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子新：回望曾经的荷塘（连载之十）

文/吴子新

老家的荷塘多，荷塘的岸边长满了茭白。老家的嫂子们经常手提茭白，以茭白为谜底打谜语：“守望绿水沉沉，一片绿色茵茵，不见盛开花朵，却是怀孕在身。”

茭白是一种不见开花，只会结果的水生植物，生长快，结的多。茭白可以生吃，吃在嘴里甜甜的，村里大人小孩都喜欢茭白。人们把茭白掰回家，切成茭白丝，加些青椒片，炒成一道家常菜，可口，下饭，大人孩子个个喜爱。

每年立秋季节开始，老家荷塘边的茭白先后开始结果，人们络绎不绝去往荷塘，掰些茭白回家。时常，我和几个孩子一起在荷塘埂上放牛、放鹅，一旦发现茭白根部古古地凸着果实，便立即俯下身体，撕开茭白的叶子，掰起嫩嫩的茭白。转而，撕去附在茭白上的皮叶，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三年自然灾害的最后一年，很多社员家里没有食盐，只得吃“淡斋”。尤其那些家有老人或病人的家庭，因没有钱卖煤油，经常多日不亮灯，夜晚只好抹黑。因此，很多人家只好弄些萝卜、野菜等，天没亮就动身，去集市换点儿煤油，换点儿食盐。那时，农村到处设卡，不准许社员带农产品进入集市销售。一旦发现，视为投资倒把，一律没收，送到食堂。那年七八月间，连续多天的下半夜开始，老家的大队组织好几个小组，分别在去往三河集镇的渡船口、河滩等要道设卡，守株待兔。有一天天亮之前，居然拦截住一名去三河集镇卖茭白的中年人，没收了30多斤茭白。没收的茭白全部送进了村上的食堂。

老家的荷塘里，不但种植莲藕，菱角，到处都有鸡头菜（芡实）、野茨菇（水芋头）和野果子（荸荠）。尤其是成熟时的鸡头菜，叶面像簸箕一样大，飘在水面。鸡头菜遍身长刺，叶面、杆子和果实上的刺儿密密麻麻，稍不小心，就会扎着刺儿。

每年秋天，父亲都用四爪（一种铁具）或铁钩子去荷塘，挑选叶面大的鸡头菜，首先掀开带刺的叶面，把鸡头菜的杆子和果实从荷塘水底的泥土里拽出。回家以后，母亲拿着剪刀，撕掉杆子外面的刺儿和皮，取鸡头菜的杆子做菜。

每棵鸡头菜都有大小不等的圆圆的鸡头果，鸡头果里的鸡头米裹着一层嫩嫩的包衣。鸡头米能生吃，也能熟吃，是小孩子们的最爱。很多次为吃鸡头米，我的手被上面的刺儿扎破，流出过殷红的血。

荷塘中间浅水的地方櫵草丛生，这儿一片，那儿一片。那些茂盛的櫵草丛盘根错节，是很多水鸟栖息的窝。每年，都有很多水鸟在窝里下蛋，孵化出小鸟。

荷塘里的鸟儿非常的多，整个荷塘是鸟儿的家园，更是鸟儿喧嚣、追逐的天堂。

早晨，阳光斜照着荷塘，荷塘鸟语花香，那些鸟儿yyou有拍着翅膀的，有大声鸣叫的，有追逐嬉戏的，显得格外热闹。

候鸟中的白色长腿鸥鹭成群结队，停留在荷塘四周的岸边或田野的稻田里，寻觅小鱼小虾、泥鳅等。长腿鸥鹭不是很怕人，经常“人来鸟不惊”。可是，每当人慢慢接近它时，它们迅速扑着白色的翅膀，一哄而起，在田野的上空盘旋。不一会儿，又飞了回来，落到了荷塘埂上或田野的稻田里。

老家人称作“爪﹙zhao﹚鸡”的黑色水鸟，腿比较长。别的鸟一般都是双脚蹦着走路，“爪鸡”却不是，而是和长腿鸥鹭一样，两只脚行走，速度非常快。“爪鸡”又名“咯叮”“苦儿雀”，学名水鸡鹳，是国家三类保护鸟类。“爪鸡”觅食的时候，总是“咚，咚，咯咚，咯咚”不停地叫，一声接着一声，声音高，传的远。有时，一公一母的两只“爪鸡”走开了，一只却在荷塘埂上或田埂上“苦儿，苦儿，苦儿”叫喊着，另一只便很快“苦儿，苦儿，苦儿”回应着，飞到了跟前。

“爪鸡”的蛋褐斑色，为是椭圆形，有小鸡蛋一样大。很多次，二哥下到荷塘中间，在櫵草丛中寻找一个个鸟窝，从鸟窝中收取很多个爪鸡蛋。

褐黄色水轱辘简直就是荷塘的精灵，一会儿贴着水面疾飞，一会儿从这边扎进荷塘的水里，到水里捕食，一会儿又从那边钻出了水面。

翠绿色的翠鸟觅食的时候，总是呆在倾斜的莲杆上。一眨眼，又飞落到嫣红的荷尖上。呆在哪儿，全神贯注，瞅着水中的小鱼儿。突然，一个俯冲，叼起水中的鱼儿，瞬间疾驰，落到了荷塘边的柳枝杆上，尽情地享用美餐。

棕斑色的野鸭三五成群，“嘎嘎，嘎嘎”地在荷塘里游荡。野鸭不想家鸭，听不懂人的吆喝，总是离人远远的，一有动静，便从这片荷塘飞到那片荷塘。

有一天下午，姐姐在荷塘放鸭，四只野鸭不经意地混入了鸭群，和鸭儿一起吃食。太阳落山时，姐姐赶鸭子上岸，准备回家。可是，那四只野鸭就是不上岸，反而飞走了。

（注：题图照片由作者提供。）

作者简介

吴子新，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安徽省散文家协会会员，安徽省摄影家协会会员，从事过省报记者。1982年起先后在《人民日报》《安徽日报》《江淮》《新安晚报》《未来》报刊和《江淮文学》《同步阅读》《首都文学》《宁古塔作家》《温馨微语》等电子杂志发表新闻通讯、散文、诗歌等12400余篇（首），获过全国小说征文一等奖和多次名次奖，出版《乡村看台》《古往今来看同大》《乡韵自吟》等个人专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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