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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 年 往 事(上) —— 献给六十年代出生的人 / 老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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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 年 往 事(上)

 —— 献给六十年代出生的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童年。童年大都是相似的,欢快、稚嫩,有小心思、小心计,一顿好吃的,一件新衣服,难以忘怀。童年中的往事经常在脑海中萦绕,挥之不去,时常会情不自禁的讲出来。

我出生在上世纪六十年代知识分子家庭,我的童年很幸福,得到了全家人的宠爱。父母这辈及上一辈都缺少女孩,出生时因为是女孩,医生没敢告诉,当焦急的家人得知后兴奋不已:“正缺!正缺!”因为奶水不够吃,吃奶粉又不消化,我很早就开始吃饭了。家里特意买了小奶锅,仅有的供应一点大米,唯我独享了。冬天包小冻饺子,煮熟后父亲用筷子把饺子从中间夹开,这样凉的快,数着个数督促我吃。供应有限的白糖,基本叫我拌饭吃了。那时吃的最多就是玉米碴子粥,奶奶早早就把玉米碴子泡上,过滤掉上面的玉米芯喂鸡,放在大锅中慢慢地煮。还有玉米面饼子,尤其玉米饼子里放些糖精,甜的发苦,难以下咽。

那时只有家中大人才刷牙,父母的刷牙缸和磨得快没毛的牙刷,就放在穿衣柜里和家中用雪花膏瓶子装的白糖紧挨在一起,小孩子是不刷牙的,吃了过多的白糖,结果我满嘴烂牙,从小就牙疼。脱牙时印象也深,那几颗烂牙总是轮流晃来晃去,无法吃好饭。总之,小时候没长好,面黄肌瘦,遇到熟悉的大人都会说:“这小孩,长的跟小林黛玉似的。”

    家住龙镇时,每年都养猪。奶奶除了做饭,还要煮猪食喂猪,忙忙碌碌一整天。那头猪也是暴脾气,饿不得,哼哼唧唧的整天都在叫。平时舍不得给它吃好的,大都是菜叶土豆,临近杀猪前的一个月,奶奶每天都会给它抓把黄豆,看着它欢快地吃着,心情复杂。那段时间,哥哥们经常回家向母亲汇报:“这家杀猪了,那家杀猪了”,母亲会安慰着说:“我们家也快了。”奶奶是个慈悲之人,杀猪那天早早就躲到邻居家暗自垂泪。我也很难过,觉得猪好可怜啊!好好的一条命,尤其听到那惨烈的叫声更是悲戚,可是我很想吃猪肉,没有了猪,奶奶也就不那么操劳了。

    因为是独女,家里人寄予很高的希望。据说女孩子吃猫肉聪明,邻居家勒死只猫,母亲硬着头皮拿着碗要点猫肉给我吃。平时在家教育的是,到别人家给吃的不能要,家里大人同意才能接过来,我仍不肯在那吃,带回家才吃。每年家里的猪牙花(猪上牙堂),俗称“猪巧”,都留给我吃,聪明的三哥常说:“越吃越笨”。因为常吃小灶,四哥就会趁我不备,往碗里哈气,气得我大哭,不肯再吃,四哥的小心计得逞了。

    食物匮乏的年代,觉得什么都好吃。去母亲所在商店玩耍,白大姐从酱缸里拿出一头糖蒜给我,在母亲的默许下,站在那剥开吃了,又酸又甜大大的一头,这是迄今为止,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糖蒜。经常拿着碗去商店买豆腐乳,红豆腐乳大概5分钱一块,臭豆腐便宜3分钱一块,每次买两块红豆腐乳,路上边走边舔,到家时已经舔下去一个角了。那时生活艰辛,物资凭票供应。北方夏季7、8、9三个月蔬菜品种较多,平时吃的最多的是白菜土豆和萝卜,愁煞了做饭的人,只有变着花样来做。土豆就有多种吃法,土豆块、土豆片、土豆丝、捣碎成土豆泥,家家如此。 

北方人喜欢吃生菜,黄瓜、辣椒、白菜、葱等都爱蘸酱吃;家家备有水缸,孩子们在外跑渴了,进屋抄起水瓢舀起水就喝;平时也不注意卫生,脏脏的小手,黑黑的脖子。因此几乎每个孩子肚子里都生过虫子。孩子们很瘦,面色腊黄的、半夜磨牙的、经常肚子疼的,大人们会说,肚子里有虫子了。我每年秋季都吃打虫药“塔糖”,相信每个孩子都有从屁股里爬出虫子的经历

孩子们最喜欢吃的自然是冰棍,冰棍大都由年长的妇女拎着保温桶,沿街叫卖,当掀开冰棍桶盖子时,香甜四溢,好闻极了。还有槽子糕和牛舌头等糕点,水果和肉类罐头。水果罐头大都是梨、苹果,稍贵的有橘子和桃的。遗憾的是平时难得吃到水果罐头,生病时家人才肯买,孩子们常见病就是感冒发烧。我发烧时很兴奋,除了睡不着觉,就是话多,吃着为我买的水果罐头,晕晕乎乎,觉得汤都是苦的,吃上几口还想吐,于是不解,心生怨气,为什么只有生病时你们才肯买?父母太节俭,食物常放到要坏才肯让我们吃,哥哥们生气的说:“省着省着窟窿等着”。肉类罐头常见猪肉和鱼类,猪肉罐头上层是白白厚厚的猪油,下层的猪肉很香很烂。猪肉罐头做菜,包饺子很好吃。年节或有过码的相互间也要送礼,礼品不外乎是:白酒、水果及肉类罐头、槽子糕、牛舌头,凑成四样。

