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多的箭矢向着他们射来，他们赶紧寻着掩护躲避，可箭上带火，眼看着不少屋子都燃起来了，一时浓烟滚滚，又让兵士乱了几分阵脚。
赵敏略加思索，对王保保道：“我们如今腹背受敌，他们围在外头，而我们在里面束手束脚，不仅应付不暇，况这火烧起来了也不能久呆，我看倒不如把所有人聚集起来呈冲锋之势，突破包围，城外大军想必已在赶来的路上，我们先冲出去与其汇合，再回头收拾这群残党。”
赵敏所说也正是王保保心中所想，他不再犹豫，点了几个名字，“你们务必要保护好郡主。”，随后抽出腰间佩刀，举起来对剩下的所有人大声道：“所有人一起聚到前门去！”
所有人马上都聚拢过来，护着王保保几人涌向大门口。
混乱中，周芷若被赵敏紧紧抓着手随他们一起前行，她看着身周不断有蒙古兵哀嚎着中箭倒下，心乱如麻。
她虽一直知道她与赵敏之间始终隔着一道汉人与蒙古人的距离，也一日日的劝慰自己，蒙古人也好汉人也罢，都从来容不得谁人选择，同样生而为人，没什么不同。可她如今亲眼见着蒙汉相杀，门外是两千多名想要奋死一搏的义军同胞在苦苦挣扎，而身前是她全心全意要守护的恋人，这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她与赵敏两人的爱情在这纷扰乱世前是多么的举步维艰难以维系，心中是从来没有过的挣扎煎熬。
周芷若清楚，他们一旦突破重围，那门外的两千红巾义军将全无胜算。那是两千条人命，他们也有自己的爱人儿女，他们的每一声呐喊不光是为了热血，更是为了守护自己的国土与家人。
越是这样想，周芷若就越是手足无措，为什么自己一定要陷入这样两难的境地，难道民族大义与自己的爱情就真的不能两全吗。
她脑中突然现出一个念头，若是自己到时假意挟持了王保保和赵敏……
只想到一半她就急急止住了，暗骂一声自己不识好歹，“敏敏甘愿委身峨嵋三年只为不让你犯难，她已做到如此地步，你却还要她怎样呢，莫不是一定要逼死她你才甘心？”
提及死字她心中忽然突突直跳，正心绪不宁之时，却见赵敏回过头来递给她一块黑布。
她有些不太明白，拿着布若有所思，“莫不是敏敏让我为她爹爹带孝，可现下这个节骨眼上……”，赵敏又回过头看她，见她愣愣的没什么反应，便用手肘轻轻撞了她一下，“快蒙在面上，说不定有些人认得你。”
周芷若这才明白她的意思，刚将它系在脸上就听得王保保一声令下，蒙古兵们推开大门一拥而出终于开始与红巾军们正面兵戎相见。
而也是在这一刻，周芷若突然就打定了主意，世间万物皆有定数，并非她一人之力可以撼动，而她此行前来从来只为了一件事，那便是护着赵敏安全，除此之外她没什么可以插手的。
周芷若有心不偏不袒，决意不帮蒙古兵，也不伤任何一个同胞，可她却忘了，这是真正的战争，不同于武林中杀人不见血的高明招式，人人厮杀在一块，手执利器，以血肉之躯相博，局势瞬息万变，哪里是人能控制得住的。
她站在中心，箭矢鸣镝破空之声，兵士们受伤后的惨呼，兵刃相交的叮铃脆响，甚至还有刀剑刺入肉体与骨骼摩擦的声音，全都混着浓烈的血腥味争先恐后的挤进她的耳朵。
这种独属于战场的惨烈，让周芷若几乎生出一种身在地府的错觉。
原本聚拢在一起的队伍被红巾军们不要命似的打法冲散了不少，不少人前赴后继的挤进来，明晃晃的刀剑最近时甚至杵到了周芷若的鼻尖。
她顿时强迫自己敛去心神，挥剑挡住妄图靠近的兵刃。
混乱中还是有人踩着同伴们的尸体冲到了赵敏的身边，其中一个人也是个机灵的，看见她身上的缟素，大喊一声：“这定是汝阳王那狗贼家的小郡主！”，说着就举着刀向赵敏砍去。
周芷若心里一急，剑锋翻转，挑落他手里的刀，剑尖就直冲那人胸前要害而去。
剑势行到一半，她蓦地回过神，大惊失色。
其时赵敏眼角余光扫到这一幕，紧皱双眉从另一人胸腔中拔出沾满血色的利剑，一直牵着周芷若的左手用力将她拉回来，自己则侧转身子面对周芷若站在她面前，右手手腕微转借势使出一招反手剑，穿过那人肚腹。
她也不去看身后趔趄倒地的敌人，只望着周芷若，欲言又止，“芷若……”
