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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资治通鉴·周纪四》 (一)

(一)

赧王十八年甲子,楚怀王亡归。秦人觉之,遮(遮断)楚道。怀王从间(小路)道走赵。赵主父在代,赵人不敢受。怀王将走魏,秦人追及之,以归。

半民:楚怀王逃奔赵国时候,主父在代地,国内是十二岁的赵惠文王和大臣肥义,当时赵国战略中心在中山和北方的林胡,与秦采取是合作的态度,基本不参与中原,也就是赵国南线的斗争,肥义他们不知赵武灵王的决策,因此不敢收留楚怀王。

十九年乙丑,楚怀王发病,薨于秦,秦人归其丧。楚人皆怜之,如悲亲戚。诸侯由是不直(不满)秦。

半民:楚怀王毕竟是楚国人的王,客死他乡,楚国人怎能“不如悲亲戚”,这也反映了楚国这个偏于江南的大国确已经形成了自己的区别于黄河流域的文化认同和民族心理。这也就为楚国灭亡时候的那句著名的谶语:“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找到了文化的基因。

怀王的客死异乡也让其他诸侯心寒,毕竟是兔死狐悲,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秦统一的曙光在此时已经越来越清晰了。

齐、韩、魏、赵、宋同击秦,至盐氏而还。秦与韩武遂、与魏封陵以和。

半民:怀王的死换来了东方诸侯的一次惊醒。也暂时压制了一下秦肆无忌惮的上升势头。然而总的来说改变不了遇到危险才“合纵”的抱团取暖的方针,各怀鬼胎才是常态。而这种不断的合纵、连横的震荡中,秦国越来越做大,统一的趋势越来越明显了。

赵主父行新地(新征服的土地),遂出代;西遇楼烦王于西河而致(招)其兵。

半民:赵国不断地从七雄之“局外”汲取力量,通过对林胡、娄烦的兼并,扩充自己的力量,这就是边缘之国的好处,秦获取巴蜀,楚赢得百越,赵招徕匈奴,三国的力量渐渐的大于韩魏等中原之国,华夏族也在战争中不断地扩张、壮大。

二十年丙寅,秦尉错(国尉司马错)伐魏襄城。

赵主父与齐、燕共灭中山,迁其王于肤施。归,行赏,大赦,置酒,酺五日。

赵主父封其长子章于代,号曰安阳君。安阳君素侈(傲慢自大),心不服其弟。主父使田不礼相(辅佐)之。李兑谓肥义曰:“公子章强壮而志骄,党众而欲大,田不礼忍(残忍)杀而骄,二人相得,必有阴谋。夫小人有欲,轻虑浅谋,徒(只)见其利,不顾(顾及)其害,难必不久矣。子任重而势大(责任重,权力大),乱之所始而祸之所集也(从你开始,集于你身)。子奚不称疾毋出而传政于公子成,毋为祸梯,不亦可乎!”肥义曰:“昔者主父以王属(托付)义也,曰:'毋变而(你的)度,毋易而虑,坚守一心,以殁而世。’义再拜受命而籍(国史登记在册)之。今畏不礼之难而忘吾籍(诺言),变孰大焉!谚曰:'死者复生,生者不愧。(即使托付者死而复生,活着的人也不能感到愧疚。)’吾欲全吾言,安得全吾身乎!子则有赐而忠我矣。虽然,吾言已在前矣,终不敢失!”李兑曰:“诺。子勉(尽力)之矣!吾见子已今年耳。”涕泣而出。

李兑数见公子成以备(防备)田不礼。肥义谓信期曰:“公子章与田不礼声善而实恶,内得(迎合)主而外为暴,矫(假借主父的)令以擅一旦之命,不难为也。今吾忧之,夜而忘寐,饥而忘食,盗出入不可不备。自今以来,有召王者必见吾面,我将以身先之。无故而后王可入也。”信期曰:“善。”(如果主父召见赵王,我先去见,没问题,王再去。)

主父使惠文王朝群臣而自从旁窥之,见其长子傫然(失意)也,反北面为臣。诎于其弟,心怜之,于是乃欲分赵而王公子章于代,计未决而辍(暂时没有决定)

半民:赵武灵王是个性情中人,但是政治毕竟不同于人情。一世英雄的赵武灵王竟然有这种“妇人之仁”的考虑。

主父及王游沙丘,异宫(分开居住),公子章、田不礼以其徒作乱,诈以主父令召王。肥义先入,杀之。高信(前面所讲的信期)即与王战(高信和王一起与田不礼等作战)。公子成与李兑自国至,乃起四邑之兵入距(抵御)难,杀公子章及田不礼,灭其党。公子成为相,号安平君;李兑为司寇。是时惠文王少,成、兑专政。

公子章之败也,往走主父,主父开之(开门接纳)。成、兑因围主父宫。公子章死,成、兑谋曰:“以章故,围主父;(因为公子章的缘故,我们围住了主父)即(即使)解兵,吾属夷(灭族)矣!”乃遂围之,令:“宫中人后出者夷!”宫中人悉出。主父欲出不得,又不得食,探雀鷇而食之。三月馀,饿死沙丘宫。主父定死,乃发丧赴诸侯。主父初以长子章为太子,后得吴娃,爱之,为不出者数岁。生子何,乃废太子章而立之。吴娃死,爱驰;怜故太子,欲两王之,犹豫未决,故乱起。

半民:赵氏家族内自赵简子、赵襄子、赵桓子、赵献子、赵烈侯、赵敬侯、赵肃侯,都出现了因继位问题造成的动荡,简直成了每代不落的通病。这次赵武灵王又重蹈覆辙,终于演变成令人扼腕的“沙丘之变”,为什么呢?归根结底是因为赵氏一直没有形成一套传位的制度,而全凭上代君王的个人的喜好。以赵简子为例,因为小儿子赵襄子贤而传给他,可以说是择贤而立,但赵襄子却又不立自己的儿子,而改立侄子,还政于兄,这就是乱了规则。因为要么父死子继,要么兄终弟及,从其中择贤而立,都有可能出现混乱,怎么又出现了还政于侄的现象?就算是“择贤而立”,“贤”的标准是什么?

赵武灵王更是荒唐,,先立公子章,因为喜欢吴娃又改立其子---公子何;吴娃死了,又觉得对不起前太子,不断的宠爱、优待公子章,优柔寡断,甚至都想出来一分为二的“下策”,国家岂能不乱。须知道,国家可不是礼物,无论是从上代继承,还是传给下一代,表面上是“家业”,实则是“责任”是重担。

赵武灵王十五岁时从赵肃侯那儿继承了这个单子,如履薄冰、励精图治把赵国发展到比较强盛,甚至都可以和秦抗衡的地步,怎么就把他看成了果子,要两个儿子来去分享它呢?送他个“灵”字,一点不亏,灵就是不讲原则,不守规制。这个教训是极其惨痛的,历代君主,尤其是有为的君主,更是特别的需要汲取。

人治无论怎样都落后于法制,因为所有的人都是不可复制,不可划一;退一步讲,即便是一个人,一个伟大英雄的人也不可能保证自己事事都对,时时都对,永远不犯错误。

可惜了赵武灵王这个一世的英雄,可惜了这个唯一能与秦抗衡的赵国的大好局面。

秦楼缓免相,魏冉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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