    林业局的春天防火第一。北方春季风大,家家住毛草泥房,烧木材,很容易着火,于是在局里显要位置挂有防火旗。黄色的防火旗升起,家中就不能生火做饭。山上时有火灾发生,扑火队员都是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大哥二哥都有参加。每当他们上山扑火时,我就在家期盼,盼望着他们带回来的打火食品,硬硬的大块饼干。

    那个年代只有“国营”,没有“个体”。稀缺食物只有靠商业科调运,大都是南方的猪肉和蔬菜。母亲用手比划着:“南方的猪,养一年就杀了,小膘就那么厚,肉放在锅里不出油直粘锅。”我们那时是夏天有菜没肉,冬季有肉没菜。于是人们就把猪肉熬成油,放置坛子中储存起来。每年的冰雪融化前家里都做此项工作,猪油肥肉切了一盆又一盆,放在锅中熬,熬出的油直接盛到坛子里,留着夏天没肉时吃。熬剩的油渣就有一大盆,油渣刚出锅趁热吃很香,吃多了腻人。然后是想办法“打扫”油渣子,家中不停的用其包饺子,邻居说油渣剁碎烙糖饼好吃。

    母亲在商业科工作,新进食品最先买到。于是下班时,我常盯着她的兜子,她也像变戏法一样,经常掏出好吃的。家中人口多,每种食物都要分配到个人,父母有时不要,奶奶姥姥和我们孩子人手一份,我和哥们迫不及待地吃完。几天后常被奶奶或姥姥悄悄地叫到一旁,从怀里掏出她们那一份,带着温度。

我们家在龙镇住的是泥草房,一进门是厨房,里面右侧有一间房,房子南面有铺大炕,奶奶姥姥和哥哥们住,我和父母住侧面的小炕。屋地中间挖有土豆窖,上面铺着木板。土豆窖夏天雨季有时要渗水,冬天差不多倒腾两次土豆,掰掉生出的牙子。泥草房外墙因为雨水冲刷,每年秋季都要用草泥抹一遍,有时房子漏雨还要扇些毛草,这一收拾又像新房。每年秋天还要请泥瓦匠来家帮忙搭炉子搭炕。每家的炕面都有区别,就看女主人了。懒人买张竹炕席铺上,身体接触竹炕席会压出印迹来,淘气的小孩儿经常一点点的拆席子。我们家比较会过日子,炕面一般都是母亲从商店捡回来的牛皮包装纸。不少人家是专门买的炕纸,带着很规则的彩色图案。坐在邻居家的热炕上,听着大人们唠着嗑,享受着热炕带来的温暖,我会用手一遍遍抚摸着、欣赏着光滑漂亮的炕面。

    盼望着家中扒炕,这样可以到邻居家吃饭,尤其有两夜要住在那里,跟小朋友挤在一个被窝,嘀嘀咕咕兴奋得很久不能入眠。有时跟母亲晚上去邻居家串门,大人们在那说话,我和小朋友在炕上玩耍,玩着玩着就开始装睡,只听大人们开始商量:“孩子睡着了,头上有汗,抱回去怕感冒”,于是在邻居的挽留下,晚上真的留宿在那里,新鲜着、快乐着。

    我很调皮,常耍小心眼。趁家人不备,悄悄地把鞋脱在小炕这边,光着脚跑到大炕上,然后要求到小炕那边去,这样哥哥们就会把我抱来抱去。大哥经常会把我举过头顶,忽悠一下,脑袋一晕,快撞到了棚顶;四哥年龄小只能背着,每次都会蹲在地上低头向下控,趴在他的背上吓得我吱哇乱叫;二哥背我出去玩时,好像他要系鞋带,把我放在什么地方上,结果跌下来胳膊错了位,吃晚饭的时候,天都黑了,在昏黄的煤油灯下,理发大张给我胳膊复位,疼的我只剩下哭了。

孩提时,没人告诉我们,孩子是由母亲肚子里生出来的。大都是以各种借口捡来的,捡孩子的工具大部分是家里的盆子,受歧视的孩子,我们都说是从厕所捡来的 。我就是由家中专属的大花洗脸盆捡来的,当我确信这件事后,有天晚上姥姥正用茅草烧炕,我就坐在灶坑旁的茅草上不停地哭,边哭嘴里边念叨:“我不在你们家,我要回个(二声)人家。”

那时几乎每个女孩儿都梳着辫子,人们觉得是那么地好看,而我却恨透了那条长辫子。不会梳头,不会洗头,头发上经常生虱子,脏头发经常梳不开,疼得唧唧歪歪。梳头的活由姥姥包了,她手很重,梳完头后常要吐点口水在手上,涂在我头上,让我极其不爽。有次造反了,她怎么梳我都不满意,只好奶奶来梳,奶奶手轻,梳出来的辫子更不好看,没办法,只好请邻居过来帮忙,才算平息。

    童年时和燕子接触过两次,去过她所在的托儿所,只见满屋的大小孩子,很是羡慕。她有那么多玩伴,我是多么地孤单,无论走到哪,都有小脚的姥姥跟着,“怕人招 ”。有次吃过早饭,为了躲避那讨厌的梳头,拔腿就往邻居家跑,只听姥姥在后边喊:“姑娘,回家梳头”,这句话我听过无数次,厌烦透了。有一次生气的跑了回来,一扭一扭的姥姥在后边追,我脱了鞋,藏进了家中的衣柜里,姥姥一阵好找,其实我的鞋就在衣柜边,那时觉得姥姥多不聪明。

