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放牛
老吹吃不上老鼠肉，就想着猪肉，但猪是要吃米糠吃芋头苗吃红薯的，但芋头、红薯也属于口粮，人都不够吃，哪有那么多余的给猪吃，想来想去，老吹突发奇想，养牛！牛好啊，牛好养，不吃饲料，只吃草，牛肉也好吃，牛又可犁田，在农村哪里不有草啊，养牛真是一本万利啊。
老吹布置下去，多养点牛吧，由于田垌村没有大面积的土岭，养牛只能承包到各家各户，一般是由小孩或老人照看。
贱狗家承包了生产队一头牛，这头牛由贱狗照看。承包一头牛一天记两个半工分，到年底结算，一年可得50块钱。
各家承包的牛一大早就被赶到一个几乎没有什么草的土包上，各家轮流照看，到下午各家再到土包统一领回自家承包的牛。各家领回牛后就直接把牛关进牛棚，然后往牛棚塞一把禾草就万事大吉了。
“这些牛造孽啊，在那个光秃秃的土包上吃什么啊！”长孙爷说。
贱狗放学回家的任务就是去土包领回承包的牛，然后把牛牵到青草茂盛的田埂上让牛再吃上一两个小时，傍晚才牵回家。
“你看牛不看好点？你看，你的牛又吃了两株禾苗了。”寿交骂道。
“这个贱狗太坏了，今天他的牛又吃了几株禾苗，明天要告诉他老师，不爱护集体的财产。”顺吉这些话传到贱狗的耳里，贱狗心里不是滋味。
“我爱护生产队的牛倒是错了，不就是吃了几蔸禾苗吗，用得着这么讲我？”贱狗晚上睡不着，“寿交和他的仔都不是什么好鸟，老子睡不着，也要他们睡不着。”
夜深了，一个人影从牛栏出来，手上拿着一个撮箕，快速地跑到寿交家门口，忙活了一阵后，一阵风似地跑了。第二天，寿交出门，见大门上、门口满眼的牛粪。
“莫非你得罪了哪头牛？”早起的扒锅老爹笑道。
寿交一阵疑惑，又找不到出气的对象，不断地骂着粗话。
贱狗晚上做了个梦，寿交被一堆牛粪埋葬了。
寿交把自家门口遭牛粪袭击的事汇报给了老吹，怀疑是贱狗做的坏事，因为自己讲了贱狗看牛没看好牛吃了禾苗，老吹没把它当回事，交代寿交把牛粪清理好后倒到生产队的粪池里，后来又找贱狗谈了话，严厉批评了贱狗让牛偷吃生产队禾苗的行为，说禾苗是生产队的命脉，禾苗被牛吃了，粮食就少了，粮食少了，人就要饿肚子，就影响养猪，后果很严重，要贱狗端正思想态度，看好牛。最后威胁贱狗，你看不好牛，往小了说是缺乏责任心，往大了说是破坏生产队的财产，挖什么墙角，性质是非常严重的。
贱狗非常害怕，低着头不吱声，心想以后是要小心看牛了，不能牵着牛在田埂上吃草了，决定割草给牛吃。
18.老吹指导插秧
养牛好是好，但牛大得慢，可能要三五年才能长大，而且耕牛不是想杀就能杀的，只有病牛才能杀，而猪就不同了，猪有大半年就长大可以杀了，而且生产队作为集体，杀猪不用交任务猪，老吹想吃肉等不及了。
其实老吹最关心的是自己的营养问题，他也知道猪肉好吃。一次他找到雷德，一同到田垌里走走。
“雷德，我觉得生产队要多养猪，多养猪就要有粮食，有粮食就要插好秧。”老吹启发道。
“插秧还不容易，插下去就行了嘛，插秧还有讲究？”雷德头脑简单，不懂老吹要搞什么名堂。
“我讲你这个雷德，你最大的优点是立场坚定，这点我毫不怀疑，但你这个人太简单。”老吹的话使雷德不知所措，嘿嘿地干笑着，张嘴看着老吹，老吹继续说，“插秧好比写字，要整齐，你的字就歪歪扭扭，难看死了。插秧除了要整齐外，行距、蔸距都要规范，行距20公分，蔸距15公分，要严格按这个标准去检查，不合格的要返工。不插整齐怎么能高产啊？”
老吹递给雷德一个安上刻度的木制量具，一起去量妇女们插好的秧。
不量不知道，一量吓一跳。经过老吹、雷德的测量，大部分插好的秧都不合格，都要返工。返工比插秧还要多一道工序，就是要把插好的秧拔起，再重新插下去。妇女们叫苦连天，她们早出晚归插秧，腰都直不起了，还要返工，这不要命么？但上命难违，在田垌村，老吹的命令跟皇上的圣旨差不多，只能照做，但这样一来，已经完成了大半的插秧任务，又得重来，要赶在八一前完成，就是不吃不睡也完成不了。
“喊男社员也一起来插秧，从今天起出夜工。”老吹下指令，有人私下偷偷说老吹像个催命鬼，早晚要人性命。
谁知男社员忠实地执行老吹的指令，插秧速度低得像蜗牛，每插一蔸就要量一下是否符合标准，女社员倒不像男社员那样死板，但生怕不符合标准，插秧效率至少降低了一半，这样出夜工就更有必要了。妇女们整天泡在高温的水田里，手脚都泡烂了，又痒又痛，往时晚收工后，吃了夜饭，妇女们就聚到一起，烧起一堆火，盖上一种草本植物蚊子叶来薰已经被泡烂了的手脚，使溃烂的脚丫手指得以缓解，现在要出夜工，只能拼死一搏了。
