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约翰·肯尼迪中尉
肯尼迪当选美国总统的时候，游行的人群里面有人抬了一个硕大的PT-109鱼雷艇的模型。当然，那只求救的椰子壳也就成了总统桌上的摆设，号称美国历史上最重要的椰子壳。
年轻的总统上了台，果然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他本人是哈佛的高材生，他用的人也是清一色的名校生。在他看来，管理国家就必须靠高智商。麦克纳马拉是国防部长，他过去是福特汽车公司的额总裁。福特斯个家族企业，都是自己家人掌舵。麦克纳马拉这个外人要是没有超强实力，根本到不了这个位置。在他的任期内，国防部树立起了绝对的权威。他引进了一套科学化的决策流程，使得高官们拍脑瓜的机会大大减少少。而且，他确立了文官对军官的绝对权威。穿军服必须老老实实听穿西服的。
参联会主席麦克斯韦尔·泰勒、国防部长麦克纳马拉、总统肯尼迪（1963年10月）
对于肯尼迪和他的班子来讲，艾森豪威尔奉行的大规模报复战略是远远不够的。假如人家不跟你打仗，而是在世界各地的第三世界国家跟你争小弟，你该怎么办呢？你总不能看着小弟一个个的变了天吧。因此肯尼迪的策略叫“灵活反应”策略。说白了就是，你苏联有什么招数，我都可以抵挡。你策动人家闹革命，我就帮助人家反叛乱。所以，越南的事情也就提上了议事日程。肯尼迪支持在越南展开活动，帮助越南的吴庭艳政府。
越南的地图
越南的问题很复杂，本来是中国的藩属国。后来被法国人占去，成了殖民地。再后来被日本人给占领了，法国人灰溜溜的跑了。胡志明领着游击队在中南半岛跟日本人打游击。二战结束以后，法国人又杀回来了（法国人是还乡团）。于是就形成了对峙的局面。胡志明在北边靠近中越边境的地方有些地盘儿。法国人扶植越南的皇帝保大复位。
后来越南得到中国和苏联的支持，中国还派了顾问团。大将陈赓手把手的交给越南人怎么打仗。队伍小应该打什么样的仗，队伍大了应该怎么打。先打小的据点，再打大一点的枢纽。陈赓、韦国清、罗贵波、梅嘉生等等一大堆解放军的优秀将领都给越南人当过老师。这还不算干具体技术工作的。炮兵总要教吧，工兵总要教吧。全靠中国顾问手把手的教。胡志明、武元甲的部队越练越强，越大越大，在奠边府打掉了法国的1.6万人，而且是成建制的歼灭。法国人算是把拿破仑的老脸都丢光了。
法国的海外殖民地坍塌的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1954年2月份，美苏英法四国在柏林会议上同意4月在日内瓦开会，中国受邀出席，目的是解决朝鲜问题和印支问题。谈判过程之中，奠边府战役胜利的消息传来，越南北方谈判代表范文同他们当时腰杆子就挺起来了，死活不同意妥协，最后中苏两国好说歹说，他们才勉强同意越南沿着北纬17度线南北分治。美国人也吸取教训，军事上扶持南越，但是地面部队始终不敢越过北纬17度线。当年朝鲜战争，中国发出声明，美国人要是越过了38线，中国肯定会管，不会撒手不管的。美国人没听，结果倒了大霉。这回学乖了，你不让过，那就不过呗。
但是南越的游击队实际上都是接受北方遥控的。美国当然也不会坐视不理。他们也派遣了大量的人员进驻越南。副总统林登·约翰逊还专门跑了一趟越南，扶植当时越南执政的吴庭艳。美国人一开始只是派顾问，派小股部队。后来把篓子捅大，导致美国最后完全陷进了泥潭的就是这位林登·约翰逊。保大皇帝那儿去了？被首相吴庭艳搞政变给轰走了。保大皇帝也就选择流亡法国，当老百姓去了。