    家里人不让我单独出去玩耍,编出了许多吓人的故事。有拍花的,在你身上拍一下,就得跟他走;有偷孩子卖的,又是挖人心人肺的,很是恐怖。在家无聊,姥姥就会拎出一袋子猪拐(猪嘎拉哈),扬在炕上,有时奶奶也来玩。

我的父母都爱照相,家中除了书就是照片。父母的结婚照、婚后一年、婚后二年等等,家中每个孩子过生日前后都要去照相馆。有次母亲病重,在北安住了三个多月的医院,几次下了病危通知,父亲在那护理,我生日已经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他们托人从北安捎来了口信,奶奶拿出捡日本鬼子的卷发剪子,放在火上烧热,为我卷了头发,大哥领我去照相馆补拍了照片。现在每每翻看老照片,那一岁、二岁、三岁。。。我有许多照片都是把嘴张开的,因为觉得照相只有笑才好看,面对镜头和陌生的摄影师,不好意思,一度认为张开嘴就是笑了。

我对“文革”那个时代,记忆的是热闹、忙乱、精神亢奋。龙镇马路中间(也可能是小广场)有座主席塑像,称作“庆祝台”,当有“最新指示”、卫星上天等激动人心的消息时,人们都聚到那里庆祝,家家扎着纸花、糊着灯笼,小孩子们兴奋地跑前跑后。大人们经常开会,常常晚上正在奶奶或姥姥怀里滚来滚去时,回过头来跟母亲喊:“再见”,母亲什么时候回来已经不知道了。那时最流行的颜色是红色。家家都有毛主席语录,人们都在学习、背诵,有些人家饭前还要扭扭捏捏来一段,两人对骂常要引用语录:“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等等。无论男女老少胸前都佩戴毛主席纪念章。毛主席纪念章种类繁多,有大有小,有正面侧面,有穿军装穿便装,还有“夜光”的,我用小小的手捂住,悄悄地看,真的发光,真的神奇。不少人家把精美的纪念章别在红布上,镶嵌在镜框里,挂在墙上。家家都摆着毛主席塑像,墙上粘贴着毛主席画像。

    大哥当时是学生,因为喊错了口号,也被关押了起来,每天三顿饭都由最小的四哥送,当时他只有几岁,别看年龄小,却是我们家孩子中胆子最大,最会讲话的。母亲后来说,每次送饭红卫兵小将都要检查,就连饺子也要夹开,看是否传送了情报。我想那段时间,那几年都是家中最难熬的。       

“文革”时虽然年龄很小,一知半解,幼小的心灵上还是受到了影响。非常胆怯,在陌生人面前不敢讲话(大人不让乱讲)。把“反动”与“反对”弄混了,哥哥们常故意逗我:“反对不反对?”我赶紧摆手说“我不反对、我不反对(反动)”。珍宝岛事件爆发后,周围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经常有新闻报道,解放军战士爬冰卧雪,炸毁多少辆苏军坦克,家家挖防空洞,为了战备,家中买了两箱饼干放在仓房内储备。那时我极怕飞机,哥哥们说过,苏联飞机来了要把我带走。有一年春天,跟着家人正在农场附近自留地上种地,看见天上的防火飞机吓哭了,哥哥们说:“只有冲着飞机笑,才不来接”,吓得我含着眼泪仰天硬挤着笑。

在那没有电脑、没有电视,少有人家有收音机的年代,人们的生活并不寂寞,家中有干不完的活。要挑水劈材、种地、养猪养鸡养鸭、养猫养狗养孩子。抽空去邻居家串门说说话,邻里相处融洽,有什么困难大家互相帮忙。借钱、借米、借油盐酱醋,做点好吃的东西,端上一碗,与大家分享。家家都是一帮孩子,大孩子哄小孩子,老大的衣服穿小了,老二、老三接着穿。往往哥哥姐姐们是同学,弟弟妹妹们也是同学。我们周围男孩子居多,都挺仁义,极少打架,母亲要求我们的玩伴品行要端正,不能有坏毛病,不能结巴。

    孩子们上半天课,剩余的半天和晚上,房前屋后疯跑。最常玩的游戏是打“冲锋仗”。两支队伍里由孩子头统领,每人手握一把木头手枪,用黄泥裹上茅草当手榴弹投掷,在草垛上格斗摔跤,一晚上就能把草垛“摆平”。

    还有文明的游戏,就是分成两队,相距一段距离,手拉手唱着:“谷草垛,插镰刀,你的兵马任我挑,挑什么?挑红缨,红缨没在家,挑你们金刚砂,金刚砂做买卖,挑你们学习最好的,谁?”于是点对方小朋友名字,我们这边紧紧地手拉手,被点的小朋友奔跑着撞过来,如果撞开,领一人回去,没撞开,对不起,只能留下。

    最热闹的游戏当属“老鹰抓小鸡”。一人扮作老鹰,年龄稍大的孩子扮作鸡妈妈,伸开双臂护着孩子,其他的孩子躲在鸡妈妈身后相互拉着后衣角,在鸡妈妈的掩护下,左躲右闪,向龙一样地摆着尾。

