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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金瓶梅词话》的“镶嵌”(上)

《金瓶梅词话》成书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即“镶嵌”了前人书籍中的大量文字。这在小说行世时,袁中道等就注意到“乃从《水浒传》潘金莲演出一支”。至1930年,有署名“三行”者发现《金虏海陵王荒淫》也是《金瓶梅》的“蓝本”。四年后,涩斋发表文章明确指出:“《金瓶梅》一书,并不完全是创作的,好多地方是抄旧有的话本,有的地方尚改头换面,有的地方则直接把原文搬将过来。”之后,许固生、吴晓铃、吴晗、赵景深、郑振铎、冯沅君、叶德均等陆续补充其镶嵌的材料。在这基础上,韩南完成了《金瓶梅探源》一文,全面地综合与钩稽了《金瓶梅》的素材来源,“取得了集大成的优异成果”。之后,虽有一些学者也陆续继有发现,但只是一些局部的补充。韩南研究的可贵之处,还在于并没有将《金瓶梅词话》所“镶嵌”的材料仅仅看作是“本事”或“史料”,而是也看到了这种“探源”工作有助于“人们对作者的写作方法和意图的探求”,也即文学性的研究,可惜他未及细论。后来者也有零星谈及这些“镶嵌”的文学价值,但总体上只是顺便带及而已。实际上,《金瓶梅》的“镶嵌”是中国文学史上一种特殊的创作手法,正确认识这种“镶嵌”,不但对理解它的文学创造性意义重大,而且对我们今天如何研究《金瓶梅》也至关重要。
《金瓶梅》的“镶嵌”
是一种特殊的艺术创造

假如现在有一个电脑软件来给《金瓶梅》“查重”的话,肯定会轻易地得出 “抄袭”的结论,因为这部小说确实有大量的“对于原著未经或基本未经修改的抄录”。但这些“抄录”一经作者天衣无缝、恰到好处地镶嵌到独特的构思蓝图之中,起到了一种神奇的变化,成了一部全新作品之中的有机部分,于此可见作家的“点铁成金”之力,可赏作品的“脱胎换骨”之妙。这种抄录,就是一种艺术的创造。这种袭用前人的作品而能作出另类的诠解,创造出全新作品的现象在我国似乎是古已有之。早在春秋时代,当士大夫们引用《诗经》中的“有美一人,婉如清扬”、“子不我思,岂无他人”等诗句时,早已不是用来谈情说爱,而是作为表达某种意图的外交辞令了。在《左传》中写到士大夫引《诗》的有二百余条,条条都是另作他用,与原意相距十万八千里了。文学作品本来就不是通过理性的、逻辑的思维来创作的。理性的、逻辑的思维就要求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不容模糊。艺术的思维则海阔天空,变幻莫测,其作品往往给人留下无限的想象与再创造的余地。一句诗就可以作多种的理解,派多种的用场。这或许是意在创造而不在于袭用的“镶嵌”之所以能产生、生存与发展的原由。后来如众多的乐府诗,在模仿中搬用前人一句两句的是触处可见,而最典型的莫过于集句诗之类了,因为它们全是“抄袭”前人的句子后拚凑而成的。集句诗据说起于晋傅咸的《七经》诗,到宋代就大为盛行,后来词曲写作中也用,有名的如《牡丹亭》五十五出下场诗全是集句诗。这些能给它们打上“抄袭”的帽子吗?再如一些“剥皮诗”也是如此,如唐代李涉的《题鹤林诗僧舍》:“终日昏昏醉梦间,忽闻春尽强登山。因过竹院逢僧话,又得浮生半日闲。”后来经宋代诗人莫子山调换了句子的位置,本是一首抒发闲情逸致的诗却一下变为一首讽刺庸僧的诗:“又得浮生半日闲,忽闻春尽强登山。因过竹院逢僧话,终日昏昏醉梦间。”这不是一种全新的创造吗?所以我们不能简单地依据文字是否雷同来判断抄袭与否。有些貌似“抄袭”、甚至全是“抄袭”的作品恰恰是一种高难度的艺术创造。至于在“文备从体”的小说中,引用前人的一些诗词歌赋、情节故事来抒情写景,叙事写人,也是屡见不鲜。这里要区别的是,長篇通俗小說中有“世代累作型”与“镶嵌创新型”的不同。像《三国志通俗演义》、《忠义水浒传》之类,它们有一个原始故事很早就存在,后来长期在民间流传,不断的有人加以修改或丰富,后来终于由一位作家将它写定。这类作品就是“世代累作型”(称“世代累积”不甚确切)的。而《金瓶梅词话》等,先前没有一个基本的故事框架,作家经过独立的构思之后,在自己设计的情节布局和人物形象的蓝图上“镶嵌”了前人的一些作品,这就是“镶嵌创新型”的作品。《金瓶梅词话》的“镶嵌”就完全是服务于个人独创的一种艺术表现的手法而已。