出夜工非常辛苦，于是有人提出由生产队出米出菜请出夜工的社员加夜餐，老吹当初不同意，说是享乐主义作怪，但大家的意见包括生产队的全体干部意见都十分坚决，老吹才勉强同意。老吹并不下田与社员们一起劳动，却在盯着生产队负责夜餐的两位厨师，厨师用汤匙舀上一勺稀稀的鸭蛋羹铺在盛满饭的大碗上，也没有其它的菜。就是这样简单的饭食，社员们已经很满意了。一旁的老吹不住地摆头，轻声叹息着，却又偷偷拿了一碗盛满蛋羹的大碗到一旁吃去了。
老吹不劳动只负责监督，他早早就拿着量具到田间地头检查插秧的规格去了。
因为大部分男社员被抽调去插秧了，一小部分男社员继续割禾，割完禾后下一道工序是犁田耙田。老吹有要求，犁田耙田要均匀细碎，最好能达到小孩吃的米糊的程度，他称之为“精耕细作”。有老农讲，老吹完全是瞎指挥，不懂装懂，土质太细糊，土壤容易板结，不易透气，反而不利于禾苗生长。老吹这种事倍功半的做法，使犁耙田效率降低了许多，平时一天能犁耙3亩田，现在只能完成1亩，相当于工作量增加了3倍。
割禾也并不轻松，除了把禾割倒，还要踩打谷机转动带齿的滚筒，两手合抱稻杆放到滚筒上把稻谷脱粒，炎炎烈日下，本来就热，还要手脚并用，体力消耗大，出汗猛，刚把衣服掀开透下气，去抱稻杆时一弯腰，衣领又贴回身上，又热又痒。年纪大的别名叫“大金牙”的社员几度虚脱晕倒。老吹在社员大会上隆重表扬了大金牙精神，号召社员们向大金牙学习，要在全村形成战天斗地的热潮。老吹的表扬更加激起大金牙的斗志，他不顾高烧不退的危险，坚持在火辣辣的毒日下劳作，上午割完禾，下午犁耙田，像一台机器一样连轴转，三天后倒在了稻田里，再也没能站起来。
那几天，社员们没看到老吹，传言说他到公社汇报去了，过了7天才回来，有人说老吹怕大金牙的鬼魂找他麻烦，要过了头七才敢回。
19.积肥运动
大金牙的死，给田垌村蒙上了一层阴影，有人说大金牙死有不甘，他的魂怕要回来找人算帐，贱狗妈吩咐贱狗晚上千万不要出去，但贱狗是闲不住的，他认定的事一定要做彻底才罢休。
寿交大门一连三天都被牛粪袭击，大伤脑筋，于是决定晚上蹲守，看看究竟是哪个在搞鬼。
寿交和他的仔顺吉在门口的柿子树下猫到下半夜三点，仍不见动静，这时顺吉想起保村讲的鬼故事和刚死的大金牙，凌晨四点，是鬼回去的时间，于是打了个冷战。
“爸，回去吧，怕有鬼啊。”顺吉平时爱欺负人，但是特别怕鬼。
儿子的话使寿交打了一个激灵，寿交没读过书，平时莫看他凶巴巴的，也是一个怕鬼的主，但他在儿子面前，强装镇定，说你先回去，我再守守看，搞破坏的人可能就要来了。
一连两个晚上，寿交都睡不好，到了凌晨5点多的时候，竟模模糊糊要睡去，迷糊间一头牛由远而近飘将过来，他吓了一跳，突然醒来想站起，双腿却麻麻的，不听使唤，怎么也站不起，又闻到一股牛粪味，下意识用手一摸，却见身上有一层牛粪，寿交又惊又怕，他突然发力想站起，腿却不听使唤，刚一起身便颓然倒下，待定眼再看那牛时，黑黝黝一片，什么东西也没有了，他赶忙回家，却踩到门口一大堆牛粪，一推门又摸到牛粪。
寿交受此惊吓，渐渐发起烧来。
“你怕是得罪了牛神啊，你怕要做一件善事才能化解呢。”扒锅大爹建议。
寿交绞尽脑汁，利用贫协主席的身份向生产队长建议大搞积肥运动，号召大家为生产队积肥，积满一担牛粪记7分。
村巷、田野、牛棚的牛粪被村民捡得干干净净，人们眼盯着一头头牛屁股，一旦牛后腿向两边分开微微下蹲，牛肛门外鼓，一群男女老幼便飞奔而至，先到者用撮箕紧紧地放在牛屁股下面，等待牛屎降落，喘着粗气，一脸的兴奋。
一头牛在水田里屙了泡屎，贱狗便急急抢先跑下水田，因没准备撮箕，便用手捧起还冒着热气的牛屎，一阵牛粪的清香扑面而来。
田垌村捡牛屎运动被公社表扬，说既搞好了卫生，又为生产队积肥，一举两得。
贱狗就读的保来小学受捡牛粪启发，秦刀易校长决定用牛粪发蘑菇，要求上学的学生上学时挑来两泡牛屎。两个月后，贱狗刚挑着两撮箕牛粪走进学校的蘑菇棚，就见秦校长捧着一堆蘑菇走出门来向食堂走去，喜笑颜开，露出一口黑牙，说道：“你看，我们老师吃的东西好脏啊。”
几个同学一阵轰笑。
“什么狗屁校长！这个狗屁校长狗嘴里真是吐不出什么好话来，白吃了我们学生发的蘑菇，却不拉好屎，天天剥削我们，我们天天挑牛粪来发蘑菇，却捞不着吃一个，这个校长比地主还要可恶。”贱狗想着便把两撮箕新鲜牛粪狠狠地倒在了一大片蘑菇上，“我叫他吃，让他们吃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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