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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淮洲与粟裕之五

(五)

按照出发前中革军委下达的计划,红七军团(实际应为红十九师)进占黄田镇后,应于第二天向古田县城攻击前进,然后经浙江省的庆元、遂昌一路北上至此行的目的地皖南。但红七军团先头部队进占谷口后,突然接到中革军委改道向东的电令——进占水口,纪念“八一”建军节,威胁并相机袭取闽侯县(福州西北侧)。鉴于从谷口进至水口镇只有二十几华里路,因此红七军团决定下午十五时出发。

水口镇位于古田县南部的古田溪与闽江交汇处,系闽江中下游的要津,距离福建省会福州市约二百华里。其时国民党军闽江警备司令部,就设在水口镇中,由四个营的兵力把守。得知红七军团已进抵黄田一带,国民党军闽江警备司令王敬修立刻率部乘船,顺着闽江向福州逃去。如此,红七军团没费一枪一弹,于半夜时分顺利进占水口镇。

红七军团占据水口镇后,热热闹闹地召开纪念“八一”建军节大会——宣读军委发来的嘉奖令及红星奖章获得者后,正式宣布中央关于组建“北上抗日先遣队”的决定和任务,同时发布了进攻福州的动员令,决定第二天一早向福州进发。

根据廖信春主编的《星光灿烂—北上抗日先遣队和南方红军游击区战史》一文中的记载,在研究如何执行中革军委的电令时,军团长寻淮洲与军团政委乐少华发生了激烈的争吵!由于乐少华执意要打福州,又得到中央代表曾洪易无条件支持,所以乐少华不出意外又一次胜出——决定第二日前去攻打福州。

乐少华(图片取自网络)

8月2日,红七军团沿闽江北岸,一路向福州市区挺进。但由于这条沿江道路的各个要点,均在国民党军的重兵控制之下,当日黄昏又遭到敌机轰炸!因此,红七军团不得不向北绕道,经安仁溪、白沙、大湖,走了四天多——于7日,才进抵福州西北近郊的岭头、笔架山、赤桥、浮村一带。

依据国共双方的史料记载,红七军团于8月7日暗夜,首先以一部佯攻敌五凤山、大夫岭的守军,主力约一个营则沿村道直取新店,将其排哨击溃后,迅速尾随攻占义井、浮村,进逼至城北门的侧后。战至凌晨四时许天快亮时,粟裕命令进攻部队撤出战斗。8日白天顾忌敌机轰炸,没有发动攻势。9日凌晨一时,红七军团再次发动攻势,打了约三个小时左右,将部队后撤至小北岭,随即便转移至连江潘渡乡的桃源一带。

根据乐少华的回忆,他似乎是知难而退:“第二天,便向福州前进,……。可是,当天下午三点钟出发时,便遭到敌人飞机袭击。死、伤四五十名,并妨碍了行动,当夜在距离福州城十里地的村子宿营。第二天天未明,敌飞机由来扰乱,并掷弹。当我们走到福州附近俯视'全景’时,大家都认为,……,福州实在太大了,……。夜间,我们只带了几个连下山。……。事实上敌人有了准备,全城的电灯点的比平时还多,并有八十七师全部在城。于是我们决定部队撤回,稍事休息后便继续北上。”(注1)

但粟裕的回忆有所不同:“8月2日,部队从水口出发,当天黄昏遭到敌机袭击,……,伤亡了七八十人。”(注2)“攻打福州,带有很大的盲目性。8月7日,我军到达福州西北近郊,当时对福州敌军的实力、工事等情况了解很差。……。我军打得十分英勇,强攻一昼夜,攻占了敌军一些阵地和城北关的主要街道。但因我们还不善于近迫作业,又缺乏攻城手段,也没有市内陆下党组织策应,没有办法打进城。我们估计即使打进城,也不容易解决敌人,于是决定把部队撤至福州以北岭头一带,准备向闽东转移。”(注3)

比对一下两人回忆不难看出,乐少华的报告显然有些遮遮掩掩,有掩饰自己错误的嫌疑,例如在伤亡人数上就减了差不多一半。之所以如此,盖因此战是他坚持要打,难免会有推诿之嫌。作为具体执行的军团参谋长粟裕的回忆则要客观的多,非但没有推诿,而且如实地对此战的过程做了客观地记叙。

那么,为什么军团长寻淮洲没有参与指挥呢?

