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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午风云》邓世昌查看装了沙子的炮弹

提到北洋水师在甲午战争中失败的原因，很多人最大的印象大概就是电影《甲午风云》里面炮弹装沙子的镜头。

炮弹里装沙子，这么腐败，怎么能打得赢呢？是不是？

事实上，北洋水师的失败原因有很多，但却不包括炮弹里装沙子。

翻遍史料，我们找不到北洋水师的炮弹里因装了沙子而打不响的记录。

所谓炮弹里装沙子，只是一个艺术桥段。

19世纪晚期的炮弹一般分为两个部分：

发射部和战斗部。

发射部里装发射药，用于把战斗部发射出去。

发射部里如果装沙子，那就是妥妥的腐败行为。

《甲午风云》里设计的情节，就是炮弹发射部里装了沙子，表示军火商拿沙子偷换了火药。

如果是战斗部里装沙子，那就不一定是腐败了。

19世纪晚期的舰炮炮弹，大体上可分为穿甲弹和爆破弹两个类型。

穿甲弹一般都是实心弹。

弹头里面装填沙子或煤灰，使整个弹头保持较重的重量，再利用炮弹自身飞行的速度，从而实现击穿敌舰船体，使其漏水的杀伤效果。

但这种炮弹如果拿来轰人，那杀伤效果就差得一比。

早期穿甲弹弹头，可见弹头没有引信，完全靠弹头重量实现破甲

爆破弹呢，弹头里面装填的是爆炸能力强的爆破药。

加上雷汞制成的触发引信，一旦弹头碰上敌舰马上爆炸，用大量破片杀伤敌舰人员，并引起大火，破坏敌舰甲板上的建筑设施。

在甲午战争开始时，北洋水师装备的炮弹里面，大部分都是穿甲弹，也就是实心弹，爆破弹数量不多。

以主力舰定远、镇远为例——

黄海海战前，两舰一共只有227发305毫米口径爆破弹。

按当时世界海军海战平均炮击命中率不到1%的概率看，这200多发爆破弹一共只有2次命中敌舰的机会。

而在黄海海战中，镇远号的一发305毫米爆破弹准确命中日本旗舰松岛号，引发松岛号上的炮弹殉爆，一下造成一百多人死伤。

把“松岛号”打得失去战斗力，直接退出战斗。

黄海海战后驶回军港的“松岛”号，可见其左舷有一个爆炸造成的黑洞

遗憾的是，镇远的炮弹基数，决定了它不会再有更多命中敌舰的机会了。

那您要问了，难道穿甲弹就不能用了？

用是能用，但实际效果就一般了。

因为当时的日本主力舰普遍都是装甲战舰。

水线和锅炉房、弹药库等要害部位都有装甲防护。

装甲之内又有煤堆作为防护，即使被穿甲弹打中，也很难穿透船体。

即使穿透了，经过防护装甲和煤堆两次缓冲，冲击力也大为下降，无法造成太大的破坏效果。

黄海海战中，北洋水师平远号巡洋舰的260毫米舰炮曾经击穿了日本旗舰松岛号的鱼雷室。

然而，由于平远号上只装备不能爆炸的穿甲弹，这次准确的命中最终只造成了松岛号上四名日军水兵的死亡。

但鱼雷完好无损，松岛号逃过一劫。

而形成对比的是，邓世昌驾驶的致远号最终沉没，就是因为鱼雷室被日军炮弹击中造成的鱼雷殉爆。

那既然如此，为什么北洋水师要大量装备穿甲弹而不是爆破弹呢？

原因就在于，穿甲弹造价相对要便宜很多。

且在平时可以兼做教练弹使用。

而大口径的爆破弹中国当时无力自造，全靠进口。

清政府从1889年以后，数年时间大幅压缩北洋水师经费，迫使北洋水师不得不减少大口径爆破弹的购买，而以穿甲弹为主要弹种。

与此相反，日本海军在炮弹选择上是以爆破弹为主要弹种的。

日本方面在1888年获（dao）得（qu）了当时世界上威力最强的炸药——苦味酸炸药的样本。

经过三年攻关，终于在1891年成功实现了国产化。

到甲午战争爆发时，日本海军已经普遍采用苦味酸作为炮弹的爆破药。

苦味酸炸药，不但爆炸威力远比北洋水师装备的传统黑火药爆破弹强得多，而且爆炸后引起的大火很难扑灭。

黄海海战后进行修理的“来远”号照片

可见木质甲板基本已经烧光

