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妓”、“血浆”、“政治揭露”、“刺杀官员”……
是它夺人眼球的标签。
“年度十佳”、“视听盛宴”、“以半成品摘得戛纳大奖”……
是它获得的业界称赞。
然而，因为“难懂”，这部电影问世之后几乎无人问津。
这样的遗憾，太不应该——
《你从未在此》
You Were Never Really Here
Sir看完以后可以肯定，这是一部被距离感耽误了的好片。
其实，它的故事不难懂。
男主阿祖（杰昆·菲尼克斯 饰）军人退役后成为职业杀手，受雇去解救一名被绑架的雏妓。
太似曾相识了。
《泰晤士报》评价它是“新世纪的《出租车司机》”。
退伍军人，解救被逼卖淫的雏妓。
杀手大叔+萝莉的组合，又像《这个杀手不太冷》。
电影制造的距离，并不在于讲什么。
而是怎么讲、为什么要这样讲。
导演从一开始就放弃了常规的叙事。
就说开场那信息量巨大的两分钟——
快速切换的镜头，依次闪过一连串动作与物件。
有些，明显是在交代事件。
比如，燃烧的少女照片、冲进厕所的血迹、有女生名字的项链。
这是男主的一次任务，受雇救走一个女孩，他正在清理现场。
有些，隐隐在刻画人物。
密封住的烟雾警报器、毁坏手机卡、用《圣经》扑灭火苗。
专业、缜密的冷血杀手。
有些，看似没有必要，其实隐含深意。
比如擦拭带血的锤子、门外优雅走过的短裙长腿。
等你看完全片，再回来细想，恍然大悟。
还有一些，你无法找到它们出现的理由。
比如小男孩的特写、把头封在保鲜袋里一呼一吸的男主。
以及，画面出来之前，背景音里传来的零碎独白。
男声：“你得加把劲啊”，“我得加把劲，先生”。
女声，则一直在低沉地倒数：“27，26，25……”
显然，它根本不在意你看到的表象。
如果说，好电影都适用于冰山理论。
那《你从未在此》则是给出一小块拼图，再慢慢拼出可怖的全景。
电影最让人疑惑的，就是杀手在整个故事中，不断从脑海里冒出的闪回。
像剪辑错误一样，突如其来。
把头埋在胶袋里的杀手，突然变成了小男孩、激烈的争吵；
搭着电梯，突然一个恶魔般的声音低声说：“给我站直，傻逼废物才驼背。”
然后，小男孩再次出现，被关在衣柜里。
这边杀手在杀这人，又闪到小男孩躲在衣柜里看到的情景：
妈妈被打得一头鲜血，父亲扔下锤子继续向她走去。
这些闪回，帮我们找到打开谜团的钥匙——
童年。
并非老马丁的《出租车司机》，用反英雄的故事影射美国越战后的社会创伤；
也不像吕克·贝松评价《这个杀手不太冷》那样，“这是两个孩子的故事，他们都是12岁”。
《你从未在此》讲的是，一个童年受过创伤的人，成年后依然要在童年的迷宫中打转。
他人的噩梦，和自己的噩梦，统统交织在一起。
慢慢你就会明白，那个闪过的脚丫。
那个闪过的黑色货箱。
这些究竟意味着什么。
最后你也会明白，这个杀手的怪癖从何而来。
你现在知道——
为什么杀人不用枪，爱用锤子？
上为阿祖，下为他童年里的“那个人”
为什么爱把头埋在湿毛巾里？
同上
而于那个被迫当雏妓的小女孩，童年对她的伤害，也是不可逆的定型。
片中被救走的小女孩，几乎没有台词，也从没有表情。
对于雏妓被侵犯的经历，电影没有具体描述。
但有三个瞬间，让Sir震撼。
被救出后，她表达谢意的方式，像被驯化的动物——
抱、亲。
如果不是被杀手推开，下一步你觉得是？
车上摆着杀手来之前，特地为她买的汽水。
小女孩对汽水没有兴趣，却拿起了旁边的另一件东西摆弄——
止痛药。
可想而知，女孩每天呆在那张床上，面对的都是什么。
现在，再回想那些不时出现的倒数——
会不会是在被进入身体后，等待仪式结束的自我麻痹。
第三个动作，是一句话。
当小女孩第二次被抓走后，杀手想再次去营救。
但这一次，小女孩早就学着杀手的样子，把关押她的人一个个撂倒。
等杀手赶来，她优雅地享受着晚餐，手上还沾着血。
看到杀手进来，她还平静地安慰：
没事的，阿祖
或许《你从未在此》的叙事风格曲折，跳跃的闪回画面也让不少人感到难以适应。
但Sir还是要说，好电影真的是会“闪回”的。
直到现在，Sir还难以忘记两个情节——
其一。
阿祖在役时的回忆，仅仅出现过一次。
战事结束后，临走前他把物资里的巧克力分给围栏外的一个当地小孩。
小孩兴冲冲跑走，包装都没来得及撕开——
“嘭”，被另一个孩子击倒，抢走了这块巧克力。
关于战争的所有回忆，没有枪林弹雨，没有战友的血肉模糊。
偏偏，又是一个关于孩子的噩梦。
其二。
阿祖在动手前去超市买办事工具。
明明是同一次买的，电影却辗转三次才交代清楚了购物清单：
有杀人的锤子，有封口的胶带，还有……零食和可乐。
有什么用？
杀手没有忘记，他的任务除了杀人，更是为了一个孩子。
不是每部电影都能开创一片新大陆。
但好的电影，应该有那么一两个刹那，照见我们常识的盲区——
孩子全然天真无邪？
哪怕最洁白的纸张，也能画出丑恶的图像。
杀手都是铁石心肠？
哪怕再坚硬的石头，也可以开出一朵小花。
就冲着这些震慑的细节，《你从未在此》就值得慢慢解码，细细回味。
别对这样的一部好电影，轻易就说：
呵呵，装逼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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