乐少华的回忆是:“寻淮洲同志自未渡河前跌伤手腕后,至此时才开始负责(先时由粟裕暂代),……。”(注4)通过对其回忆的上下文考证,乐少华所言的“此时(才开始负责)”,指的是桃源(降虎)战斗之后。令人感到难以理解的是,寻淮洲跌伤的是手腕,按道理讲应该不至于影响指挥作战,显然是乐少华强行出头指挥。

由于强行攻打福州,红七军团的实际兵力,不可避免地暴露无遗!因此,已在福州集结完毕的国民党军第八十七师,当然不肯善罢甘休——随即便派出部队出城追击,在向红七军团攻击的同时,还引导飞机进行轰炸!为了保存实力,红七军团主动撤出战斗,连夜向福州东北方向的桃源、潘渡转移。

桃源是连江县贵安村所辖的一个山庄,由数个村落组成,其中的汤岭街是连江通往福州的古驿道。该村紧邻(东)福建省第六大河流鳌江,北面是敖江支流——鱼蓝溪,东南面是另一条支流——三门溪。从军事上讲,此处地势不算有利——背水而据,且离福州的北郊不太远——沿公路经宦溪镇到此只有四十华里左右。而过了村东侧的敖江桥,沿江向东再走个十里八里的,即可到达红军的游击区潘渡镇。

不难推断,如果红七军团前进到潘渡镇宿营,只消在敖江桥东头放一个排哨警戒,便可高枕无忧!乐少华之所以固执地要在贵安宿营,按照他的说法主要是“因那时部队很久没有得到很好休息,加上一、二百名伤病员,部队是较疲劳的。”(注5)可在具体安排部队的宿营时,乐少华缺乏军事常识的弱点暴露无遗:将三个师沿敖江一字排开,他率军团部及第二师居于贵安村一带,第一师部署在贵安北侧,第三师则位于贵安以南。军事上的“半吊子”乐少华想当然地认为,如敌军来犯,首当其冲的必定会是北边的第一师。

据说国民党军的这个第八十七师有点儿牛——原先系常凯申的警卫第二师,是最早接受德国顾问训练的两个德械师之一,之前又从未同红军主力部队交过手。所以时任第八十七师师长的王敬久发现红七军团撤走后,便于9日凌晨命令其下辖的第五二二团立刻轻装出发。凌晨四时许该团先头第三营进至板桥时侦悉,红七军团大部队驻在汤岭街南北一线,于是该团决定直接攻击汤岭街!以分进合击的战术,第三营居右、第一营居左,团部及第二营跟进,分两路夹击汤岭一带的红军。

国民党军第八十七师这个团虽比一般的步兵团兵力要多些,但也只不过两千人出头而已。之所以敢于主动发起攻击,一是倚仗可以得到空中支援,二是能够很快得到主力的支援。本来这对于红七军团而言,这同样也是个很好的战机——即使不能全歼,打掉其一至两个营,还是很有可能的。

国民党军第八十七师师长的王敬久。(图片取自网络)

那么,乐少华此战到底是如何指挥的?

乐少华在后来写给中央的报告中说:“当我们宿营时,又有群众来报告,说福州通桃源的大路上发现白军约一个团的人。我们便派侦察队出去,结果侦察队走错了路,敌人反进到我们哨兵线上。当时我就同粟裕同志带了第二师的同志,上去把敌人击退。在我们上阵地时,第三师已自动向敌左翼攻击,而我们的第一师好久都得不到消息。”(注6)

乐少华的这段回忆,显然是在替自己诿过——第三师自动向敌左翼发起进攻是可能的,那第一师呢?为什么好久都得不到消息?我们可根据国民党军第八十七师的战斗详报,通过相互印证来探究此战的大致过程。

