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大姨伯做媒
1973年8月4日清早，年逾古稀的大姨伯拄着拐棍来到了我家，母亲和我都感到高兴 。母亲赶忙端了凳子让大姨伯坐下，然后与她聊家常。我为大姨伯倒上了一杯凉开水，她喝了几口之后，望着我笑了笑说：我今日来，是嘴馋，是想讨你们家的圆子吃……
母亲即刻笑着说：您家说笑了。您家好心为少庭做介绍，这是瞧得起他……（注：在我们永安地区，好心人到男方说“讨圆子吃”，就是为男方介绍对象。）
大姨伯是我母亲的堂叔伯姐姐的嫂子，住在离我家三公里左右的关陂畈（今新六村），由于她促成了不少美满的婚姻，被关陂畈的人称为“美大婆”。我的小姨伯，也就是我母亲的堂叔伯姐姐，她来过我家，母亲也曾经带我去过她家里；因为称呼我母亲的嫡亲的姐姐为“姨伯”，所以称呼她为“小姨伯”。大姨伯是我们队里磨幺婆的嫡亲叔伯的姐姐，她与磨幺婆来往密切；我的母亲，与磨幺婆的关系也是不一般。
待到母亲说完之后，我对大姨伯说：感谢您家的一片好心。只是，我家里很穷……
大姨伯打断了我的话，说道：“穷怕么事呢？只要有人，就会有一切。”她停顿了片刻，岔开了话题：“听说，你在一中的时候，有一个女同学跟你的关系蛮好，她也来过你们家里。今日，能不能跟我说一下你与她交往的大概情况呢？”（见112页中【特注】）
母亲说：“还是六年前的6月下旬，那个姑娘来过一次，前后只有三天的时间。可惜，可惜她……”母亲没有说下去，我知道母亲不愿意提及不愉快的事情。
我不敢对大姨伯隐瞒事实，只好简略地介绍了与杨浩交往了四个月的情况。稍后，大姨伯望着我说：你也莫嫌我罗嗦，我是想多了解你的情况，为的是对女方负责任，也是对你们负责任。（我点头，表示理解。）听姨叔（磨幺婆）说过了，以前有几个人为你介绍了对象，你都冇有同意。我想了解一下，你是怎么想的，你对人家有哪些要求，你今日说一说，也让我心里有个底。
我只好实话实说：其实，我也知道自己的年纪不算小了，我也想早一点成家让父母安个心。只是，我们家里很穷，加之我没有本事没有学到任何技术和手艺，再加之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和后台，所以我很自卑， 总是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所以我也不想连累人家。再说，与杨浩交往了一段时间，她的气质和形象留在了我的心里，所以没有同意别人为我介绍对象。现在，我也想明白了，过去了的事情也就过去了，要面对现实。您家说到我对人家的要求，我想只要女方的身体健康、心地善良、会做家务和农活，有这么几条就可以了。 其实，我也没有资本提出高要求。您家说，出生于穷家小户并且没有出息的我，能有什么高要求呢？
母亲即说：我们现在穷的原因，是做房子欠下的债务冇有还清，去年屋面上换红瓦又欠了债。不瞒您家说，现在队里和街上也有人瞧不起我们这个家庭。住在街市口岸，人多嘴杂，七说八说的都有，如果您家听到别人说什么，就不要放在心上。我也不说假话，少庭的自尊心蛮强，他也是争气做人，就说做房子的时候到这几年，他吃了不少苦。
大姨伯显得高兴地说：我听姨叔（磨幺婆）说过了，你们母子俩做房子很不容易，少庭是您家的好帮手。现在欠了一点债，不要紧，有人就会有一切。有了房子，伢们今后找对象就好说话了。（她喝了两口水，继续说了下去。）我把少庭的个人大事放在了心上，经过考虑之后，在我们那里为他物色了一个对象，我征求了那个姑娘和她爸爸妈妈的意见之后，今日就来了。
母亲笑着说：费您家的心了，感谢您家。
我接着说：感谢您家的一片好心。不过，我想了解一下那个姑娘的基本情况，如果大致上说得过去，我不会挑剔什么的，我也没有资格挑剔。再说，我也不会挞您家的面子，我说话算话。
