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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位看官,《红楼梦》第五回需要多看几遍

本文观点基于木斋著《读懂红楼梦》,虽说红楼梦回回经典,有的甚至可当成短篇小说看,但是第五回还是非常关键的枢纽回目,不仅视角维度高引领全书十二钗构思总纲,更揭示全书创作主旨,立宝玉人设。

同时囊括内容极为丰富:包括超越时代的小说创作文论,系千小说中未敢写。更在极强的虚构世界里,表达了空前的“情本论”,讨论了情与淫的关系,为社会l流行价值观“翻案”展示出明显的女性视角。

前五回不仅是开头,

而且还是非常出色的构思提案

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前五回,甚至前十回,批注里阐述创作方法论的文字特别多,可见这部横空出世的伟大作品,从艺术上就源于对现状的不满,表达不满最好的办法,就是拿出一部自己满意的作品给这个世界看,这也是她调动毕生才华完成红楼梦的动力。

有总纲方面的方法论提要,

也阐述个别人设的构思之妙

方法论格局极高之外,思想上的高度也是决定因素,这一回凝练的体现作者构思全书的人物总纲,立意总纲,同时,她又把这些原本应该隐藏在作品背后的旨意、框架、清单、情节设计进度表装进了一个全虚构的故事里,让小说的展开有了一种俯瞰视角,先泄露天机,然后再印证宿命

我们可以仔细品读太虚幻境里的所有出现的名词,都传达这作者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和认识,这是一个的世界,是一个被人间的世界“讳莫如深”的地方,这里充满情带来的一切恶果。充满薄命、愁苦、离恨伤春、悲秋,等等,但是它也美的一塌糊涂,尽是芳香洁净美好的存在,极美和极悲构成了这个世界的对立统一,千红一哭,万艳同悲

再看太虚幻境里出现的全部“文案”,就是作者对人间这个情字的理解。情能带来什么,无非是风流孽缘、女怨男痴的故事。而太虚幻境的警幻,执掌之事就是“布散相思“,也不知被布散的人是福是祸。”里面唱的歌、挂的诗联。牌匾,悉数是一种哲学的寓言:“春梦随云散,飞花逐水流。寄言众儿女,何必觅闲愁”,(这不是葬花吟的浓缩版吗)批语说:将通部人一喝,可谓人人躺枪。

我们今天读过哈利波特魔法世界,吸血鬼世界,魔戒世界,西游记神魔世界,漫威世界,太虚幻境则是中国人创造的超现实主义空间,虽然红楼梦的太虚幻境仅在书中仅寥寥数笔,但这个世界的完备、神秘、诗意、美可谓面面俱到。与山海经、庄子、神女赋、洛神赋的神话世界相通,但又格外不同,它是专属仙姑的世界,而且不是男人幻想中的神女世界,那个世界的女神只知道长寄心于君王,但这里的仙姑,却视男人为浊物。

还有宫门的对联、横书,更是对有情世界现状的概括:

孽海情天

厚地高天,堪叹古今情不变

痴男怨女,可怜风月债难偿

虽说痴男怨女,但太虚幻境里只有女人,各司的命册也只有女人(排除了所谓庸俗之辈),可见在作者的世界观里,太虚幻境的一切只和女人有关,而且唯有一个例外贾宝玉而已。

而贾宝玉被允许带上太虚幻境是什么机缘呢?故事里写是为了接绛珠,被宁荣二公之灵求情带上了宝玉。让他幻游一番,以情欲声色之事警其冥顽,历饮声色之幻,希冀将来一悟。

宝玉听仙姑们说他是浊物,居然自惭形秽起来,要是薛蟠之流听到这话,作者还给大家一个提醒。让大家脑补。

情是一种麻烦的存在,作者虚构的这个太虚幻境,写的明明白白,实实在在。而且借着警幻仙子的口,说出了世间百态,对情理解的反差。

可谓以极犀利的笔力,批判中国文化中的“色而不淫”的虚伪,为“淫”字翻案。

尘世中多少富贵之家,那些绿窗风月,绣阁烟霞,皆被淫污纨绔与那些流荡女子悉皆玷污。更可恨者,自古来多少轻薄浪子,皆以“好色不淫”为,又以“情而不淫”作案。(一个“饰”字,反衬“作案”,极尽精辟)