有副总统阁下亲自来谈，吴庭艳也就一路开了绿灯，同意派遣研究人员来南越搞研究。国防部高级研究计划局的副局长戈德尔获得了总统的直接支持，在南越开了个分基地。他带了一部分项目经理和研究人员去了越南，他在南越特得到了吴庭艳的大力支持。但是要求他们千万低调。别让外人知道。
当时高级计划局的人在越南到处搞调研，他们发现，北方的人员往南方渗透并不只走越南国内。越南的形状像个弯过来的骨头。两头大，中间瘦长。北边是红河三角洲，南边是湄公河三角洲，就这两块地方平原多，剩下都是山地。北方的人到南方往往都是从老挝、柬埔寨直接穿过去。一路上到处都是高山密林，水网纵横。在丛林间穿行的秘密小道就是大名鼎鼎的“胡志明小道”。这是一个复杂的道路系统。
胡志明小道实际上路过邻国老挝和柬埔寨
作为应对，高级研究计划局列出了4大重要项目，分别是能够悄无声息在水上行动的船、一种非常轻便的步枪、军犬项目以及动力滑翔机。
DARPA在越南的分舵研发出了一种烧酒精和蔗糖的机动船，这种船可以坐20多人，在水面上行驶可以做到悄无声息，特别适合特种行动。只要有1米深的水，这船就能开。北越往南方渗透，南方人也不是吃干饭的，他们当然也要往北方渗透。来而不往非礼也。
军犬项目是怎么回事儿呢？当时南越当局和美国人碰到一个大问题，那就是对人员识别问题。这个人到底是本地人还是北方的渗透过来的？根本就无法分辨。什么？靠良民证？你看抗日神剧看多了吧。良民证什么时候管用过？伪造那玩意儿对北越来讲是小菜一碟儿。
美国人的想法是搞出一种化学气味，军犬能闻见，但是人感觉不到。只要吴庭艳政府在南方人身上到处都撒点儿这东西。狗不就能区分谁是本地人，谁是外来户了吗？你别说，DARPA还真是有能人。他们还真的去研究了好长时间。用的是一种鲨鱼油和鱼肝油的混合物。在美国本土的本宁堡基地做了大量实验，效果很不错。但是到了越南以后，根本就不灵。这事儿的大主角是狗鼻子，当时美国人训练的是德国牧羊犬，也就是俗称黑背的那一种。
这些训练好的狗到了越南，一个个都趴窝了，爱搭不理的就是不愿意工作。原来是越南的气温普遍都在38度以上，这些狗受不了了。狗比人怕热啊，人能出汗，狗只能靠舌头。这招不灵，军犬项目最终是失败的。
动力滑翔机项目倒是成功的，这种滑翔机很轻巧，可以长时间在树梢的高度上飞行。这种超低空飞行的小飞机很难被击落，因为人几乎没有反应时间，从你眼前一晃就过去了。这种小飞行器还是很受大家喜爱的，甚至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空中大众”，好在不是“空中巴士”。否则就侵权了。
AR-15半自动步枪
在这4个项目之中影响力最大的项目就是AR15步枪。戈德尔看到越南人的身材不高，不像美国大兵个头高大。他们摆弄美制步枪总是有点嫌大。步枪的威力巨大，后坐力当然也就很大。枪支的重量也就下不来。这该怎么办呢？戈德尔遇到了著名枪械设计师尤金·斯通纳。他设计了一款用小口径子弹的步枪AR15，子弹口径5.56，比过去7.62mm的子弹小很多，后坐力也小很多，而且精度也很高，枪也很轻巧，只有6.7磅重，转换成公制是3公斤多。
美国人制造了10把样枪给越南人用，他们觉得不错。美国人自己也觉得比M1加兰德步枪要好用。在DARPA的帮助下，斯通纳绕开了一切枪支设计审批审核手续，完成了AR15步枪的设计。要按照过去的流程走，根本就不可能呢这么快搞定。美国国防部弄了1000支AR15给作战实验中心去做测试。特种部队直接拿着这些枪上了战场。经过实战测试，第340突击连也很喜欢这种枪，一枪能轰掉半个脑袋，对方肯定死透了。