我们打开《金瓶梅词话》,开头入话即是抄了前人的一首词:
丈夫只手把吴钩,欲斩万人头,如何铁石打成心性,??为花柔?请看项籍并刘季,一似使人愁,只因撞着虞姬戚氏,豪杰都休。
《清平山堂话本·刎颈鸳鸯楼》(藏日本内阁文库)

这首词原为宋卓田所作,见于蒋正子(一作蒋子正)《山房随笔》。《全宋词》引《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外集卷五十七,题作《眼儿媚·题苏小楼》。此词也为《清平山堂话本·刎颈鸳鸯楼》的入话词。将《山房随笔》、《清平山堂话本》与《金瓶梅词话》相校,即可见《金瓶梅词话》的文字与《刎颈鸳鸯楼》相近,且《金瓶梅词话》紧接此词之后有一段论“情色二字”的文字,也即抄自《刎颈鸳鸯会》,可见《金瓶梅词话》的开头是镶嵌了《刎颈鸳鸯会》的文字。但是,它又不是完全照抄,而是有所取舍与修改。最明显的是,《刎颈鸳鸯会》的入话本有一诗一词,在词“丈夫只手把吴钩”之前,还有一首“眼意心期卒未休,暗中终拟约秦楼”的律诗被删去不用。《刎颈鸳鸯楼》写的是两个女性偷情而致两对情人双双被害的短篇故事,用这首诗入话比较切题。《金瓶梅词话》尽管也有一些偷情的情节,但内容远比这丰富,假如将这首诗也抄在前面,就显得有些狭隘,不能统括全书的内容。《金瓶梅词话》之所以选取了《刎颈鸳鸯楼》的入话而又删去一首诗,就是为了用“丈夫只手把吴钩”与一段有关“情色”的议论来突出全书的主要内容,为小说的主题所服务。

在更多的场合,《金瓶梅词话》在抄录前人的作品时,作了若干修改,就更能看出作者的匠心。这里且以一则《水浒》故事为例:

天都外臣序本《水浒传叙》首叶(藏中国国家图书馆)

 天都外臣序本《水浒传》第24回有这样一段文字:
却说本县知县自到任已来,却得二年半多了。撰得好些金银,欲待要使人送上东京去,与亲眷处收贮,恐到京师转除他处时要使用。却怕路上被人劫了去,须得一个有本事的心腹人去便好。……当日便唤武松到衙内商议道:“我有一个亲戚,在东京城里住,欲要送一担礼物去,就稍封书问安则个。只恐途中不好行,须是你这等英雄好汉方去得。你可休辞辛苦,与我去走一遭。回来我自重重赏你。”
《金瓶梅词话》第2回则改成:
却说本县知县,自从到任以来,却得二年有余,转得许多金银,要使一心腹人,送上东京亲眷处收寄,三年任满朝觐,打点上司。……当日就唤武松到衙内商议道:“我有个亲戚在东京城内做官,姓朱名勔,见做殿前太尉之职。要送一担礼物,稍封书去问安。只恐途中不好行,须得你去方可。你休推辞辛苦,回来我自重赏你。”
这段话,粗看两书差不多,但已略有修改。这一修改虽然稍有瑕疵:《水浒传》只是要武松将好些金银送与亲眷处收贮,准备以后转除他处时使用,《金瓶梅词话》前面照抄《水浒传》,也是写让亲眷收寄,三年后用,具体怎么使用,没有明说;后面写的却并未与前面呼应,而是当即打点给朱勔了。《金瓶梅词话》的修改之所以会产生一点小小的矛盾,主要是由于作者想突出官场的贪腐,所以将前面说得比较模糊的“转除他处时要使用”,明确地改成了“打点上司”也即贿赂,后面又明确地说明了要打点的就是当朝大奸“见做殿前太尉之职”的朱勔。加强了全书暴露朝中“卖官鬻狱,贿赂公行,悬秤升官,指方补价,夤缘钻刺者骤升美任,贤能廉直者经岁不除,以致风俗颓败,赃官污吏,遍满天下”(第31回)的主题。

