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邹彦 （上海音乐学院教授）
恐怕现在知道罗马尼亚钢琴家蒂努·李帕蒂（Dinu Lipatti）的人已经越来越少，对他的演奏仍然情有独钟的人则更是少之又少。然而对那些熟悉并且热爱他的人来说，李帕蒂所留下的为数不多的录音成为他们缅怀这位钢琴家的最好的方式。下面这张照片中的年轻的面容永远定格在了31岁；他的艺术生命刚刚绽放就戛然凋零，在人世间只度过了33个春秋的李帕蒂于1950年死于何杰金氏病（Hodgkin’s disease）。时间流逝，2017年3月19日，李帕蒂已经整整100岁了。
1917年3月19日，康斯坦丁·李帕蒂（Constantin Lipatti，蒂努是对他的爱称）生于罗马尼亚的布加勒斯特。他的双亲都是音乐家，且生活富足。虽然他们都没有接受过严格的音乐训练，但是在音乐上都有极高的修养。他的父亲曾跟随弗莱舍和伊萨伊学过小提琴，他的母亲被当时的某些评论认为是罗马尼亚最好的钢琴家之一。有罗马尼亚最伟大的音乐家乔治·艾涅斯库作为蒂努的教父，又加之他音乐家庭的熏陶，我们完全可以说他是为音乐而生。在四岁的时候，小蒂努已经在慈善音乐会上演奏，并且开始作曲。
由于他对于音乐与生俱来的天赋加之他自幼便脆弱的体制，他从未接受过学校教育。在布加勒斯特接受了私人音乐教育之后，他于1934年，即他17岁的时候在维也纳参加了国际钢琴比赛，获得了第二名。然而，阿尔弗雷德·科尔托（Alfrod Cortot）却对此成绩大为不满，以退出评委会作为抗议，并且随即邀请这位踌躇满志的罗马尼亚钢琴家到巴黎跟随自己学习。这可以说是李帕蒂艺术生命的一个重要的转折点。
在巴黎，他的老师不仅有科尔托，还有大指挥家查尔斯·明希（Charles Munch）和作曲家保罗·杜卡（Paul Dukas）。杜卡收李帕蒂为徒，授其作曲；然而杜卡在看了李帕蒂的作品总谱之后，迅速得出结论：“我们实在是没啥可以教你的了。”在刚刚抵达巴黎不久，李帕蒂这位“小巫师”就已经成长为了“魔法师”。由于杜卡在不久后去世，因此李帕蒂投入到了被恩斯特·昂塞梅特（Ernst Ansermet）称为其“精神的母亲”的纳蒂亚·布朗热（Nadia Boulanger）门下学习。布朗热成为他终生的良师益友。也正是在布朗热的劝说下，李帕蒂走进录音棚录制了令我们后人可以不断追忆他的珍贵录音。
感谢布朗热这位伟大的音乐教母，感谢录音师瓦尔特·莱格（Walter Legge），这些单声道的录音对当下的意义已然超越了“弥足珍贵”这样的词语，最为重要的是，它们的存在让我们听到了一颗“圣洁的灵魂”，法国作曲家普朗克做出了对于李帕蒂音乐艺术的最佳评论。对于音乐严肃的态度是李帕蒂追求真理的方式，高贵、优美、真诚是其在音乐中永远向我们传递的信息。
二战期间，他与1943年和他的未婚妻玛德琳娜·坎塔库泽纳（Madeleine Cantacuzene）辗转来到了日内瓦，两人仅有5瑞士法郎。在日内瓦，李帕蒂被邀请担任了日内瓦音乐学院钢琴大师班的教授，这一职务一直延续到他去世的前一年。
1949年，李帕蒂的健康状况急剧下降，大限将近。然而，此时却出现了希望的曙光。在1950年的夏天，他的病情因注射刚刚被美国医生发明的可的松（即肾上腺皮质酮）而得到抑制。此时的李帕蒂在身体和精力方面都得到了短暂的恢复。因其追求完美的个性和依然脆弱的健康，他更喜欢的是录音棚而非舞台。在这一年7月份，他又录制了一系列录音。这也是我们目前能够最常听到的录音。也正是由于很难进行舞台演出，他也无法赚到更多的钱来支付注射可的松的高昂的医药费。当时仅每天一支可的松就需要18英镑。查尔斯·明希、梅纽因和斯特拉文斯基以及其他喜爱他的人建立起了一个基金会来募集资金继续帮助李帕蒂使用可的松来维持生命。
多年来，他一直想录制巴赫的《耶稣，人类渴望的欢乐》的夙愿在这些朋友的帮助下得以实现。在他生病之前，他一直认为自己无法演奏好而多次拒绝录制这部作品。1950年7月，他终于录制了令自己满意的录音。在这一夏天即将过去的时候，李帕蒂录制了莫扎特的《a小调奏鸣曲》（K310），并且与卡拉扬合作公开演出了莫扎特的《C大调钢琴协奏曲》（K467），这是他最后一次与乐队合作。9月，他在贝桑松音乐节上举办了最后一次独奏音乐会。
然而，可的松的奇迹是暂时的。1950年12月2日，李帕蒂去世。年仅33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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