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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画坛,咫尺山水谁领风骚(下)/原创/边角料艺话
MM美米艺术时空2017-01-09阅读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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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俨少:百开山水册页空前绝后

陆俨少

陆俨少(1909—1993),又名砥,字宛若,上海嘉定人,常以字行世。早年入无锡美专学习绘画,1927年师从冯超然学习中国画,1956年入上海中国画院任画师,1962年起兼课于浙江美术学院,1980年起在该院正式执教,后为浙江画院院长。

陆俨少先生,青年时饱览大江南北风光,中年颠沛流离,壮年蒙受冤屈,晚年奋发艺事,70岁后画风大变,渐渐形成自己的风格,在中国当代山水画领域独树一帜。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鲁纬曾有缘多次一睹其画风采,竟有一次细赏过宛若先生大作六十余幅,至今想来亦极畅快!

陆俨少代表作之一

《万里江山图》/1978年作

陆俨少先生书法亦独创一格,故尤善于发挥用笔之效,擅长以笔尖、笔肚、笔根等的不同运用来表现自然山川的不同变化。他的《云山幽壑图》、《万里山河图》等代表作极负盛名,多件毛泽东词意手卷造诣惊人。

但2004年那场春拍,却真正让画坛内外,为陆俨少这个名字,为陆俨少的画,深深地被震动了——

吴湖帆慧眼出题 杜甫草堂竟不受

时间回到2004年6月26日,北京瀚海2004春拍现场,陆俨少《杜甫诗意图》百开册页以6930万元人民币成交,超越当时中国书画作品全球拍卖最高纪录!

100幅,每幅43.5×27.5cm,约一平尺多,每册山水内容是陆俨少先生根据自己对杜甫诗文的理解而创作,每一幅都配有陆先生书法的杜甫诗文。整套册页完整集合了陆俨少大师中年、晚年的山水面貌,中年的工致缜密、灵气流溢之风格,晚年变法后的雄健豪放、简约浑厚之气象,俱跃然纸上。

陆俨少/《杜甫诗意册》

岸风翻夕浪,舟雪洒寒灯。

这套册页,堪称陆俨少先生凝聚三十载功力和心血创作的顶级精品!

陆俨少先生缘何创作此一百开山水册页?它又有何传奇经历?

1962年为纪念杜甫诞生1250周年,陆先生在之前拟作40开册页,以资纪念,最早动手创作,应在1959年秋天,是他从重庆回到上海后。

有一次,他带上已完成的25幅杜诗册页,给海派绘画大师、著名书画鉴赏大家吴湖帆过目并请教。吴先生一番称赞之后,提议画100开,“历代很多画家都画过册页,独唐六如(明代唐寅,唐伯虎)和华新罗清代(华嵒)超过一百开,但他们的百开册页集人物、花鸟、山水一本之中,还没有专人画专一题材、专一画种的百开大册。这种一册之中,纯为山水,汇各家各派,面目独具,无有雷同,非大手笔不能胜任,你不妨试一试。”陆俨少听完这番大行家语,欣然同意用心试试。

陆俨少/《杜甫诗意册》

雪崖才变石,风幔不依楼。

陆俨少创作册页时,他一般先取出小本子,把平时读诗的佳句摘录下来,重温杜甫诗原作,反复吟诵构思、化诗境变为画境,待等胸有成画之时,铺纸落笔,从不打草稿,顺看笔势,随机应变。这种一气呵成的创作方法,使画面达到了最佳效果。持续画了三个多月,终于完成了100幅,平均每天一两幅的速度。

陆俨少把完成的百开册页首先在上海中国画院大厅里开了个小型的观摩会,这恰巧是一个星期六的上午,正好是画师们集中学习的时间。当时未加镜框,册页被称摆放在桌面上,一幅一幅地供大家欣赏。众多画家看后赞不绝口,陆先生也作了适当的解答。要知道,那时的上海中国画院,海派高手一时云集,吴湖帆、贺天健、唐云、谢稚柳、程十发、丰子恺,无不名动一时。

陆俨少/《杜甫诗意册》

白狗黄牛峡,朝云暮雨祠。

宛若先生原计划在完成百开册页后,为向唐代诗圣杜甫献礼,将百开册页全部捐献给成都的杜甫草堂。

陆先生委托其学生写信给成都杜甫草堂谈捐赠之事,但一直未见回音,因此捐献之事被按下作罢。

陆俨少/《杜甫诗意册》

雨急青枫暮,云深黑水遥。

据说,后来杜甫草堂醒悟过来,追悔莫及。或许那时宛若先生画名尚未大振,或许那时国逢初创对画艺未及重视,五十年代,算是底蕴深厚的浙江省博物馆还不接受黄宾虹大师的作品捐赠呢……

潘天寿盛赞“三美” “文革”丢失三分一

同一年秋天,浙江美院院长潘天寿先生看完陆先生的杜甫诗意画册页后,击节激赏,盛赞画、字、跋并称“三美”,决定聘陆俨少先生在学院里兼任教职。

这也为宛若先生壮年沪上蒙受冤屈后寻找到另一条出路!