    再熟悉的游戏就是丢手绢。一群小伙伴手拉手扯成圆圈蹲下,一个小伙伴拿着手绢,在背后转圈跑,大家拍着手齐唱:“丢、丢、丢手绢,丢到一个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诉他,快点快点抓住他,快点快点抓住他。”

    大人孩子都爱玩扑克,北方天气寒冷,坐在家中的热炕上打扑克,消磨冬季寒冷的时光。

    春天是个美好的季节。尤其北方,冰雪消融,春暖花开,经历了漫长的冬季,好像人的大脑也随万物一样苏醒。棉衣还没有完全脱去,小脸小手常冻得发红,两三个小伙伴,开始在院内玩着过家家的游戏。模仿着大人扮着爸爸妈妈,背着布娃娃,嘴里念念有词,过日子的家当样样不能少,胭脂盒、鞋油盒、瓶盖等当餐具,两块红砖头放在一起磨呀磨,磨出的砖面就当饭食了。娃娃哭了也得抱也得哄,还要装作去商店买东西,围着院子转了一圈又一圈。我除了愿意当妈妈外,还愿意扮作营业员。身边摆着一排所能收集到的杂物,小伙伴们用纸当钱来买东西。有时扮作老师,把家中的小黑板挂在木杖子上,选些比我年纪小的孩子,教他们数数、认字,慷慨地把我的笔和废本子拿出来分给大家。上课时要把手背过去,交头接耳、左右摇晃、回答不出问题,都要受到批评。

    童年的我,对什么都好奇。喜欢看《观云看物识天气》,想当小小气象员。能够背出“燕子低飞,天将雨”,“勾勾云,雨淋淋”等不少谚语。尤其喜欢观察天上的云。那丝棉般缦妙的云朵,飘浮在湛蓝的天空中,时而结合、时而分离、变幻莫测。

    有次在农场的卷心菜地里,记不清是什么季节,是秋天吗?灰绿色的卷心菜上挂满了露珠,更为神奇的是,到处都是白色的蝴蝶,上下翻飞,眼花缭乱,哪来的那么多蝴蝶呢?

   小时候站在一望无际的大地上,遥望天边,以为跑过去就能摸到天。兴奋地向前跑、向前跑,跑了很远很远,抬头望去,天边就在不远处,回头看看,离家远了,害怕了,失望而归。

我是满族,老家辽宁黑山。父母相识前,姥爷、爷爷就已去世 。看过姥爷照片,穿着长袍马褂,相貌堂堂,尤其脸型还有眉眼,像极了孙中山。我两次回老家,都因出身不好,大爷被管制,怕受牵连,在二大爷的极力劝阻下止步沈阳。父亲与大爷情同手足,父亲不满20岁离家,30岁左右回去过两次,自此近40年与大爷从未相见,直到去世。

第一次回老家时我还没上学。“文革”后,父亲刚刚劳动改造归来,父母三哥四哥还有我一起回老家。第一次坐火车很兴奋,火车要拐弯,火车上桥了,火车将要穿过山洞,父亲都要告诉我们。领我们去餐车吃饭,虽然是硬硬的米饭,几片薄薄的火腿肠,没什么滋味的大头菜,都让我们觉得新鲜。去过沈阳,参观过故宫,成为我在小伙伴中炫耀的资本,唯独不提在沈阳的经历。在沈阳二大爷家,听说外边有卖红薯还是葡萄的,三哥四哥跑出去观看,我也追了出去,没跑多远就被赶了回来,回头望着沈阳铁路家属住宅区那相同的一排排红色砖房,一时蒙了,急哭了起来,身边围着一帮孩子,边哭边说:“我也不是老毕疯子(龙镇有名的疯子),你们都跟着我干啥?”我被簇拥着送进了派出所,民警问:“家住哪?”我答:“龙镇”,他拿出地图找了半天,说我们这也没有龙镇。在沈阳只待几天,返程时火车上的人非常多,爸爸领着三哥四哥挤上了车,火车已经启动,我和妈妈却留在了站台上,细打听才知道,他们登上的火车不是回家的方向。后来通过火车上的广播,他们在沈阳附近车站下车,坐上机车头,返回沈阳火车站。

    多年后,回想起那次经历,除了人多拥挤外,父亲也太不细心了。现在我似乎能够理解了,“文革”时父亲受到了非人般摧残,心情苦闷,满心欢喜领着老婆孩子回老家(哥与我都是第一次),却是有家不能回。遗憾的是,我们都小,只知道要吃要喝要玩,没人能够理解。

7岁那年跟母亲来学校报名,拿出户口本,翻看一下,打发了回来。回家后每天背着新买的书包,从炕头跑到炕尾,模仿着上学。玩耍快一个月了,实在无聊,还是闹着要上学。无奈母亲带我找到了校长,校长请来了黄医生的爱人信老师,信老师同意接收,我才得以上学,我在一年一班。

    我和董继文同桌,第一次做算术作业,我俩互相抄着,答案一样。发下来的作业本,错多对少,得了“71分”。觉得奇怪,我已知道满分100,及格是60分。拿回家看,原来老师赫然写着“不及格”三个字,我俩都不认识,只认识老师落款71(1971年)。从此在家外号“71分”。那时闲的孩子们互起外号,每个人都有不少,没事逗着壳子,说着怪话。什么“告诉你也不知道,领你去太远”;“远看有车,近看煤(没)车,摸摸有车,实际煤(没)车”等等,一套又一套。