实际并非是侦察队走错路,只能是乐少华命令其沿公路前去侦察搜索。但出乎乐少华意料的是,敌军并未走大路——而是直接从板桥兵分两路抄山中小道,向汤岭街分进合击。由于山路崎岖难行,有些地方真实根本就没有路。因此,当该敌行进“至九时三十分,尖兵连进抵茶亭附近与匪接触,惟该处地形险要,匪之大部分向左右移动,压迫我尖兵。即着前卫第三营占领降虎阵地,掩护本队展开,并令第一营停止前进,以策应午后战况之变化。”(注7)战斗打响后,该团急电敌八十七师师部,报告面临的情况。

乐少华发现敌军来袭后,立刻与粟裕率领第二师所部,利用这一带的复杂地形,向敌五二二团所部发起进攻。第三师听到激烈地枪炮声后,也主动向敌军右侧阵地,发起了攻势。战斗开始时形势发展还不错,粟裕指挥第二师击溃了敌五二二团的前卫连,中午十二时左右攻占了两个制高点。“至十二时许,匪又向该团全线阵地来犯,第一营阵地尤为吃紧,幸赖我官兵奋勇抵抗,历二小时,匪伤亡在四百以上,我亦伤亡不少。”(注8)

对于第一师采取的行动,乐少华在其报告中说的甚是含混:“事实上第一师在三师右翼抄敌归路,周师长、政委都负伤,把队伍撤回去了;”(注9)但这显然有违事实!综合敌我双方记叙及相互比对,实际情况大致为:战斗打响后,乐少华带着粟裕匆匆率领第二师上了战场,既未通知第一及第三两师亦未下达任何指令。先是位于汤岭街南侧墩头的第三师听到枪声后主动赶上来支援,随后位于北侧桃源附近的第一师也赶了过来。

由于这一带全是崇山峻岭,无路可行,所以兵力难以展开。而乐少华大概是有些不知所措,并没有采取任何措施,于是第一师便决定主动向敌后包抄迂回。对于第一师的这个自发行动,乐少华的回忆显然莫名其妙:“干部指挥上独断专行,不了解战术的错误,如第一师自动出击和自动撤退,也没有同军团部联络甚至找他们不到,致使兵力用在一线,失去突击力量。”(注10)

那么,第一师主力为何要“自动出击”呢?这可从时空上,进行推敲和研究。

根据相关史料记载,“16时许,红军第一师已插到敌后坂桥附近。遭敌阻击,敌机又来轰炸、扫射,主要干部负伤,第一师只得撤回。”(注11)桃源至板桥的公路里程不到四十华里,据此推测,第一师显然是中午十二点后方开始向敌后迂回的。

上述史实足以证明,并不具备高超军事指挥才能的乐少华,在三个多小时的战斗中无所事事!因而为了能迅速扭转战局,第一师领导迫不得已只好自行采取行动——之所以插向板桥,是要截断敌军的退路,如达成则可全歼敌军这一个整团。该师之所以没有同“军团部联络”,显然是不晓得乐少华的指挥位置,时间上恐怕也来不及。从福州机场至板桥的空中直线距离,只有八十几华里,敌作战飞机五、六分钟便可飞临!即使机载的弹药耗光,也能很快返回加载后再飞回来继续轰炸扫射,所以红军第一师只好顺原路撤回。

实际在此之前,第二师等部也遭到敌机狂轰滥炸——前面的部队攻到敌军阵前展开肉搏时,由于敌机轰炸造成后续部队没有跟上,粟裕只好下令停止攻击。如此一来,双方便在降虎一带,形成对峙局面。时至天黑时分,敌五十七师主力开始陆续赶到,红七军团只好撤出战斗。

11日拂晓,在阻击部队掩护下,红七军团这各部开始东渡敖江,向潘渡乡以北的陀市村一带行进。早七时许,敌五十七师主力开始过敖江,沿江边公路向潘渡乡一带攻击前进。红七军团只好在后卫小部队掩护下,先是撤至潘渡以北约十五公里处的丹阳,然后又根据敌情的进一步变化,又撤至罗源县的百丈村一带。

对于这前后两次战斗,时任军团司令部作战参谋赵春和多年后回忆:“福州、降虎战斗,两次合计的伤员有七八百人。次日凌晨,伤员由刘英负责,组织机关后勤人员,一站一站运送到闽东游击区,交给连罗县委安置治疗。”(注12)“此战,毙伤敌194人,缴获一批武器,但红军损失巨大,伤亡了五六百人。”(注13)

