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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爹娘】许军 | 叫一声爹娘,过年我们一定回家

叫一声爹娘,过年我们一定回家

文/(山东)许军

你信吗? 冥冥之中有些姻缘真是天注定的,我和老公是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走进婚姻殿堂的。虽然两家相隔三百里地,却机缘巧合的很:我俩都是家里的老大,双方父母年龄正好相同,还都是农村的,用一句现成的话说:叫“门当户对。”

老公家在寿光,那是县城很偏僻的一个小村子。土地肥沃,种着一二十亩地,家里还有80多岁的爷爷奶奶。爷爷是小学教员,离休,小时候上树捣鸟窝碰上了高压线炸伤了左手,如今只剩下光秃秃的肉球,缠着厚厚的绷带。奶奶慈眉善目,银白的头发,露着掉落的门牙,她终年坐在炕上动弹不得。据说,老公九个月大时,奶奶的腿就不太好,出来进去只能仗着板凳走路。那时很穷,又没钱抓药,后来腰椎压迫神经,病情日益严重,彻底瘫痪了。她视力所及的,只有这矮矮的两间房。这对要强的奶奶来说是一个多么致命的打击啊!她哭、她喊、她叫,怕她寻死觅活,家里凡是锋利点的东西,如剪子、小刀甚至缝衣服的针头,都悉数藏好。幸而爷爷性格温和,寸步不离地照顾她,公婆细心伺候,奶奶终于挺过来了,而且乐呵呵的,最喜欢疼人。家里有串门的,恨不得不让人家走,可能是她太喜欢热闹了。                                     

奶奶脾气很倔,在家里说一不二。家里的门楼里常年放着一张床,很窄,刚能转过身。不管刮风下雨、秋收秋种,奶奶说要出去,一家人马上照办。透过门楼,奶奶可以看看外面的世界: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在田里播种、打药锄地、干活的人们……乡里乡亲从门前走过,她总是热情地和人打招呼。

可是,上天并没有眷顾这个十分善良的老人。奶奶终于一病不起,一天二十四小时离不开人。夜深人静的时候,钻心的腿疼得她直叫唤。可怜公婆白天忙完了地里的活,夜里还得帮老人翻身。奶奶病榻缠身的六年,公婆都是和衣而卧,像个征战的士兵。但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面对白天一大摊子的事,公婆常常熬得头发涨、脚打晃。有时奶奶不小心拉了、尿了,还得仔仔细细帮她清理。可是这样,我们每次回家,从没见过公婆大声大嗓说过一句话,爷爷奶奶脸上总是挂着和善的笑。我们在家的这两天,是一家人最高兴的时候。看见孙男嫡女在屋里追逐打闹,围着炕沿叫“老爷爷、老奶奶”,他们笑得合不拢嘴。这一刻,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天伦之乐”。只是当我们走时,虽然奶奶平静地挥着手和我们说“再见”,但是,我仍明显感觉到她脸上有多么不舍。

2000年1月1号,奶奶走了,永远地解脱了。可还没等公婆喘口气,不幸接踵而至:有一天,爷爷不小心从炕上掉下来,摔断了腿;转过年,二奶奶又走了。二爷爷,爷爷的亲弟弟,八十多了,拄着拐杖,腰弯成九十度。怕他一个人生活不能自理,公婆腾出了一间房,把二爷爷也接过来了。分别了大半辈子的老哥俩,风蚀残年,又这样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每次吃饭,公公总是张开双臂,动作熟练地把爷爷抱到沙发上,这是爷爷一天中最高兴的时刻。每次回家,到饭点,我就差老公去抱。身材魁梧的老公抱着清瘦的爷爷,却显得那么吃力。为了给爷爷增加营养,也怕他大便干燥。每次吃饭,公公总是把菜、肉、丸子,一点点剁碎,和成糊糊给爷爷吃。爷爷的炕头,常年总是一杯温温的水。日升日落,一年又一年,爷爷九十多了,他的病日渐沉疴。终于,他连坐的力气也没有了,终日只能躺在被窝里,吃喝拉撒全靠公婆照料。人们常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这话,没有亲身经历的人是很难体会的。我亲眼目睹了一次,才知道“孝顺”两字有多沉重!

每年年初二,是家里最清净的时候。一大早,老公和婆婆走亲戚去了,女儿跟着兄弟媳妇一家走娘家去了。家里只剩下爷爷、公公和我。今天来家的客人,也就是老公三姑家的孩子走舅家。临近中午,我在屋里看电视,公公忙着预备中饭,鸡鸭丸子摆了一桌。忽然,我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躺在被子里的爷爷好像往地下扔什么东西。我好奇地去瞅了一眼,黑乎乎的,看不清,可不能是爷爷拉了?我走到外屋,疑疑惑惑地告诉了公公。也许是他正忙着,也许是司空见惯了,公公没当回事,只是“哦”了一声。可没成想,等公公一进屋,我听见“啊呀”一声,才发现真的是爷爷闯祸了。才不一会儿的功夫,抓的被子上、褥子上、手指缝里到处都是,屋里早已臭气熏天,让人崩溃!我仓皇地跑到院里,寒冷的风一灌,一口接一口地大吐起来,眼泪鼻子汪汪。赶紧抓了钥匙,跑到兄弟媳妇家大睡了一场。到傍晚他们回来的时候,我还一动没动。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始终不知道公公那天是怎么一点点收拾残局的,况且那天,阴沉沉的,还飘着雪花。公婆就这样日复一日地照顾着爷爷,直到爷爷阖然长逝,享年94岁。