    学校统一组织看电影《摘苹果的时候》。除了满屏幕的苹果让我垂涎欲滴外,有段回忆是黑白小片,讲的是女主角的弟弟小时候摘地主家的梨挨打的故事,让我心生一动。排着队行走在回家的路上,又热又渴,如果能吃个爽甜可口的梨子润润嗓子该有多好,就这样不可节制地想啊想,难以自拔,推开家门的瞬间哭出声来。

    那时上半天学,放学后由学生把黑板刷带回家,我因在家教学玩,都用毛巾布条擦黑板,擦得白白一片,很不干净。有天突发奇想,如果把班上的黑板刷带回家不就有的用了。信老师还在讲课,眼看快放学了,我担心被别的同学抢先,鼓足勇气从座位上走到黑板边,悄声地对信老师说:“今天我想带黑板刷回家”,信老师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好像说不用带了,我的脸刷地红了,窘窘地站在那里。

    信老师是很严厉,不拘言笑的老师。每次开学都要拿张表格,统计同学们的家庭出身,此时我都会紧张得脸红冒汗,极不自在,趴在桌子上不敢抬头。每次问到我这,信老师都要跳过去,想到这些,至今都很感激她。家庭出身不好,压得我多年抬不起头,在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阴影。大哥的婚事受到了影响,我们在学校评“五好学生”也有影响。不满十岁的我,有一天突然算明白了,哥哥们的孩子是富农,如果我找了贫农的对象,将来生出的孩子是贫农,我为发现了与哥哥们的差异而窃喜。

    我是个敏感、认真又好强的孩子。从不主动撩骚他人,如果有同学打我一下,非得打他两下还回来不可。每年的家长通知书,评语最后一句几乎都是“个性较强”,知道不好,是我的缺点,父亲用手指点着这句话,我有些不服,辩解道:“我没和同学打仗”。

    我在班级表现不突出,家庭出身不好受点影响,在评选“五好学生”时,名字瞬间上过黑板,也就三、四票。那时的庆祝很隆重,同学们排着长队,敲锣打鼓,走街串巷,把“五好学生”的喜报送到家。沿途有不少人围观,学龄前的孩子们跟着跑,获表彰的学生家长,兴冲冲地从家里跑出来,激动得脸绯红,在邻居们羡慕的目光中,双手接过喜报,无限荣光。走在锣鼓喧天的队伍中,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也要当上“五好学生”,要让奶奶、姥姥、父母亲,站在家门口迎接我的喜报。  

       写于2013年10月(龙镇小学二年级以前经历,9岁之前)

童年往事(下)

    1973年,新年的第一天,推开了新家的房门,发现地面铺上了一层清雪,在父亲的指点下,踩着吱吱作响的积雪,径直来到房东头,敲响了田艳玲即田四的家门。她父亲是X光医生,先于我们家搬了过来。在龙镇两家就住的不远,我是她们家的常客,经常头不梳脸不洗的跑到她们家玩。

    我们同上小学三年级,学校是“雷锋分校”亦称“贮木场小学”。学校很破旧,板加泥的房子,房顶铺着帐篷布,两间教室用木板相隔,木板上留有缝隙,经常有双小眼睛相互对望着。由于孩子多,教室小,有些是两人的座位挤了三个孩子。班主任于淑琴老师,挺负责也挺厉害。我们半天上课,三、四年级同时上课。学校毗邻“官僚屯",学生中有一部分是局领导家子弟,生活中带股傲气。学校没有正规的操场,下课了只能是站在房前晒太阳,闲不住的男同学开始打闹,开始招惹欺负女同学,班上的大黑,淘气得出名,不少同学,尤其女同学都怕他。有的男同学会爬上房顶,被老师发现后训斥下来。

    男同学经常聚在一起扇“片基”。“片基”用“大前门”、“迎春”、“葡萄”等烟盒叠制;也有的蹲在地上弹玻璃球,熟称弹“流流”。女同学聚在一起,玩起“小皮球,架脚踢”的游戏;从松树上挖下松树油脂,放在嘴里嚼成褐色,称为“谢礼”,从这一同学嘴里吐出,放进另一同学嘴里,说是嚼其牙会变白。还有的女同学拿本书出来,书中小心翼翼地夹着糖纸。糖纸有纸制和塑料的,印有水果和花卉图案,非常精美。个别糖纸还是崭新没有用过,更让我们羡慕。也有用纸叠成“东西南北”风的,写上字,让大家猜几下。夏天不少女同学嘴里会咬着“姑娘”,看着别人咬得来劲好听时,要过来放在自己嘴里咬几声。我们有时还利用仅有的场地,跳皮筋、打口袋。孩子们在一起,总有乐趣。

    来到蔡家岗(沾河)才知道我这里有位很亲近的姨,姨家的两个孩子就在我们班。谭丽英很快成为我的好朋友,谭丽忠更是宣称:“这是我高姨家孩子,谁也不许打”。在那混乱的学校,上了一年学,没有一个男同学欺负我。谭丽忠很淘气,经常惹事生非,同班的二姐常常会喊:“小四,你干什么?”姐弟俩同时上学,就是为了让姐姐管好弟弟吧。

    我们和姨家走动很勤,过年过节相互送礼。姨家春天的韭菜,夏天的豆角,经常送给我们。有次姨说我的眼睛长的发苶,有点像睡不醒,只听母亲回家说:“眼睛长的水汪汪的,太灵秀的人,没福”。“贵人不顶重发”,我稀少的前额头发都成了有福的象征。总之,在母亲们的眼里,孩子都是自己的好。