此皆饰非掩丑之语。好色即淫,知情更淫。是以巫山之会,云雨之欢,皆由既悦其色,复恋其情所致也。

甲戌侧批写:色而不淫,今翻案,奇甚。

色而不淫,那是圣贤留下的经典,是千年以来的教化原则。谁敢质疑?谁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反驳。“色而不淫”这个提法,是一种至高的道德要求,是一种乌托邦的畅想,庙堂之上,说的义正言辞,虚假遮掩之语,可是一旦回归生活本身,就是完全另外一个意思。完全浪费了情的美好,只剩两个极端,虚伪和放纵。

那情是什么呢?作者说:好色即淫,知情更淫。动情之人无法拒绝巫山云雨之欢,情,可能始于色,但终于恋。不是所有的淫都起源于爱,但真正的爱却无法回避“淫”,可是。色而不淫这种虚假的鬼话,居然被当成戒律信奉了这么久。给上文中的轻薄浪子作案的理由。

随后一句惊人之语评价宝玉:

吾所爱汝者,乃天下古今第一淫人也。

甲戌侧批:多大胆量敢作此之文。

没有前面的铺垫,这句话说谁都是骂人,虽然前面已经阐述过淫和情不可分割的关系了,宝玉还是吓了一跳,慌忙为自己辩解。

警幻进一步解释,世人之淫和宝玉之淫的区别:

世人之淫,是悦容貌,喜歌舞,调笑无厌,云雨无时。恨不得天下之美女供我片时之趣兴。这是皮肤滥淫之蠢物耳。

此一段,作者将以往中国历史里留下姓名的男女关系概括精准的一塌糊涂。

因宝玉确实天分中生成一段痴情,是“意淫”

这“意淫”可不是现在我们说的yy,是相对前面的皮肤滥淫说的,是在精神上的恋。甲戌侧批又解释为“体贴”。总之,作者的语言表达也会词不达意。但这一段已经充分说出了宝玉在芸芸众生中的独特之处。

写到后来,作者想说出的任性之语,基本都说完了,所以为了配合世道,呼应前面荣宁二公之灵的嘱托,又说了两句冠冕堂皇的话,劝宝玉悟改前情,将谨慎有用的工夫,置身于经济之道。这句话庚辰本改的更对仗,但意思差不多。侧批说,警幻亦腐矣。借机自黑。但随即密授云雨之事。可算作为自己的大胆发论上些保护色。

情这件事,怎么可能做到预警呢?纵然我们被预警过不要深陷其中,想第十四支红楼梦一样,被告知“飞鸟各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又怎么可能跳出迷人圈子,后入于所谓“正途”呢?

读懂了这一回作者的用意,就知道后面所有情节,所有人物命运的揭示,无非是宝玉意淫的过程,和十二钗“各自花容月貌为谁妍”的枉然。一切不过是一早早已预定的悲剧,用案例的形式论证一个虚无的结果,但这极美和极悲的体验,却做不到省略。

此外,这一回也是作者文学创作功底的集中展示,除了作者构建虚幻世界的小说功底、对联,诗词、话本戏文的功力悉数尽显,尤其是十二钗判词,红楼梦十四支曲,那是信手拈来的韵文写成的人物大纲,是小说史上无出其右的创举。

英国作家伍尔夫说过:女性从没真正被看到过x她总是在与男性的关系里被观看,这句话在红楼梦里虽没有明说,但确实让女性在非男女关系中被看见的实践。

红楼梦不仅是开山,而且分寸拿捏的极好,没有进入极端女拳,很客观公正的说,这是为极少数的闺阁女子立传。

鉴于品读红楼梦已经出现了无数五花八门的猜谜方式,本篇文章以脂砚斋的评语作结:

嗯~脂砚斋写了什么,就好好看什么吧

毕竟写出来的就够消化200年了

不必追求其隐喻

不必追求其隐喻

不必追求其隐喻

第五回的简单导读,在本次推送的第二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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