大姨伯显得满意地笑了，而后平静地说： 那个姑娘姓张，叫会兰，是1952年6月出生的。她的屋离我的屋只隔了两条田塍，我了解她，为人本分，性情温和，做事勤快。人的长相嘛，不是蛮好看也不显得丑，还看得过去。会兰的具体长相嘛，团头大脸，眼睛蛮有精神；嘴巴略微有点厚，皮肤不是蛮白，再说农村的姑娘也不需要蛮白的皮肤；个子不算矮，两根乌黑的粗辫子到了胸前，胸部高屁股大。俗话说，奶大屁股大，今后好生娃。（我暗暗好笑，觉得大姨伯的话说得形象、风趣，尽管此前我也听到过这句俗话。）虽说是俗话，但这是千百年的经验。在农村，夫妻双方就是要多生养几个娃，人丁兴旺，养儿育女就可以防老……不过，我也不隐瞒，实话实说，会兰的脚有点缺陷，就是她的左脚有点小毛病。
我感到惊疑，在心里说：左脚有毛病？真是小毛病吗？如果队里和街上的人知道了这个情况，他们将会如何议论呢……
大姨伯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淡淡地笑了笑，依然平静地说：你放心，会兰的左脚冇得什么大问题，如果不留心看是看不出缺陷的；就是挑担子，挑个百十来斤也冇得问题。我这个人，这么一把年纪了，难道我昧着良心来骗你？如果会兰的左脚有大的问题，我会来吗？我对得住你的妈妈对得住你吗？（我默默地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她的心情。) 其实，我早就为你们想过了，今后成了家过日子，就是要图个和睦，家和万事兴。夫妻之间，婆媳之间，都要图个和睦，不能扯皮怄气，扯皮怄气就会对家庭不利。我了解会兰，她为人本分，性情温和，穷人家的孩子一定会踏踏实实地过日子，今后她到你们家里来了是不会扯皮怄气的，我可以肯定。你想一想，那种长得好看的姑娘，那种家庭条件好的姑娘，一般来说她的性格、脾气也不大好，也容易惹事生非。在我看来，那样的姑娘一般都是心高气傲，她也许看不上你，她也许看不上你们这个家庭。还有，在农村，谈对象大多是讲究四个字——门当户对。比如说，男方的身份、地位、长相、家庭条件，还有男方的文化程度和政治背景等等方面，都要吸引住女方，不然女方包括她的父母和族屋的人以及亲戚都不会同意。退一步来说，就算是那样的姑娘因为某种原因看上了你而来到了你们家里，今后也保不准使性子、发脾气、扯皮吵架甚至打架，惹得你和你的父母怄气， 惹得你们家庭不和睦， 到那时后悔就迟了。这种情况，在农村也不少见，你说呢？
大姨伯的一席话，令我十分敬佩，毕竟是饱经风霜、阅尽世事的老人啊！年逾七旬的老人，如今推心置腹地对母亲对我说出了肺腑之言，也是为我们这个家庭操心啊！尽管我曾经担心会兰的左脚缺陷会引起街市口岸人们的议论，现在被大姨伯的一席话感动了，不好意思也没有理由说出反对意见了。
这时候，母亲对我说：伢也，大姨伯都说得很明白了。我就是喜欢本分、勤快的姑娘，今后我也不愿意怄气。依我看，跟会兰谈对象蛮合适。再说，你的年纪也不算小了，不能一拖再拖，越拖越不利，到时候更不好谈对象了……
其实，母亲不知道我的想法。在母亲说完之后，我望着大姨伯说，您家刚才的一番话，都是人生的经验总结，都是肺腑之言，我听了很受感动。不过，我还想了解一下会兰的家庭情况，比方说她的父母她的兄弟……
大姨伯似乎早有准备，连忙说：她的爸爸妈妈都是农民，家里人口多，日子过得很艰难。她的爸爸，懂得一些中医知识，还为别人开过了一些单子（中药处方）。她的爸爸，对人蛮温和，不发脾气，斯斯文文的，我们关陂畈的人称他为“茂先生”。会兰的妈妈，是高个子，有主见，做事麻利，口才也不错，也算得个呱呱叫的人物。会兰是老大，她之下有五个弟弟和妹妹，其中一个是出生不久的妹妹。因为家里困难，会兰只是上了两年小学就没有读书了，帮她的爸爸妈妈挑起了生活的重担。大概情况就是这样，你考虑考虑，如果你同意跟会兰谈对象，我就安排一个时间，让你和你的妈妈到我家里去跟会兰的妈妈和会兰见个面。
大姨伯的一片好心令我感动，我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半个月之后的一天下午，母亲和我走进了大姨伯的家门。第一次见到会兰，我觉得她酷似杨浩，因而有了好感。与她聊及有关话题后，我们同意继续交往。
【百度图片：月老牵红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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