M16突击步枪
1963年，AR15半自动步枪成了美军的制式武器，1966年，尤金·斯通纳对这种枪进行的全自动改造，成了一支自动步枪。这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M16突击步枪。假如没有DARPA，M16是肯定不会诞生的。最起码研究计划局的人是这么说的。
在越南进行的项目都不是什么特别高科技的研究，但是都是对实际作战很有用的项目。他们还研究了特殊的炸弹引信，能够在低于树梢，高于地面的地方爆炸。说白了就是尽量杀死更多的在树丛里潜伏的士兵，还有能够在简易土质跑道上短距起飞的运输机等等一大堆项目。
DARPA对传感器的研发也很重视，他们曾经想研发出一种像石头一样的传感器，放在路边不起眼的地方，能够感受到地面的震动，其实就是检测有没有人走路，有没有汽车通过。然后用通信线路或者卫星来收集传感器信号进行处理。对于我们现代人来讲，这都不是事儿，我们是生活在一个传感器和摄像头无处不在的年代。但是上世纪60年代，这一切都还是高科技呢。DARPA为此还专门成立项目组来研究如何对这些传感器的数据进行收集处理。那年头这也算是大数据了，必须用计算机来干。所以DARPA的研究不仅仅是追踪胡志明小道上的行人和车辆。也为日后传感器技术在军事中的扩散起到了积极的作用。日后海军和空军作战其实都是靠传感器来感知前方敌情的。难道在海里在天上还要靠人眼睛人耳朵吗？
不过在这一时期，最臭名昭著的一项研究就是所谓的“橙剂”。这种化学物品的大桶是橙色的，因此叫“橙剂”。 美国人当时被越南的气候弄得彻底麻了爪。他们对付日本人的办法就是扔燃烧弹。要不负责轰炸的李梅将军有个日本外号就“鬼畜”呢！但是这一招在越南不好使，越南地处热带，空气潮湿。你想一把大火把林子全烧光，那是很难的。美国人急眼了，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来破坏地面的植被，破坏这些花草树木。
这是在马里兰州的一个陆军基地里研发的，领头的是陆军生化农业部门的布朗博士。DARPA给他的目标有两个，第一个是让花草树木彻底掉光叶子，大树都变得光秃秃的，游击队也就无法借助茂密的丛林藏身了。这真是一种釜底抽薪的绝户计。还有一个目标就是打击越南游击队最重要的食物木薯，用饥饿来逼迫游击队员就范。
落叶剂其实就是两种农药的混合物。是孟山都和陶氏化学生产的。这两种除草剂基本上是安全的，只要在干燥的环境下晒几天太阳，也就不再有害了。美国人想的倒是挺好的，但是后果实在是他们预料不到的。
戈德尔独自操盘整个计划。他明白，这样的化学毒剂是是日内瓦公约禁止的。但是他根本无所顾忌。这个计划的成本很高，起码要3年才能见效。没有高层的支持，他一个人哪有这么大的胆子？这事儿是美国总统肯尼迪批准的。
南越的总统吴庭艳是这个计划的支持者。他亲自划定了一块区域，让美国人做实验。当然，美国人是不会亲自动手的，是南越飞行员开着直升机在这两块地上空兜了一圈，喷洒了落叶剂。效果很不错，没多久树木就掉光了叶子，变得光秃秃的，当然大树也就不可能再存活下去了。
戈德尔的野心还越来越大。他在地图上乱画一气。这里要喷，哪里也要喷。最后划定的范围居然占到了南越的40%国土面积。DARPA还在制定计划，那些枯死的树木干脆一把火全都烧了算了。还可以开垦成大片的良田。而且没有了森林，就可以防止游击队死灰复燃。