在人物形象塑造方面,《金瓶梅词话》抄录酒令、相书等来展示人物的性格,预示各人的命运,就是一大创造。大家熟悉的第二十九回写吴神仙为西门庆、吴月娘等众妻妾及西门大姐和春梅共九人一一相面,最后吴神仙给众人所下的判词,一般都是从当时社会上流行的诸如《神异赋》、《麻衣相法十三部位总要图》、《人相篇》、《女人凶相歌》、《纯阳相法入门》等本本上抄来的。下面,我们就抄一段吴神仙给西门庆相面的描写,另用括号摘录有关相书的语言,以作对照:
《新刻绣像批评金瓶梅》第二十九回绣像
西门庆听了,满心欢喜,便道:“先生,你相我面何如?”神仙道:“请尊容转正,贫道观之。”西门庆把坐儿掇了一掇。神仙相道:“夫相者,有心无相,相逐心生;有相无心,相随心灭。[《人相篇》卷三《相心》:“麻衣先生曰:有心无相,相逐心生。有相无心,相随心灭。”]吾观官人,头圆项短,必为享福之人[《人相编》卷二:“头短圆,福禄绵绵”,“头上方圆额又平,定是富贵有高名。”];体健筋强,决是英豪之辈;天庭高耸,一生衣禄无亏[《神异赋》:“天庭高耸,少年富贵可期。”];地阁方圆,晚岁荣华定取[《神异赋》:“地阁方圆,晚际荣华定取。”]此几桩儿好处。还有几桩不足之处,贫道不敢说。”西门庆道:“仙长但说无妨。”神仙道:“请官人走两步看。”西门庆真个走了几步。神仙道:“你行如摆柳,必主伤妻;鱼尾多纹,终须劳碌。[《神异赋》:鱼尾多纹,到老不能安逸。]眼不哭而泪汪汪,心无虑而眉缩缩,若无刑尅,必损其身。[《神异赋》:“眼不哭而泪汪汪,不忧虑而眉缩缩,早无刑尅,老见孤单。]妻宫尅过方可。”西门庆道:“已刑过了。”神仙道:“请出手来看一看。”西门庆舒手来与神仙看。神仙道:“智慧生于皮毛[《神异赋》:“智慧生于皮毛。”注:皮肤细软光莹,毛发疏秀润泽者,必智慧聪明。若反此者,必粗俗也。],苦乐观于手足。细软丰润,必享福禄之人也[《神异赋》:“苦乐观于手足。注:手指节粗大枯梗,足背瘦长干燥者,其人必辛苦。手若细软润泽,足若骨肉圆肥者,其人必逸乐。];两目雌雄,必主富而多诈[《神异赋》:”两目雌雄,必主富而多诈。注:目一大一小曰雌雄。有如此,虽然财富,必多譎诈。];眉抽二尾,一生常自足欢娱[《神异赋》:眉抽二毛者,谓眉首尾清秀如新月也。其人多恋花酒,一生喜乐相也。];根有三纹,中岁必然多耗散[《神异赋》:“根有三纹,中岁必然多耗散。];奸门红紫,一生广得妻财[《神异赋》:奸门青紫,必主妻灾。”];黄气发于高广,旬日内必定加官[《神异赋》:”黄气发从高广,旬日内必定转官。注:黄气,喜色也。];红色起于三阳,今岁间必生贵子[《神异赋》:“三阳火旺,必主诞男;三阴木多,定须生女。注:三阳在左眼下,红气旺,必生男;三阴在右眼下,青气多,即生女也。]。又有一件不敢说:泪堂丰厚,亦主贪花[《神异赋》:“眼堂丰厚,亦主贪淫。”];谷道乱毛,号为淫杪[《神异赋》:”谷道乱毛,号作淫秒。注:糞门乱毛,由膀胱气盛而生,此人必多淫。]且喜得鼻乃财星,验中年之造化[《神异赋》:鼻乃财星,管中年之造化。“];承浆地阁,管末世之荣枯。”[《神异赋》:承浆地阁,管尽末年。]
从中可见,吴神仙给西门庆相面所下的断语是搬用了《人相篇》《神异赋》等书上的现成文字,却自然而正确地描写了西门庆的外貌、性格与命运。其他八人,也都是借用了相书上的语言来点出她们的主要特征,预示了她们的最后归宿。这种表现手法的妙处,张竹坡早就看出,他批道:
此回乃一部大关键也。上文二十八回一一写出来之人,至此回方一一为之遥断结果,盖作者恐后文顺手写去,或致错乱,故一一定其规模,下文皆照此结果此数人也。此数人之结果完而书亦完矣,直谓此书至此结亦可。