    一年后,准备升四年级时,学校黄了。只有选择“雷锋”和“森铁”小学,我们都没瞧得上森铁小学。我随大部分同学来到距家较远的雷锋小学。上学放学由二哥接送,他在森铁处上班,每天骑着自行车横跨蔡家岗,我坐在自行车的前梁上,后座带着谭丽英,随着自行车的铃声,超过了那些步行的同学。

    雷锋小学每班人很多。有次教音乐的冯老师选些漂亮小姑娘,教大家几个舞蹈动作,比比划划,转着圈,从中选出一些人。我和谭丽英没被选中,我们的“文艺细胞”就这样扼杀在摇篮中。后来他们的文艺宣传队演的很火,还去过外地演出,有不少精彩的节目,成为了那个时代的经典。

    在雷锋小学不足一个月,因为上学远,我又来到了森铁小学。每天和尚木玲、田艳玲沿着森铁小火车轨道旁的小路上学,小路弯弯曲曲,有时跟轨道并行,有时弯到轨道下,按着前边人踩好的路行走。小路路面光滑细腻,比经常翻江倒海,时有石头凸起的大道相比,不知好多少。

    森铁小学院子不大,板加泥的校舍,低矮破旧。教室内光线昏暗,几排木板钉在地上,就是课桌椅。木板两头能挂书包,一般由男同学把持,其他同学只好把书包放在脚下。我在四年二班,赵老师班主任,她每天总是气鼓鼓的,讲的口吐白沫。学的珠算,按着口诀笨拙地拨拉着算盘。文艺委员蔡小丽转学,老师让我起歌,可能我穿着粉色条绒衣服显得可爱,还是与老师家是世交,五音不全的我想不出更多的理由。

    我们少先队辅导员是四年一班班主任乔老师,她二十多岁,高高的个子,衣着得体,五官精致,梳着两条好看的小辫。星期三下午少先队活动,乔老师给大家朗读《战地红樱》,我的心随着书中小男孩的抗日行动,起伏波动,每每意犹未尽,少先队活动结束。后来索性买了本《战地红樱》,自己在家看,但始终没有围坐在老师身旁,静静地听老师讲,那样引人入胜。

1975年3月份,红旗小学建好。短暂分别的小伙伴们又聚在了一起。四年级两个班,我在四年一班,班主任陈仁慧老师(教育改革,春季改秋季升学,多读半学期四年)。上了四年学,第一次坐在红砖盖起的新教室、新课桌旁,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幸福,没有理由不好好学习,报答党和毛主席的关怀。 毛主席教导我们:“学生以学为主,兼学多样,不但要学工学农。。。”于是,我们积极地投身到革命的洪流中去。学校请徐英的母亲忆苦思甜,讲旧社会所受的苦难。向工人阶级学习,成立了木工班、瓦工班。我所在的木工班,来到贮木场做冰棍杆,我们两人同时握着一把铁刨子,在木头上一推一拉,生成一根冰棍杆。这是个力气活,好在人多工具少,同学们争抢着劳动,只是觉得出来的冰棍杆太粗没法用。还有一次来到服务站,在工人师傅的指导下给木椅刷油漆,看着亲手刷出来的椅子,很有自豪感。

    医院家属区,两栋红砖房12户,般大般孩子好几个。尚木玲跟我同班,大我四岁,每天像大姐姐一样领着我。她知道美了,开始向父母索要新衣服 ,像“流氓”青年一样,把上衣做得又肥又大,在父母的阻拦下,还是把裤子改得像“鸡肠子”一样瘦。没事领我去医院,她父亲是书记,我父亲是内科主任,两个小姑娘走到哪自然受欢迎。新见面的叔叔阿姨问我的第一句话都是:“几岁了?”我答:“10岁”。木玲爱讲话,自来熟,医院的人都认识。她经常领我去中药房抓山楂片、枸杞,还有一种挺酸的果果吃。

    我和木玲同去医院,有人劝她不要跟我比穿戴,他爸挣那么点钱(60多元),用手比划着,我爸挣那么多 (100多元)。其实我穿的也不好,不少衣服都是捡我哥的。我穿过粉色、红色、天蓝色条绒衣服,那是孩子中最好的衣服。有件天蓝色宽条绒衣服穿小了,母亲还在衣服的底边和袖口接上裁剪剩下的布边子,颜色深浅不一。有的同学穿小的条绒衣服干脆就加黑色条绒布边,在那样艰苦的年代,没人笑话。一般孩子都是过年穿新衣,新衣做得肥肥大大,套在棉袄外边。随着孩子的成长,肥大的外衣,慢慢变成紧裹身躯夏天穿的小衣服了。棉布不结实,淘气的孩子稍不注意就会在衣服上刮个口子。衣服最容易磨坏的地方是膝盖和屁股处,讲究的、很巧的母亲,会把衬布垫在裤子里面,用缝纫机扎好。

    我们家门前是片开阔的湿地,熟称草甸子。我们在房子周围开了一片地,种上土豆、豆角、西红柿等,夏天的蔬菜能够自给自足。秋天还晒了不少豆角丝,以备寒冷的冬季食用。家中夹了院墙,移栽了柳树。每当春天柳树发芽时,巧手的二哥都会做柳条“叫叫”。父亲像燕子垒窝一样,在房头又盖间草拉辫的泥房,后来大哥、二哥的婚房都设在了那里。