又有一人大喊着把刀锋对准赵敏，周芷若右手还未抬起就被赵敏压了下去，她用剑锋划过那人的脖颈，而后才对周芷若道：“都怪我，偏偏不拦着你来趟这滩浑水。”
周芷若白着脸对她轻轻摇头。
赵敏烦躁的又刺出一剑，接着道：“我知你武功高，可我也不能束了你的手脚傻傻的置你于死地……”，她看了一眼四周，小心地收剑入鞘，双手环到周芷若的脑后，将那块黑布盖过她的眼睛后重新系上。
赵敏伏在周芷若耳边小声道：“你只记住，他们都是我杀的，要恨尽管来恨我……”，然后她迅速的放开她，复又“唰”的抽出染血的剑，“不要去恨自己……”最后一句随着一声叹息轻飘飘的消散在嘈杂的空气中。
稍远处的红巾军也很快赶了过来，弓箭手们将对准院子的箭都转而对准了王保保一行人。
王保保见状大声号令众人列好阵型往城门方向冲。
赵敏紧握着周芷若的手腕将她护在身后，不断斩落身周的流矢。
周芷若虽蒙着眼睛亦步亦趋的跟在赵敏后面，但以她的修为，耳力目力皆异于常人，丝毫没有妨碍她时刻关注着赵敏的周围。
赵敏正兀自应付着向她射来的箭，眼看前面马蹄阵阵，大军已至，她振奋了精神刚要鼓舞将士们，却突觉左手一空，随之背后靠上一具温暖的身躯，然后耳边是一声微弱的闷哼。
她立时吓出一身冷汗，匆忙回过头，“芷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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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现在知道疼了？”赵敏白了周芷若一眼，手上动作却又轻了几分，“刚刚多厉害，空手接白刃啊。”
包扎好后，她才松了口气歪躺在一旁。
周芷若看着自己包成个粽子的左手掌，小声抗议道：“我那只不过是情急所致……你这也包得太难看了吧……”
“难看！”赵敏又坐起来，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样深的伤口，等留了疤你就知道什么叫难看了。”
周芷若把手举起来，看了好一会儿，有些惋惜道，“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赵敏忽然朝她狡黠一笑，撑在桌上托着下巴道：“你有没有觉得伤口有些微微的麻痒？”
周芷若看向她笑眯眯的两只大眼睛，心中顿生一股不好的预感，颤声问道：“好像确实有一点……怎……怎么了……”
赵敏好整以暇的用另一只手托起周芷若受伤的那只手晃着脑袋道：“你可听过‘去腐消肌膏’？”她轻嗅一下，“你难道就没闻到一丝辛辣之味吗？”
周芷若“啊”了一声，右手就要去解绷带，却被赵敏一把拍开，她不由委声道：“你干嘛啊？”
赵敏慢慢解开包好的绷带，却也不清洗伤口，只是重新为她包扎得平整些，“不干嘛，就是想让你长长记性。”
她抬头看见周芷若皱成一团的脸，佯装受伤道：“怎么？你都愿意为我豁出性命，却连道疤也不愿意为我留吗？”
周芷若忙道：“当然不是，可……”，她总觉得这话哪里不太对，但又说个不出所以然来。
赵敏看她一副沮丧泄气的模样，扑哧一声笑了，“好了，我逗你玩儿的。”，她又躺回软榻上，“放心吧，我给你用的是玉骨生肌膏，用不了多久，保管你连一丝痕迹也看不出来。”
周芷若闻言又仔细闻了闻，除了辛辣之味外果然还有几丝若有若无的幽香，她刚转过头想要说话，却见赵敏已经闭上眼睛，胸口也随着绵长的呼吸有规律的起伏，想是睡着了。
她看着赵敏脸上的倦色，有些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头发，随后却也忍不住打了个呵欠，于是她便寻了一件薄衾盖在赵敏身上后躺在了她旁边，开始小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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