凡小说必用画像,如此回凡《金瓶》内有名人物,皆已为之描神追影,读之固不必再画,而善画者亦可即此而想其人,庶可肖形,以应其言语动作之态度也。
后来,《红楼梦》第五回写到了太虚幻境中的《金陵十二钗正册》、《金陵十二钗副册》、《金陵十二钗又副册》的判词以及《红楼梦十二支曲》,第二十二回又写了各人所制的灯谜都成“谶语”等等,其表现手法明显是从《金瓶梅》写相面,写酒令那里学来的。清代哈斯宝评《红楼梦》时曾说:“我读《金瓶梅》,读到给众人相面鉴定终身的那一回,总是赞赏不已。……《金瓶梅》中预言结局,是一人历数众人,而《红楼梦》中则是各自道出自己的结局。”另外还有一点不同的则是:《红楼梦》的曲词与谜语是作者的创造,而《金瓶梅词话》中的吴神仙判词与酒令,都是抄来的。用抄来的文字描写人物,其实也有它的难处与不同的妙处。

有时候,《金瓶梅词话》抄了一段话,不但刻画了不同人的不同心情与不同性格,还推动了故事情节的开展。第73回,写孟玉楼生日,当众姊妹安席坐定后,月娘吩咐小优唱一曲《比翼成连理》。西门庆这时心中只想着去世的瓶儿,那有心情去听《比翼成连理》,即吩咐:“你唱一套《忆吹箫》我听罢。”这套曲很长,《词林摘艳》《雍熙乐府》《北宫词纪》等都收录。《金瓶梅词话》借小优的演唱,抄录了15行文字。当两个小优从“忆吹箫玉人何处也,今夜病较添些”起,唱到“我为他在家中费尽了巧喉舌,他为我褪湘裙杜鹃花上血”时,潘金莲看破西门庆是在怀念她的情敌李瓶儿,嫉妒之心猛然而起,当即在席上故意把手放在脸儿上,这点儿那点儿羞西门庆,说道:“一个后婚老婆,又不是女儿,那里讨杜鹃花上血来?好个没羞的行货子!”就与西门庆在席上只顾拌嘴起来。这时的月娘还对金莲有些看不上,便道:“六姐,你也耐烦,两个只顾且强什么!”劝她出去陪客人。西门庆也到前面去陪吴大舅、应伯爵等人喝酒。到二更方散时,金莲出来看着西门庆走进吴月娘的房间,就悄悄地走到窗下偷听。当听到月娘对白天两个唱曲的有所不满时,金莲就蹑足潜踪地掀开帘儿进去,又发作道:“你问他,正景姐姐吩咐的曲儿不叫他唱,平白胡枝扯叶的,教他唱什么‘忆吹箫’、‘李吹箫’,支使的小王八子乱腾腾的,不知依那个的是。”这时,潘金莲巧妙地将吴月娘引在西门庆的对立面,以争取她的支持。接着又劈头盖脑地大批西门庆和李瓶儿道:“哥儿,你脓着些儿罢了。你的小见识儿,只说人不知道。他是甚‘相府中怀春女’?他和我都是一般后婚老婆!什么他为你‘褪湘裙杜鹃花上血’,三个官唱两个喏,谁见来?孙小官儿问朱吉,别的都罢了,这个我不敢许。可是你对人说的,自从他死了,好应心的菜儿也没一碟子儿。没了王屠,连毛吃猪。空有这些老婆,睁着你日逐只[口床]屎哩!现在大姐在上,俺每便不是上数的,可不着你那心的了。一个大姐恁当家理纪,也扶持不过你来?可可儿只是他好来!他死,你怎的不拉掣住他?当初没他来时,你也过来,如今就是诸般儿称不上你的心了。题起他来,就疼的你这心里格地地的,拿别人当他,借汁儿下面,也喜欢的你要不的,只他那屋里水好吃么?”