    每年秋天家里扒炕、搭火墙,这是我最开心的时候。有二、三天晚上借宿到田艳玲家。她们家五姊妹,没男孩,我俩一被窝,久久不能入睡,相互讲着鬼怪的故事。北安的饭店用人肉包饺子,吃出了指甲盖;上厕所的时候,屁股下面来了一把刀等等,让我很害怕,不敢走夜路。田叔很喜欢我,经常逗我,让我给他当女儿。我心里盘算着,我比小五大,来到他们家我就不是最小的,不吃香了,不肯答应。

    春天来了,我们来到水塘边或塔头甸子下寻找蛤蟆卵;拿着网兜捞鱼、捞蝌蚪,放在瓶子里养起来,观察蝌蚪变蛤蟆的过程。有时来到公路边水沟旁,用篮子堵鱼。水沟里的水日夜流淌,我们蹲在旁边用泥修“水库”,向“水库 ”里注水,用指头在泥下方捅个洞“泄洪”,看着水一点点流出。有时把黄泥做成碗状摔向地面,叫“摔宝”,看谁摔后的口子大。边玩边留神水沟那边,经常有倒霉的泥鳅憋在那里,我们把泥鳅放进罐头瓶里养。木玲家有个透明的玻璃管,里面养条大泥鳅,上串下跳一刻不停。

    有年冬天,王英家在附近水塘用铁钎子穿了几个冰窟窿,用网兜捞出一筐泥鳅、蛤蟆。我哥借用他们的工具,在原冰窟窿里捞上一土篮。泥鳅出水后不久就冻僵了,放在家中洗脸盆里慢慢恢复了知觉,抓把盐,扣上洗脸盆,泥鳅在盆子里口吐白沫,吱吱叫。东北有名的菜叫泥鳅钻豆腐,讲的是把泥鳅和豆腐同时放进锅里,随着温度不断升高,泥鳅东躲西藏,最后钻进了豆腐里。

    我从小到大一直养猫,经常搂着猫睡觉,天冷的时候,它先钻进去为我捂被窝。猫不怕冷,零下二、三十度的夜晚,照样出去抓老鼠,早晨醒来就看见它在窗台喵喵直叫,身上挂满了白霜。家里养过一只黑猫,生了病,不爱吃饭。眼见秋天来临,退去的毛还没有长出来,灰秃秃的。家人着急,大哥星期天骑上自行车带着我来到苗圃,我俩坐在河边钓了一天的鱼,小鱼用铁丝穿好晾晒,奶奶做饭时会烤上一条,捏碎给猫拌饭吃。猫果然爱吃饭了,长胖了,顺利换了毛。

    家中养鸡,每年春天都会抱小鸡,二十一天小鸡出壳,拿起鸡蛋放在耳边听,听小鸡的敲壳声。小鸡们奋力地挣脱卵壳的束缚,无不叫唤着、喘息着,剩下最后的看着着急,我会悄悄地帮着扒壳,发现人为出壳的小鸡不硬实,容易早亡。

    家中养过一只羊,那羊长有三个奶头,其中一个是“装饰品”。放羊很简单,牵出门外走几步,随便铁钎子往地上一插,不用管了。傍晚就听见那羊被蚊子叮咬的咩咩直叫。母羊下了羔,雪白雪白的,抱在怀里温顺可爱。放学后,我跟小羊羔摔在一起,小羊羔最爱玩顶脑门的游戏,眼见它的小犄角凸起、长大。小羊羔倔强“记仇”,它会趁你不备,跑过来顶你一下,吓你一跳,而它却还是“面无表情”。只有三哥尝试着能挤出羊奶,喝了两次,太膻,难以接受。不久把大羊还给了大舅,小羊羔养了一年多,没太长个,勒死吃肉了,这是我不愿看到的。

    喜欢动物,尤其年幼的动物。因为它们好奇心强,跟人友好,因为羸弱,因为单纯而快乐。 

我十多岁了,能够帮助家里干点力所能及的活。去附近豆腐房买豆腐。冬天跟小伙伴们用爬犁拉水。那几年流行“出血热”,不好医治,死了人,吓得家家把中药贯众用纱布包好,泡在水池中预防。去过一次贮木场扒桦树皮,挎上土篮,带上小斧头,偷偷摸摸,深怕不允许。在家人的反对下,执意去锅炉房拣煤渣,拣回后不能再利用,结果新买的黄绿色条绒手套,在跟同伴们抢煤渣的过程中,磨飞了毛,被母亲责骂。

    大哥每年冬天都从山上捎些木头。大人们截木头时,我常帮忙扶着。哥哥们把木头劈开,我也跟着抱。家中院子常被木材垒满,上厕所都要东拐西拐,像在走迷宫。

    那时家里收音机唱的都是样板戏,最想成为《红灯记》中的李铁梅。蔡家岗在贮木场附近有个破旧的电影院,房子不大,几排木板钉在地上就是座位。因为不对号,先挤进先坐,人们前呼后拥挤在门口,叫爹喊娘。国产电影不多,开演前都插播《新闻纪录片》,兄弟国家的电影常演。当时的流行语:中国电影新闻简报、阿尔巴尼亚电影连搂带抱、朝鲜电影又哭又笑、越南电影飞机大炮。我印象深的国产电影是《春苗》、《决裂》、《青松岭》。