再聊聊双方在舰船类型方面的差距。

北洋水师方面——

在黄海海战中核心战斗力是两艘7000吨级的铁甲舰——定远号和镇远号。

这两艘大型战舰虽然航速比较慢，但全舰都有铁甲防护，司令塔、弹药库、锅炉房等要害处的装甲更为坚厚。

加上海战前预先扔掉了木质的救生艇和实战作用不大的鱼雷，因此在海战中虽然分别被击中了159发炮弹和220发炮弹，但仍然没有遭受致命的破坏。

苦味酸引起的大火也能够被及时扑灭，因此能够坚持战斗到海战结束。

而北洋水师的其他战舰就没这么坚挺了。

超勇和扬威两艘轻型巡洋舰，都是早期型的撞击型巡洋舰。

凭借较快的航速撞击敌舰是其主要的战斗方式。

为了追求高航速，就牺牲了战舰的防护性能，两舰都只有很少的装甲防护。

为了减轻重量，甚至还采用了大量木质构件，结果在海战中一旦被日军炮弹击中，马上燃起大火，很难扑灭，最终被烧穿船体造成沉没；

广甲号和广乙号的防护水平比超勇和扬威更差。

这是两艘福建马尾造船厂建造的国产轻型巡洋舰，采用的是“铁胁木壳”的结构。

即船体的龙骨和船肋是铁质的，但船壳是木质的。

这种结构一旦被苦味酸炮弹击中，后果可想而知；

致远号和靖远号是同级的姊妹舰，属于英制穹甲巡洋舰。

防护能力较以上三舰要强。

但其甲板和上层建筑仍为木质，容易引起大火。

另外，由于追求高航速，两舰的水线都没有加装防护装甲，只有煤堆进行保护。

这就很容易造成水线中弹进水。

靖远号比致远号幸运的是管带叶祖圭在船起火之后，果断下令暂时脱离战场灭火，从而防止了火势蔓延到要害部位，最终能够在海战中全身而退；

“致远号”复原三视图，可见其甲板为木质

“经远号和来远号也是同级的姊妹舰，属于德制装甲巡洋舰。

水线加装装甲防护，使其防护力得到加强，不会被直接击穿船体导致沉没。

但在苦味酸炮弹引起的大火面前，两舰也是无能为力。

经远号被击中燃起大火后，由于管带林永升作战中阵亡，全舰失去指挥，致使损管不力，最终被大火烧穿船体导致沉没。

而来远号也一度燃起大火，失去战斗力，所幸在管带邱宝仁的果断指挥下，“来远”号及时驶向海岸搁浅，暂时脱离战场，然后全力灭火，这才避免了沉没的厄运。

再看日本方面。

日本在黄海海战中一共投入12艘战舰。

其中，西京丸是商船改装的战舰，只有一门火炮；

赤城号是排水量仅622吨的炮舰。

这两舰可以忽略不计。

扶桑、比叡、千代田三艘巡洋舰，都是旧式的巡洋舰，无装甲防护，火力也有限。

因此日本方面真正的主力，是松岛、桥立和严岛三艘装甲舰，以及吉野、浪速、秋津洲和高千穗四艘新式防护巡洋舰。

松岛等三舰，都是同级装甲舰，全舰都有装甲防护。

这就使得北洋水师的穿甲弹对其船体几乎没什么作用，只有靠有限的爆破弹击中其甲板和上层建筑，才能对其造成较大的杀伤。

但即使是镇远号的305毫米巨炮直接命中引发的炮弹殉爆，由于缺乏后续的连续打击，松岛号也能通过及时的损管扑灭大火，从容退出战场，全身而退。

吉野等四艘新式防护巡洋舰，不仅航速快、机动性强，而且在要害部位都加装了防护装甲，因此在海战中，虽然屡屡被北洋水师炮火击中，但均未造成致命伤害，伤亡也不大。

吉野号模型局部，可见其甲板已覆盖了装甲，防护力大为提高

双方在炮弹和舰船类型方面的这种差距，是造成黄海大海战北洋水师沉没五舰，而日本方面一舰未沉的重要原因。

当然，这种武器装备的差距背后，又是另一个层面的问题了。

这里不多讨论。

之后一百年，中国再也没能在海军装备方面赶上日本。

一失足成千古恨！

参考文献：

《甲午战争史》《北洋海军舰船志》《中国近代战争史》《世界火器史》《海上力量——世界海军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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