婆婆身材瘦小,1.55米,不过八九十斤,刚嫁进门来,奶奶上面还有婆婆。算起来, 四十多年的光阴,公婆从二十多岁走到了古稀之年,他们最美好的时光伺候送走了四位老人。我有时候想,那么一个瘦小不堪的人怎么有那么大的能量!那么多黑夜不眠不休,白天还得当个整劳力,里里外外忙活。

而今,公婆也已老去,背有些驼,脚步有些蹒跚。唯一挂念的,就是我们兄弟两家。记得那一年,春节回家,刚下了一场雪,天寒地冻,路上滑溜溜的。司机陈师傅开着车,走到半路,车轮突然打滑,失控地冲向对面的公路。我和孩子吓得失声尖叫!幸好百米之内,前后没有车。陈师傅沉着冷静,车子最终斜斜地、稳稳地停靠在路堑上。好险哪,我们惊魂未定!站在白茫茫的公路上,无处救援。陈师傅鼓捣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修好,双手和双脚冻得筛糠似地抖。等到家时,已是中午12点多。公公婆婆正抻长了脖子等,做好的饭菜,热了又热。听我们讲述这惊悚的一幕,公婆吓得打了个寒战。下午,我看见婆婆一样样忙活着摆供桌,叫她吃饭,她也不肯。公公说:你娘是在给你们祈福呢!她就那样虔诚地站着,口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她到底向天言了多少好话,一直到我们吃完,她还直直地站在那里。

爷爷奶奶走了,按说,公婆操劳了一生,该享享福了。可他们忙忙碌碌了一辈子,又怎么能闲得住呢?寿光种植大棚的比较多,一年四季想干活,有的是。冬天,公婆就给人装柿子,50斤一大筐,挣十元钱。我真想象不出,70多岁的人了,婆婆是怎么一个一个分拣?而公公又是怎么把那么沉重的筐抬上去摆放的那么整齐呢?他们干活,好像习惯性的,拼了命去干。有时忙的连饭也顾不得做,草草的在小卖部里买个油饼、吃点咸菜将就一下。我们怕他们累着,总是劝他们别去干了,可他们只是表面答应。刚说着说着,主家来一电话,他们立马又去了。我们劝他们歇着干,别太逞强了。可他们说,不能耽误主家的活,发货迟了,人家是要赔钱的,咱做事得要对住自己的良心。面对这么倔犟认死理的爹和娘,我们还能说些什么呢?

记得那一年正是端午节,气温却高达39℃,人坐在屋里扇着电扇,汗珠子还“噼里啪啦”往下落,地里的庄稼让热浪撩得奄奄一息。我们一家三口大汗小流地赶到家,却只见到公公一人。原来婆婆早在凌晨三点就到外村干活去了,给人家薅芫荽苗。一直等到中午12点,婆婆才回来,脸晒成酱赤色,腿一瘸一拐的。原来是半路上链子幅条断了,她是推着走回来的。哎,真是又怜又气又急又心痛!每次到家,看见公婆记着的一个个小账本,密密麻麻的。有谁知道,这里面撒下了公婆多少的汗水啊!每次吃饭,我挨着婆婆,70多岁的人,一气能吃两个大馒头。看见我象征性地撕下一小块,夹几筷子的菜就草草了事,常常把她气的歪了嘴。公婆常说:“劳动是最光荣的,只有自己亲手挣的,吃着花着才放心。” 

老公兄弟两个,从一结婚,公婆就把我们妯娌两个当成闺女一样看待,我们那冲口而出的“爹娘”叫的也是那么自然亲切。寿光老家的风俗,当地人都爱烙薄饼,有点儿类似于沂蒙的煎饼,婆婆尤为拿手。支一平鏊子,底下架一柴火,饼要擀得不厚不薄,火要烧得不急不燥。我回家常常看见婆婆和一大盆的面,与公公两个人一起配合着做。从外面望进去,屋里浓烟肆虐,呛得人吭吭咳。有时知道我们回来,碰巧去外村给人干活又推不掉。没办法,公婆只好半夜两三点起来给我们做好。说实在的,这种饼吃个一两顿还行。时间长了,皮皮的,连咬也咬不动。可是我故意不说,甚至于每顿,放着白白的大馒头不吃,我总是很夸张地嚷着好吃第一个拿饼。我知道,这是公婆给我们准备的最好的礼物,我情愿享受着他们的亲情泛滥,也不愿违了他们的良苦用心。