    我正在读浩然的小说《艳阳天》。穿着白衬衣、退色军裤的萧书记,萧长春成了我心中完美的形象。齐耳短发、端庄质朴的焦淑红;虎头虎脑的小石头;还有石头爷爷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书中后半部分,焦淑红告诉小石头(萧儿子)不再喊她“姐姐”,叫“姑姑”时,似乎寓意着两人若隐若现的爱情。那个年代的文学(电影)作品中是不能有爱情的。最后安排小石头被地主分子害死,让我突兀、难过,并耿耿于怀。

    大概1975年的冬天,中午放学回家看见大哥出门,问了句,没理我,到家才知,奶奶去世了。母亲脚烫伤,卧床休息,听见小屋的奶奶答应了一声出去开门,没太在意。大哥回来时,看见奶奶绊倒在家门口,失去了呼吸。在此之前,奶奶有了心绞痛的毛病,犯起病来捂着胸口叫唤,父亲拿回了药,“药吃到肚子里,刷的一下就好了”,奶奶用手比划着。后来犯病的次数勤了,持续的时间长了。奶奶还有气管炎,不停的往小杯子里吐痰,我们帮她倒痰,她不让,内衣也不肯让人清洗。在母亲的建议下奶奶剪了短发,为了死后回黑山老家,同意实施刚刚兴起的火化。在奶奶等待火化的日子里,我几次打开房门,一个人伫立在奶奶的身旁,用手抚摸着她那已经冻僵的脸,那是我第一次见证死亡,发现奶奶像睡着一样,平静安详。(奶奶离去时76岁。在搬家前,姥姥执意去大舅家,半年后病故,78岁)

    王婶为人热情,最爱介绍对象。看见大姑娘、小伙子先问:“有对象没?”无论是否般配,统统安排见面。操着山东口音:“是孩儿上这来?还是这的上孩儿去?”意思是选择见面地点。她经常给大哥二哥介绍对象,相亲时,四哥和我留在屋中不走,眼睛不眨地观察女方,家中的猫也来凑热闹,不停地抓扑女方的衣角和辫子,弄得她脸红不自在。客人们一出屋,四哥和我就欢了起来,把观察到的结果告诉大家,四哥有时还要褒贬女方一番,埋怨王婶介绍的对象太不靠谱。

    绥陵林业局着火,大哥前去支援,经人介绍个对象,正月里,我作为“友好使者”随大哥前往。杨姐是医生,父亲是有名的技术工人,母亲在服装厂上班,家里人都很好,我们受到了热情款待。杨姐最小的弟弟“小八”,跟我同龄,穿着漂亮的黄色呢子上衣,五官精致帅气。我们每天在一起打扑克、吃糖果、看秧歌。有天他们大人悄悄问我:“你们那怎么样?”我答:“一点都不好,喝我们那的水,小孩儿长大骨头节”。其实,我隐约知道两家的分歧,杨姐家想调往南方,我们希望杨姐留下,还有大哥嫌杨姐长相差了些。一不留神,说出了不利于“我方”的话。后来自然是吹了,听说分手时,杨姐在火车站痛哭流涕。

    前年同学会,各小学的同学合影。拿到照片后,发现哪张照片都有林霞,恍然大悟,我也在这些学校读过书。 其实,在心里我认定是属于红旗小学的,因为在红旗小学,我才像个孩子,度过了快乐的小学生时光。

    红旗小学有操场,能上体育课,夏天打篮球,冬天可以滑冰。学校成立了宣传队、儿童团、军鼓队、腰鼓队。为了迎接中小学生运动会,我们排练了大型团体操。差不多每年期盼已久的运动会都要下点雨,冷飕飕的,吃着面包香肠,喝着汽水,打着隔。

    我的童年正值国家动乱时期,那个年代所有的运动,我们都经历了、参与了,并激情澎湃着。

    我们是毛主席的“红小兵”,为了保卫无产阶级教育阵地,每天扛着红缨枪上学,把红缨枪摆放在黑板的两侧。“批林批孔”、“反击右倾翻案风”。走廊的黑板上写有各种讽刺诗:“螳螂挡车不自量,竹篮打水一场空。”教室内:“严是爱,松是害,不管不教要变坏。”“学黄帅”、“赶朝阳”、学工学农、批判资产阶级。

学校成立了儿童团,我担任副团长。要求每个团员都会讲批判孔老二的故事。我讲的故事叫《垂死挣扎》。故事的结尾语:“泰山就要倒了,梁柱快要断了,我呀!也要像草木一样枯萎了。”我在家背故事的时候,慷慨激昂的说着这几句话,旁边的三哥告诉我:“这是孔老二临死前讲的话,应该讲的有气无力,上气不接下气”,按此讲出来,效果果然好。

    一次王声远校长把我叫到办公室,让我给他讲这段故事,晚上学校宣传队搭台演出,我就上台讲了《垂死挣扎》。我还去过林业局广播站做过“批林批孔”录音。我很谦虚或紧张,推脱着最后录音,有天早晨听见“路华同学最后说。。。”下面的话没听清楚。 

1976年7月,上了5年半小学,我小学毕业了。剪掉了讨厌的长辫子,梳成了“造反头”。牢记着:“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还是你们的。”肩负着实现共产主义的伟大理想,迎着朝阳,向一中进发!

写于2014年2月

授权原创首发作者:老路:原名路华,退休干部。爱好文学,写有《童年往事》《冬天记忆》《宝宝成长记录》《母亲》《大黑》等。个性签名:心态决定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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