经潘金莲的一批一挑,吴月娘的心动了,开始倒向了她的一边。到最后潘金莲不由得冲出了心底的一句话:“到明日,再扶一个起来和他做对儿么?……贼没廉耻撒根基的货!”这是因为她敏感到如意儿有可能被西门庆再扶起,成为她争宠道路上的又一障碍。一曲《集贤宾》,就这样经过反复皴染,把西门庆对李瓶儿的眷恋与对潘金莲的无奈,潘金莲对李瓶儿的嫉妒与对吴月娘的利用,吴月娘被潘金莲的打动而对西门庆的不满,写得丝丝入扣。不但写出了潘金莲的“骄极满极轻极浮极”(张竹坡批语)与西门庆、吴月娘的一时情态,而且又括进了如意儿,推进情节的展开。张竹坡在《读第一才子书金瓶梅法》中说:“蕙莲才死,金莲可一快;然而官哥生,瓶儿宠矣。及官哥死、瓶儿死,金莲又一大快。然而如意口脂,又从灵座生香,丢掉一个又来一个。”小说的故事也就这样一环一环的向前推进。

一般说来,《金瓶梅词话》镶嵌时,将诗词曲赋或一段故事是用在一处,个别的诗词在重复使用时也往往是完整的,但对于故事情节,则有时分拆在多处,这就更见作者的良苦用心。比如,《水浒传》的故事,就被多处借用。不过,它作为一部长篇小说,本身故事情节丰富,分用多个情节也可理解。使人感到诧异的是,有时一部短篇小说,竟也被《金瓶梅词话》多次袭用来塑造多个人物。比如《警世通言》中的《张主管志诚脱奇祸》一篇,《金瓶梅词话》在塑造金、瓶、梅三个主角时,竟都袭用了它的情节与文字。比如,《张主管志诚脱奇祸》中写到小夫人“是王招宣府里出来的”,长得是“新月笼眉,春桃拂脸”。而潘金莲是“九岁卖在王招宣府里,习学弹唱”,正是从王招宣府里出来的,“长成一十八岁,出落的脸衬桃花,眉弯新月”,两者是何其相像。《张主管志诚脱奇祸》中的小夫人有“一串一百单八颗西珠数珠”,李瓶儿财产中最值钱、最引人眼球的也是“一百颗西洋大珠”。当然,《金瓶梅词话》袭用《张主管志诚脱奇祸》最多的笔墨是有关春梅的描写。小说写春梅叫养娘于晚上送衣服与五十两大元宝给李安,李安回家后听母亲的教导后装病,出逃等等基本情节都是照抄的,而镶嵌得十分融洽。除金、瓶、梅三人之外,《张主管志诚脱奇祸》中对媒婆的刻画及小夫人的鬼魂投靠张主管的韵语,在《金瓶梅词话》中描写王婆与韩爱姐时都被借用。于处足见《金瓶梅词话》的作者“镶嵌”手段还是相当灵活与高妙的。

黄霖:现任教育部重点研究基地复旦大学中国古代文学研究中心主任、复旦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研究所所长,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金瓶梅》研究会(筹)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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