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进《红楼梦》（二十九）

   周瑞家的这才往贾母这边来。穿过了穿堂，抬头忽见他女儿打扮着才从他婆家来。周瑞家的忙问：“你这会跑来作什么？”他女儿笑道：“妈一向身上好？我在家里等了这半日，妈竟不出去，什么事情这样忙的不回家？我等烦了，自己先到了老太太跟前请了安了，这会子请太太的安去。妈还有什么不了的差事，手里是什么东西？”周瑞家的笑道：“嗳！今儿偏偏的来了个刘姥姥，我自己多事，为他跑了半日，这会子又被姨太太看见了，送这几枝花儿与姑娘奶奶们。这会子还没送清楚呢。你这会子跑了来，一定有什么事。”他女儿笑道（曹雪芹的高人一等之处就在于她没让女儿着急，而一反常的笑谈，在和老妈闲唠嗑中把老公“出事”的事情说出来，何等的嚣张？充分说明这些事情发生率已经到了常态化的程度，说明竟干些欺压百姓的事故了。）：“你老人家倒会猜。实对你老人家说，你女婿前儿因多吃了两杯酒，和人分争，不知怎的被人放了一把邪火，说他来历不明，告到衙门里，要递解还乡（遣返回老家，这个不可以，在本地判点罪过则无所谓的说。）。所以我来和你老人家商议商议，这个情分，求那一个可了事呢？”周瑞家的听了道：“我就知道呢。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且家去等我，我给林姑娘送了花儿去就回家去。此时太太二奶奶都不得闲儿，你回去等我。这有什么，忙的如此。”女儿听说，便回去了，又说：“妈，好歹快来。”周瑞家的道：“是了。小人儿家没经过什么事，就急得你这样了。”说着。便到黛玉房中去了。

   （屁颠屁颠地又是接待近亲刘老，又是跑腿送花的，都不是白忙活。周家的是这个利益集团的一个小分子，就会得到这个王氏集团的罩着，也分得一部分势力捏，女婿分争闯祸便也无妨。）

