人,最后回到家的人还不到十六万人,多么好的农民兄弟啊!我们走了之后,他们会不会哪一天连饭都吃不到?会不会搞成农忙的时侯才吃点干饭,农闲的时侯就只喝点稀饭呢?会不会有人因为没吃的而饿死呢?谁执政不要紧,要紧的是要让老百姓把生活过好,等着看吧,以后的一切都会看得到的,希望他们会过的更好。                                                                

16

         就在刚刚下山之前,在山顶上的时侯,瑀璜激动了好一阵。

         深秋时节,秋风萧瑟天气爽,草木摇落露是霜。一眼望去,天远地阔,广袤的川西平原一览无遗,尽收眼底。

          瑀璜不由得想起在二十二年前,也正是在这个桃花山峰上,他坐在一块石头上休息。那一年,他十六岁,是被人用滑杆抬着从成都出发,要去重庆,武汉,上海,然后再去日本的东京,是要去报考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去学更大的本事。

          而今呢,光阴荏苒,时过境迁,经历了八年抗战和三年内战之后,他已人到中年。小时侯翻过这座山是朝东边走,一口气走到了太平洋。今天翻过这座山,却是向着群山环抱的川西盆地走,向着自己的家乡走。二十二年以前是少小出川,难道现在就是中年还乡了吗?不会的,瑀璜感到历史不会这样去书写,他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他不会停留在这个盆地里。重任在肩,撤退的事情十分艰巨,台湾将是他人生下一个战场。

         朝看水东流,暮看日西坠,岁月就是这样随着流水而去。回忆过去,瑀璜成长了,成熟了,人到中年就已成为了一个能够独挡一面、堪当大任、经验丰富、和能力超群的人。然而,正是在这个时侯,党国却失败了,败得如此之惨痛,不知道何时、何地、和何人能够把这件事情说得清楚。

        瑀璜感到他自己为这个国家和人民已经是殚精竭力,问心无愧了。“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瑀璜轻轻地把这句话念出声来了。                                                                    

17

          1949年11月30日晚八时,刘瑀璜带领西南军政长官公署由重庆平安和顺利地转移到了成都。

          四天之后,邓锡侯迫不急待的来向瑀璜借走了张群长官在成都的专用座车,这是一件至今都尚未写进历史的大事。

           第二天的中午,邓锡侯上将和刘文辉上将一道坐着这辆张群长官的座车紧急出走,骗过了城防部队的盘查,逃出了成都。然后,向着西边一路狂奔,去了彭县。

           就在同一天,张群长官去了昆明,一下飞机就被云南省主席龙云扣押,同时,龙云还扣押了徐远举少将和沈醉少将等人。

          1949年12月8日,有人在彭县的兴龙寺发出了强烈的电波,意料之中的大事终于爆发,川西平原再无战事。

          瑀璜预感到有一种危险正在向他扑来,他在想:张群长官是我的上司,徐远举处长是我的同事,如今他们都在昆明被云南省主席龙云扣押了。龙云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们?这样做的意义何在呢?突然,瑀璜想起了一样东西,这就是“投名状”,顿时感到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瑀璜不得不开始乱想了,他怕自己也被抓起来当作投名状送给共产党。

          地方首领已经开始对中央政府的党国要员下手了,要把这些人抓起来献给共产党作为投名状,云南的龙云不是已经这样做了吗?

         傍晚,瑀璜独自一人在福兴街上的悦来茶铺里坐了很久,他已经感到很不安全了,马上请副官王光舟给他送来了二支美军汤姆逊冲锋枪,并把那支柯尔特手枪也装上了子弹。刘瑀璜决定:此地不能久留,必须提前行动,明天一早就去台湾。

       刘江博士,美籍华裔音乐家,1960年出生于成都,1991年赴美国留学。美国大学管弦乐指挥教授,交响乐团音乐总监,国内音乐学院特聘教授,交响乐团总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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