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恐龙把脑袋伸进自家窗户,他很兴奋
费曼家有一套《不列颠百科全书》,费曼小时候常坐在父亲腿上,听父亲读这套书。书里提到雷龙身高7.6米,头宽1.8米。读到这里,费曼父亲向费曼描述说:“假如这只恐龙站在我们家的前院,它足以把头伸进楼上的窗户!不过呢,由于它的脑袋比窗户稍大了些,它要是硬把头挤进来,就会弄坏窗户的。”
费曼回忆说,凡是父亲读到的内容,他都会用现实生活中的事物来解释。费曼因此学到一种方法,无论读到什么,总设法通过这种形象思考方式,弄明白书上到底说了什么。那时想到院子里有这么一个庞然大物,真的让费曼兴奋,他当时一点也不害怕。而这些庞然大物突然一下子就灭绝了,且没有人知道其中的原因,这一点非常吸引费曼,让他很长一段时间试图寻找答案。
夏天的周末,费曼父亲会带全家去卡茨基尔山度假,晚上带费曼去附近树林里散步,引导他观察树林里发生的各种趣事。一次父子俩看到一种鸟,父亲告知费曼这种鸟的葡萄牙语名、意大利语名、汉语名、日语名,并说:“你看,你知道世界各地给这鸟起的名字,可其实你对这鸟仍一无所知,你所知道的仅仅是不同地方的人们如何称呼它而已。而现在,我们有机会好好看看这只鸟,看看它的头、眼睛、翅膀、双腿、羽毛颜色、它走路和飞翔的姿势、发出的叫声,看看它和其它鸟儿的区别。”
父亲有意识让费曼去观察事物,比如让他看小车斗里的球,当拉动小车,小球向后滚,突然停下来,小球又会向前滚。父亲会问他这是怎么回事。父亲不会先教费曼“惯性”这个物理学概念,因为知道一个概念,和真正懂得一个概念有很大区别。
费曼的画作
“我们出声说话,但声音不是身体里原本就有的一种物质”
13岁时,费曼觉得微积分很有意思,当他听说本地图书馆引进了一套《实用微积分》,就跑去借。管理员很吃惊:“啊,这么大一点的孩子,你借这本书干嘛?这可是给大人看的。”为得到书,费曼撒谎说是替他爸爸借的。他把书带回家,开始自学,并向父亲“兜售”微积分知识。父亲听不懂。
“这真让我有点儿难过:我不知道父亲竟然也有学不会的东西;而我觉得那些很简单,一目了然。”这是费曼第一次发现自己在某些方面比父亲懂得多。
费曼在麻省理工学院上学的第二年,一次他从学校回家,父亲问他:“当一个原子从一种状态跃进到另一种状态时,会释放一种叫光子的粒子,这光子原本就在原子内部吗?”
费曼解释,原子里原本没有光子,是电子做了一次跃进,产生了光子。父亲继续追问:“那光子从哪蹦出来的呢?它是怎么出来的呢?”费曼想到了一个比喻的解释方式:我们现在出声说话,可这声音并不是原本就存在于身体里的一种物质。
多年后,费曼悟到一个更好的比喻。有一次,他自己的小儿子在学说话时,看着一只猫却说不出来,他说他的“词汇口袋”里没有猫这个词。费曼后来在文章里说到:我们身体里当然没有什么“词汇口袋”,你只是在说话时说出了这个词;同样的,原子里并没有“光子袋”,它出现时,并不是从一个什么口袋里蹦出来的。
他为自己当年没能把父亲不理解的东西讲得太明白而感到遗憾。
可怕的是,这世界不只这一枚原子弹
1943年,费曼加入美国的原子武器研究团队。他很清楚这种武器一旦研制成功,会有多大杀伤力。“德国人尚没有研制出来,所以我们要抢在德国前头。团队成员拼命工作,合作得很好。但是后来,德国战败,研制原子的理由和前提都改变了,大家却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费曼自责自己当时没有去思考为什么还要继续干这个。
1945年8月6日,原子弹在日本广岛引爆,费曼和战友们的反应是激动和兴奋。城市广场上到处是欢庆的人群,他喝了很多酒,坐在吉普车的引擎盖上。车载着他和同事们满城欢呼。
战事结束后,费曼陷入了抑郁。这和他妻子刚刚去世有关,但更多来自原子武器研究。当时他在纽约59街一家餐馆吃饭,在餐桌前,他想到的是:如果一枚原子弹投在了纽约34街,那么冲击波会一直蔓延到59街,这一片地区所有的人都会死掉,所有建筑都会被摧毁。
“可怕的是,不只这一枚原子弹。它会大批地复制出来,投到别的地方。”
费曼说,他那时想得最多的是,所有东西注定都要被毁掉。以他对国际关系和人类本性的认知,他坚信人们很快会再次使用原子弹。这令他极度不安。
哪怕走到一座桥梁的建筑工地,他都会感觉这是多么无意义的建筑,“它们几秒钟内就会被摧毁”。看到任何一个建筑工程,他都会产生这种古怪的想法。
科学不会让一朵花变丑
费曼
我有个朋友是艺术家,他的一些观点,我真难以苟同。他拿起一朵花说:“瞧,这花多美!”这我没有什么异议。但他接着说:“你看,作为艺术家,我用欣赏的眼光看花,看出它的美;可是你们科学家,用分析的方法把花剖析开来看,它就变成一个毫无趣味的东西了。”
听他这后半段话,我觉得他简直是一块狂妄的顽石。首先,他所看到的美,旁人能看到,我也能领略到,我相信,即使我没有像他一样受过很好的审美训练,我也能够欣赏一朵花的美。
但是,我从这朵花中欣赏到的,他却欣赏不到;作为科学家,我从这朵花中所见到的东西,要远远比他多得多。我能想象这花的细胞,它的细胞里面复杂的运动也自有一种美。我的意思是,不仅在厘米的尺度上有美,在更小的尺度上,或者说在内部结构上,也同样有美。进一步来说,花为了吸引昆虫来授粉而进化出色彩,这本身就是极有趣的事——这意味着昆虫能看到色彩。
于是有这样一个问题:这些较低级的动物也有审美的感觉么?颜色为什么引起美感呢?所有这些有趣的问题,表明科学知识只会增加你对花的兴味、神秘感,甚至敬畏。我真的无法理解艺术家们的想法——科学知识怎么会有损于美呢?只会增进美!
(摘自《发现的乐趣——费曼演讲、访谈集》)
《发现的乐趣——费曼演讲、访谈集》
费曼著
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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