   （接待老刘和送宫花，曹雪芹要完成几个目的。很多捏，都是自然顺畅，需仔细品味才得出来。）

   （曹雪芹写书说故事多用“一箭三雕，三箭一雕”法，就是用一件故事完成几个目的的反映，把几个目的用一个故事完成。百箭百雕后，完成任务塑造，完成故事发展与结局。）
　　谁知此时黛玉不在自己房中，却在宝玉房中大家解九连环顽呢（“同丫鬟莺儿正描花样子呢”，呵呵，比比吧，看看这两个丫头平时都在做啥？）。周瑞家的进来笑道：“林姑娘，姨太太着我送花儿与姑娘带。”宝玉听说，便先问：“什么花儿？拿来给我。”一面早伸手接过来了。开匣看时，原来是宫制堆纱新巧的假花儿。黛玉只就宝玉手中看了一看（连碰都不碰下，清高？非也，简直就是不懂起码的礼貌，不尊重下人的劳动和下人的人格。），便问道：“还是单送我一人的，还是别的姑娘们都有呢（黛玉的要求存在严重问题，凭什么给你一个人送？本来薛姨妈是把黛玉和三春同等地位对待的，把这么好看的花当然要平均分配，给自己的亲侄女多两只也属于正常。）？”周瑞家的道：“各位都有了，这两枝是姑娘的了。”黛玉冷笑道：“我就知道，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给我（这孩子性格够刁，本来是因为行走路径的缘故，最后给她送来，她非但没认识到周家的辛苦，反出此等言论来冤枉人。）。（大抵是拒收啦！也笑了，可惜的是冷笑，当然断不给道谢的。一则说明黛玉的性格脾气不怎么好，另则说明黛玉与薛姨妈不亲，她们没血缘关系。非但不亲，还要加上敌意，在黛玉的小心眼子里头宝钗已经成了她的敌人，她怕宝玉与钗好、与钗玩。）”周瑞家的听了，一声儿不言语（你即使不喜欢接收，也不应该直接对跑腿的撒气，把人家整的一句话说不出来。）（这时，我们再比较一下，釵黛对周家大嫂的态度和处事方式。一强作尊重，一故意轻视；一热情，冷淡。截然相反呀。）。宝玉便问道：“周姐姐，你作什么到那边去了。”周瑞家的因说：“太太在那里，因回话去了，姨太太就顺便叫我带来了。”宝玉道：“宝姐姐在家作什么呢？怎么这几日也不过这边来？”周瑞家的道：“身上不大好呢。”宝玉听了，便和丫头说：“谁去瞧瞧？只说我和林姑娘打发了来请姨太太姐姐安，问姐姐是什么病，现吃什么药。论理我该亲自来的，就说才从学里来，也着了些凉（宝丫头两三天没来了，宝玉这小子惦记是对的，关心也是应该的，打发人看望也没错。错在撒谎上，神马东西呀？张嘴就是谎话，过几天去，没关系，正常呀，偏偏他就编出谎话来欺骗人家。再者，明知论理该去，那就立即去也是，不去看望姐姐，却仍然和妹妹玩耍捏。），异日再亲自来看罢。”说着，茜（红，如果当动词解释麻烦了，把什么什么染红。）雪（通过这些稀奇古怪的名字，无论寓意内容，我们也能体会出曹雪芹当时的怪异心理，应该说曹雪芹偶有心理变态的说，心理不健康。）便答应去了。周瑞家的自去，无话。
　　原来这周瑞的女婿，便是雨村的好友冷子兴，近因卖古董和人打官司（这可不是什么“因多吃了两杯酒，和人分争”，不是媳妇轻描淡写的状况。），故教女人来讨情分。周瑞家的仗着主子的势利，把这些事也不放在心上，晚间只求求凤姐儿便完了。
　　至掌灯时分，凤姐已卸了妆，来见王夫人回话：“今儿甄家送了来的东西，我已收了。咱们送他的，趁着他家有年下进鲜（旧时代地方官僚进献水果鱼虾海味等时新食物。这是一项为时以久的弊政。当时交通落后，要保持“鲜”味，逢迎皇帝，官僚们不惜扰民耗财，弄得天怒人怨。）的船回去（快过年了，甄家给皇帝老送南方特产的船或船队。），一并都交给他们带了去罢？”王夫人点头。凤姐又道：“临安伯老太太生日的礼已经打点了，派谁送去呢？”王夫人道：“你瞧谁闲着，就叫他们去四个女人就是了，又来当什么正经事问我。”凤姐又笑道：“今日珍大嫂子来，请我明日过去逛逛，明日倒没有什么事情。”王夫人道：“有事没事都害不着什么。每常他来请，有我们，你自然不便意，他既不请我们，单请你，可知是他诚心叫你散淡散淡，别辜负了他的心，便有事也该过去才是。”凤姐答应了。当下李纨、迎、探等姐妹们亦来定省（子女早晚向亲长问安为“定省”。）毕，各自归房无话。
　　次日凤姐梳洗了，先回王夫人毕，方来辞贾母。宝玉听了，也要跟了逛去。凤姐只得答应，立等着换了衣服，姐儿两个坐了车，一时进入宁府。早有贾珍之妻尤氏与贾蓉之妻秦氏婆媳两个，引了多少姬妾丫鬟媳妇等接出仪门。那尤氏一见了凤姐，必先笑嘲一阵（妯娌见面，自有另番情况，究竟怎么个“笑嘲”法？不知。），一手携了宝玉同入上房来归坐。秦氏献茶毕（此时的可卿端茶倒水的，没病倒捏。），凤姐因说：“你们请我来作什么（神马也不做，就是为了引出秦钟和焦大。）？有什么好东西孝敬我，就快献上来，我还有事呢。”尤氏秦氏未及答话，地下几个姬妾（姬妾有好几个）先就笑说：“二奶奶今儿不来就罢，既来了就依不得二奶奶了。”正说着，只见贾蓉进来请安。宝玉因问：“大哥哥今日不在家么？”尤氏道：“出城与老爷请安去了。可是你怪闷的，坐在这里作什么？何不也去逛逛？”
　　秦氏笑道：“今儿巧，上回宝叔立刻要见的我那兄弟，他今儿也在这里，想在书房里呢，宝叔何不去瞧一瞧？”宝玉听了，即便下炕要走。尤氏、凤姐都忙说：“好生着，忙什么？”一面便吩咐，“好生小心跟着，别委屈着他，倒比不得跟了老太太过来就罢了。（既然是老太太的心肝，离开了老太太身边同样被强力溺爱。）”凤姐说道：“既这么着，何不请进这秦小爷来，我也瞧一瞧。难道我见不得他不成？”尤氏笑道：“罢，罢！可以不必见他，比不得咱们家的孩子们，胡打海摔的惯了。人家的孩子都是斯斯文文的惯了，乍见了你这破落户，还被人笑话死了呢。”凤姐笑道：“普天下的人，我不笑话就罢了，竟叫这小孩子笑话我不成？”贾蓉笑道：“不是这话，他生的腼腆，没见过大阵仗儿，婶子见了，没的生气。”凤姐啐道：“他是哪吒，我也要见一见！别放你娘的屁了。再不带我看看，给你一顿好嘴巴。”贾蓉笑嘻嘻的说：“我不敢扭着，就带他来。”
　　说着，果然出去带进一个小后生来，较宝玉略瘦些，清眉秀目，粉面朱唇，身材俊俏，举止风流，似在宝玉之上，只是羞羞怯怯，有女儿之态（要紧），腼腆含糊，慢向凤姐作揖问好。凤姐喜的先推宝玉，笑道：“比下去了！”便探身一把携了这孩子的手（貌似恋子情节存在吧？对宝玉也是这样的情节？），就命他身傍坐了，慢慢的问他年纪读书等事，方知他学名唤秦钟。早有凤姐的丫鬟媳妇们见凤姐初会秦钟，并未备得表礼来，遂忙过那边去告诉平儿。平儿知道凤姐与秦氏厚密，虽是小后生家，亦不可太俭，遂自作主意，拿了一匹尺头，两个“状元及第”（中国传统吉祥图案，是一个戴冠童子手持如意骑龙上，冠与官同音，骑龙是出人头地。“状元及第”象征功名和高官厚禄。）的小金锞子，交付与来人送过去。凤姐犹笑说太简薄等语。秦氏等谢毕。一时吃过饭，尤氏、凤姐、秦氏等抹骨牌，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