对于这场发生在桃源附近史称“降虎之战”,乐少华在《红军抗日先遣队北上经过的报告》中,只是约略地谈到,因战前的“轻敌疏忽”及部署上的失误,对于军事指挥上的失误却含混其词——“战争一开始,首长坚决消灭敌人的决心是对的,主要的是干部独断专行的错误,以致我们调不到一师,而我们也来不及联络,兵力又放在一线,自动的出击,又自动的撤退。”(注14)

好在红七军团进驻汤岭时,就主动派人与闽东苏区进行联系。部队过江后走到溪东附近,匆匆赶来的闽东特委代表任铁锋等同寻淮洲等边走边进行交谈。任铁锋等答应红七军团提出的要求后,提出能否帮助闽东特委打下闽东的几个县城以扩大根据地,“寻淮洲、粟裕听了,心里有点动,……,但刘英坚决不肯。他讲中央要求我们打到皖南去,震动南京,不能在这里寻找根据地,这样就谈不成功了。”(注15)

进驻百丈村后,寻淮洲、乐少华等连续两天,同闽东及连罗等地方领导会面,并将七百多伤病员全部安置妥当。经过两天的考虑,寻淮洲等认为,应该接受任铁锋的建议,故于13日晚,专电请示中革军委攻打罗源城。实际红七军团当日白天,就派出便衣进城,基本摸清城里国民党军部署情况后,下午召开军团作战会议。决定由两个师负责攻城,一个师做预备队并准备打援,闽东独立十三团及赤卫队在东门外拦击逃敌并伺机攻打东门。

任铁峰(图片取自网络)

得到中革军委同意后,红七军团各部立刻行动,但闽东独立十三团等部却不知因何原因,迟迟没有赶到。无奈之下,军团部只好安排当地赤卫队守在东门外。14日凌晨,负责攻城的参谋长粟裕指挥部队展开:以两个团(营)佯攻大小西门,以一个师主攻南门,留一个团(营)做预备队。由于城内敌军没有准备,遭到袭击及强攻后大乱,红七军团仅用两个来小时即取得胜利。城内六百余守军除少数从北门脱逃外基本被歼,县长、营长及三百多人被俘,缴获重机枪两挺、轻机枪一挺、两百多长短枪及相当一批军用物资等。

依照寻淮洲、乐少华14日给中革军委的电文,红七军团原拟趁势攻下宁德。但由于宁德守军已有准备,红七军团15日象征性打了一下后旋即离开,转移至百丈村一带。17日敌四十九师尾追而至,红七军团将其前卫连击溃后,随即转移至九都附近的扶摇。第二日与当地民众开完联欢会后,于19日进抵赤溪与闽东独立团会师。

红七军团渡过敖江后,一直在闽东一带打转转,就是想在这一带打几仗,即可扩大闽东游击区,又能得到适当休整。此时在闽东特委的帮助下,红七军团已将将伤病员基本安置妥当,敌四十九师停留在宁德城附近,军团领导决定召开干部会议。

之所以要召开干部会议,是因为“部队自出动以来,不仅外有敌人围追堵截,内部也出现了严重困难,军团主要领导成员之间的矛盾日益尖锐起来。”(注16)红七军团主要领导之间的矛盾,指的是寻淮洲与乐、曾之间的矛盾。粟裕十分明确地指出:“首先是乐少华同志一味盲目地执行中革军委的命令,拒绝结合实际的积极建议,而且专横无忌,对寻淮洲同志极不尊重,一开会就吵架,天天如此,几乎造成指挥上的瘫痪。”(注17)

尽管这次会议没有留下记录,但根据《粟裕战争回忆录》和刘英《北上抗日与坚持浙闽边三年斗争的回忆》中的相关内容,以及乐少华在其《红军抗日先遣队北上经过的报告》中的相关说法,也还是大致能够推断出基本的矛盾所在。综合起来,主要涉及到两个具体问题,以及产生矛盾的根本原因。