大面积喷洒橙剂
所以，美国人就开始到处喷洒落叶剂。戈德尔甚至担心国内的化工厂来不来得及生产。美国国内也有很多反对的声音。但是美国政府总是狡辩，说落叶剂不是化学武器。这是农药除草剂，怎么能说化学武器呢？它又不是以杀生害命为目标的，落叶剂的目标是大树，是木薯嘛！而且对人也没什么害处。
整个越南战争中，美军至少指挥洒下了7600万升的落叶剂在了地面。并且有210万到480万不等的人接触到了这些化学物质。起到的效果不大，因为落叶剂根本不长眼，简直是无差别的打击当地所有的老百姓，甚至造成了大饥荒和营养不良。仅仅广义省就有85%农田被摧毁。
越南的老百姓当时有不少人得了怪病。美国老兵里面也有很多人得了怪病。有的很轻微，感冒咳嗽，有的很严重，比如癌症。但是平常的年代，这些病也并不新鲜，也就没有引起什么重视。但是他们的结婚以后生出来的孩子却有大量的畸形。比如有的婴儿出生时少了大脑和部分颅骨，还有的天生没有眼睛或是四肢萎缩畸形等怪异现象。而缺胳膊少腿幼儿或浑身溃烂的畸形儿，还有很多智障儿童更是普遍。
经过调查和比对，统一后的越南政府发觉这不是自然现象，而是跟当初美国人大量喷洒的化学药剂有关系。橙剂之中含有极微量的二噁英。二噁英是一大类化学物质的总称，其中毒性最大的是TCDD，二噁英可以溶解在脂肪里，因此是可以通过饮食被摄入到人体内。而且可以在人体内不断的积累。造成婴儿畸形的罪魁祸首就是这种物质。
人都是从一个胚胎发育而来。当然也就会经历受精卵不断增值分裂的过程。别忘了，我们身上的每个细胞的DNA都是一样的。那么为什么有的细胞就长成了心脏，有的细胞就变成了皮肤？这是什么东西在控制呢？这要依靠表观遗传机制来解决问题。正是细胞被打上了不同的标签，日后就会变成不同的细胞。TCDD这种物质恰好会干扰表观遗传信息，造成紊乱。因此就会造成畸形儿的出现。
尤先科的面容变化
当然，TCDD这种物质的危害极大，对人体还有很多其他的损伤。比如剧烈的毒性。还可以使人毁容。乌克兰前总统尤先科是个大帅哥，后来据说遭人投毒，脸上长满了麻子坑，变得惨不忍睹，据说就是中了二噁英的毒。
其实人类并不打算制造二噁英。没人故意去造这东西，但是二噁英是一种副产品。比如焚烧垃圾，你又没烧透，温度不够高，就会产生二噁英。陶氏化学和孟山都他们生产除草剂的时候，里面的杂质控制的不好。据说是国防部催的急，但是价钱又开的低，两大厂商也就不怎么管质量。现在有大量证据表明，正是这些TCDD杂质造成了大量的畸形儿。所以，到现在还有好多越南人，以及美国人在跟美国政府打官司，集体诉讼。美国当局这是作孽，祸及子孙后代。
积极推动落叶剂的的戈德尔呢，他1964年就从DARPA离开了。因为他受到贪污指控调查。当时研究计划局在越南的分部有好多的项目，有很多的钱花的不明不白。他说是给线人了，你给谁了？死无对证。然后就查不到他什么消息了。这个人反正也没有维基百科的页面，也不知道他后来有干了些什么事儿。他的很多行动都是美国的机密，落叶剂只是其中之一。很多细节到现在也没有解密。
DARPA在越南干的事情还很多，就连兰德公司也要在其中插上一脚，他们派了两个研究人员直奔西贡而去，他们是干什么去了？我们下回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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