每年十月一,我们总是回家看看。公路上到处是晒着的玉米,颗粒归仓,青棒子是无处可寻了。可是每次,公婆总是给我们准备好一大兜。玉米正嫩时,捡大个掰下来,蒸熟了,凉透了,储存在冰箱里,等我们回家热热吃,吃不了的再捎回来。每次带回家分给妹妹几个,她总是感动的不知说什么好。每次离家,公婆总是忙不迭地给我们准备这准备那,知道我爱吃地瓜,总是捡那些看着顺眼的给我装一大箱。还怕自己记性不好,让我时刻提醒着她点。这个时候,我是不敢多说一句话的。你只要无意开口,她总以为你喜欢,就赶紧给你拿,或许一捆葱、一兜西红柿、几个青萝卜、甚或几根黄瓜……每次回来,车后备箱总是压得满满的,那是父母对儿女的一片深情。

去年,有一次我们回家,正巧我的痔疮犯了,无意中说起。公婆不知从哪里打听来的偏方,说拔了刺猬的刺,晒干了,磨成粉,冲水喝。我随口说,现在哪里还见得到那个小东西呢?公婆说,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很多,总有遭轧死的刺猬。想想那样血腥的场面,我一阵反呕,也不忍心公公那么大的年纪为我费心劳神,况且还不知道管不管用。我推说算了,可公婆说:“治病要紧!回头弄好了给你邮回去。”可没等到刺猬的针磨成末,我的病更加重了,不得已到省城济南动了个小手术。起先是瞒着他们的,可是我们国庆没回家,他们不放心来打听,这才知道原委。就催着小叔子开了车来探望,从寿光赶到济南。那时,我刚推回病房没多久,麻药还没除。

女儿二十二岁了,这么多年,记忆中只有一次,我们是没回家过年的。当时好像是女儿两岁多吧,那一年冬天特别冷,雪下的特别勤。想着老家泥泞不堪的路,屋里围一小炭炉子冷的浑身发抖,就和老公商量好了,今年就不回家了。电话打到家,公婆只是“哦”了一声。当时也没在意,只是那年春节过的好慵懒、好无聊!后来回到家,兄弟媳妇说,都阴历二十九了,咱爸咱娘还冷锅冷灶的。问他们怎么不准备年货?他们回答说,你哥和嫂子一家人今年不回家了,准备了给谁吃呢?我听了鼻子酸酸的,这才想到由于我的任性,让公婆过了那么一个冷清、寂寞的春节:是不是家家户户的鞭炮声响起,他们的心里紧紧地揪得难受呢?是不是除夕夜早早的就关起门来睡觉了呢……从那以后,我发誓:每年春节,不管刮多大风,下多大雪,我们一定要如期回家,因为家的大门是随时敞开的,爹娘在等我们。 

都说婆媳关系难处,可我和公婆,结婚二十多年来,从没拌过嘴、红过脸,每每忆起,总是满满地感动。只是有时,他们把我宠的有点儿过了,傻到光知道享受,不知道回报了。

我亲爱的公婆,他们是中国千千万万、普普通通的劳动人民中的一员,他们没有惊天伟业,也没有鸿篇大论。甚至他们只知道我们是吃公家饭的,具体干什么工种?是什么职务?他们也搞不清。每次回家,他们也不问我们工作上的事。打电话过去,他们只知道我们一家三口要来。推个车子,拿个布袋,早早地到集市上去买鲜鲜亮亮的肉、鱼、菜……哪些是儿子爱吃的?儿媳爱吃的?孙女爱吃的?然后不嫌繁琐,炒菜做饭,把对我们的爱深深融进其中。公公做菜是很好吃的,年轻时还是村里的厨柜,拿手的有:糖醋鱼、凉拌鸡丝、芥末拌黄瓜、溜肉片……常常让我们吃得风卷残云,撑得肚子要涨破。那一刻,是公婆最满足的时候,脸上挂满了幸福的笑。平常,公婆是很节省的,但每次回家的餐桌上,都摆上成盘的牛肉干、油焖大虾、炝螃蟹……这在农村是很奢侈的了。为了招待他们远道而来的儿子一家,他们拿出了最好!

人常说:“身教胜于言传。”从公婆的身上,他们的一言一行无不深深地影响着我们。他们教会我们怎么做人、做事,为人子女、为人父母,赋予的责任和义务,该承担的承担,该尽职的尽职,朴朴素素,简简单单。这也就是俗话说的:“踏踏实实做人,老老实实做事。”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已进腊月,春节的脚步近了。又临春运,一票难求!看见那么多务工返乡的摩托车大军浩浩荡荡,拖家带口,踏上回家的旅程,心里真是暖暖地感动、热热地流泪,想来家里一定有白发的爹娘在等他们回家过年。不论游子的心有多远,村头的老槐树永远是爹娘迎接你停靠的港湾。

叫一声爹娘,我亲爱的公婆:今年春节我们一定准时回家!


(本文编辑/杨关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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