陆俨少/《杜甫诗意册》

楼光去日远,峡影入江深。

院方把百开册页在浙江美院的教学大楼走廊里进行了展示,一时引来国画系全体师生的注目,还引发其他系的师生们前来参观,甚至还有不少院外人士也闻风而至。

那时的浙江美院是中国美术重镇,新浙派正形成气候,陆俨少之画艺画名让中国国画界真正认识。正是祸福相倚,如早被杜甫草堂收藏,或许便没有浙美之展的圈内轰动了。

但祸又很快不期而至了——

陆俨少/《杜甫诗意册》

山险风烟僻,天寒橘柚垂。

“文革”伊始,全国各地都进入破“四旧”狂热,中国山水画亦被打入“四旧”行列。陆俨少只能把所画《杜甫诗意画百开册》上缴处理,等待批判。经过造反派反复“审查”,因为杜甫诗意画尽是以诗写景,以画配诗,看不出政治内容,辨不出政治倾向,无法归入“黑画”,实在难以批判,但又不能立即归还作者,随后交由上海中国画院资料室暂存保管。

躲过“黑画”毁灭之灾,却未能逃过失画之劫——

“文革”后期,造反派头目金光渝向资料室借阅过百开册页,而到交回时只有65开,他说借时就是这个数,因为当时并未登记造册,又无借阅手续,永难质证。资料室最终把剩余的65开归还给了陆俨少。

陆俨少/《杜甫诗意册》

楼下长江百丈清,山头落日半轮明。

时间到了80年代,北京荣宝斋的王大山先生来沪拜访陆俨少先生,当谈到丢失的35开册页后,双方都感到十分惋惜。王大山向陆先生提议,何不补画,促成百开之数岂不盛世美事?或许正因为前后笔墨不同,我们今天可以窥见俨少大师中老年风格的差异。

陆俨少真的心动了。1989年夏天,80岁高龄的陆俨少来到北京怀柔县宽沟,在一个环境幽美,不受干扰的安静之地,陆续补完丢失的那部分画册,终成完璧。

此后,陆俨少又在深圳重画了31开。

陆俨少/《杜甫诗意册》

蓝水远从千涧落,玉山高并两峰寒。

1989年那年,香港《名家翰墨》杂志专刊发表了《杜甫诗意画百开册页》,并配发了陆俨少《学画微言》、《后序》及沙孟海、宋文治、包立民等画家、评论家的回忆和评论。

一套册页,因一代诗圣杜甫而萌生创作,经一代国画大师吴湖帆提议创中国山水画百开册页之先,遭杜甫草堂婉拒,得一代国画大师潘天寿激赏改变人生际遇,动荡年代失三分之一,改革开放后重焕艺术青春补绘完璧。

陆俨少/《杜甫诗意册》

城上春云覆苑墙,江亭晚色静年芳。

这段传奇,百年画坛未见其二。

现在看来,当感谢岁月潜藏的祸福轮回。我们可从中一睹陆俨少大师中老年风格蜕变之异采,它几乎成了研究宛若先生艺术创作变化的图式教科书。陆俨少最早所画25开,以楷书题款,后续的以隶书题款,最晚的则以草书题之,无论早期画风的清空雅致,还是晚年笔墨的随心所欲不逾矩、出神入化,皆为极精力作。

咫尺天地间,尽见陆俨少大师两种新技法之精彩。一为“留白”,水墨留出白痕,去表现云雾、泉水、山溪、浪花;二为“墨块”,即留白要以黑色反衬,以浓墨积点成块。

陆俨少/《杜甫诗意册》

山连越西蟠三蜀,水散巴渝下巫溪。

咫尺天地处,我们一睹线条疏秀流畅,刚柔并济,富于变化。陆氏所作云水为其绝诣,有雄秀跌宕之概。

清新隽永,古拙奇峭,情趣超凡脱俗,美感引人入胜,文人气息品味高雅。一代大师陆俨少,在这百开册页,在一幅咫尺天地里,历三十个春秋,真正地做到了!

中国画中的册页,类似组画或系列画,是一种独特的表现形式。画幅不大,赏画者需伏案细看,屏气静心欣赏。在与如立轴、屏条、扇面、手卷等国画形式相比较,册页汇集是创作难度最大的一种,所以历代有“手卷易好,册页难工”之说。

陆俨少在创作中。

陆俨少《杜甫诗意图》百开山水册页已是“空前”,画坛诸公生逢盛世,但愿不致使扛鼎力作“绝后”,真成绝响!

文化的传承,更需有志者来继往开来。你,准备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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