涉及的第一个问题,是关于福州之战的。对于军团领导们的态度,刘英是这样回忆的:“几个主要干部不够团结,影响到意见的不一致。另方面,对军委给七军团围攻福州命令的了解亦是很不深刻。如认为军委会只要先遣队'相机占领福州,而不是肯定占领福州的任务’。同时叛徒曾洪易身为中央代表,不仅毫无意见提出,而处处表示没有决心战斗。此外寻淮洲和乐少华两同志之间,亦缺乏同志态度,以致不断的闹私人意见,特别是××同志那种'打也可以,不打也要得’的决心是极不利和不该的。”(注18)

刘英这段回忆中所言及的“××同志”,指的是谁不言自明。对于到底是谁反对打福州,刘英虽未明言,但已跃然纸上:曾洪易未置可否;乐少华坚持要打;唯一反对打的,自然就是寻淮洲了!至于刘英的态度,依据“根据当时敌我力量的对比,与围绕在先遣队行动周围的情势,红七军团是可以攻克福州的,……”(注19)以及回忆中所总结的为何未能攻克福州的四个原因推断,可以确认是支持打福州的。

涉及到的第二个问题,当然是关于桃源战斗。乐少华在其《红军抗日先遣队北上经过的报告》中,对此战并未讳言:“这时曾洪易(他在敌人飞机袭击下和福州战斗中表现惊慌失措)认为桃源战斗是不应打的,而应掩护撤退。”(注20)笔者推测,这应该就是为何匆忙召开此次会议的主要原因。

乐少华进行了辩解:“我们觉得在团以上干部会上指出,首先消灭敌人的意见是对的,但事先没有克服对飞机的恐怖观念(飞机来了乱跑),加之部队过于疲劳,又疏忽敌情(事实上对游击侦察队干部的加强,即使进入游击区宿营也好)。干部指挥上独断专行,不了解战术的错误,如第一师自动出击和主动撤退,也没有同军团部联络甚至找他们不到,致使兵力用在一线,失去突击力量。这就是不能消灭敌人的只要原因。”(注21)

俗话说“会说的不如会听的”,透过乐少华上述这段貌似有理的解释不难判定,无论是在桃源宿营还是此后作战指挥都是由他做出的。但他“既无实际斗争经验,有很蛮横霸道,动辄拍桌子骂娘,以'反对政治委员制度’的大帽子打击压制干部,并滥用所谓,'政治委员最后决定权’进行瞎指挥。”(注22)——粟裕的这个评价,可谓入木三分!

那么,寻淮洲与乐少华等的矛盾与分歧,又到底在哪里?

综合刘英及乐少华的回忆大致可以判定,就是该不该打及何时、如何打的问题。例如红七军团出发不久路过永安时,守敌只有两个多团且城墙也未修好,又有红九军团的协助,寻淮洲及粟裕等想抓住这个战机,但因曾洪易、乐少华等以无军委命令为由坚决反对。而其后仅因军委电报中有“相机占领福州”的字样,乐少华等就不由分说坚决要打!幸好乐少华后来发现“福州实在太大了”,才没有继续死拼硬打。

两人分歧的根本原因,除前面引述的乐少华等“一味盲目地执行中革军委的命令,拒绝结合实际的积极建议”之外,粟裕还在其回忆录里十分尖锐指出:“军团领导中这些极不正常的状况,从根本上说,是'左’倾宗派主义的必然恶果。它给我们这支深入敌区、独立行动的部队,带来了难以言喻的困难。”(注23)

从乐少华的上述那段回忆可以隐约看出,这次会议并未解决实质性问题,对闽东特委提出的要求,他虽未像刘英那样坚决反对,但也没有给与明确回应。16日,红七军团奉命离开闽东游击区,沿闽浙交界地区向闽北前进。闽东特委派独立团随红七军团行动,乐少华竟然认为其“目的是在我们(打)开穆阳镇时,搬资财回去和接受伤病员。”(注24)

22日红七军团在闽东独立团的配合下,攻占福安县城以西约二十公里处的穆阳镇。这个穆阳镇是闽浙边地区的鸦片烟土的集散地,红七军团“在那里缴获鸦片烟土五十多担,现洋三万多元,铜元无数。”(注25)第二日下午的十七时许,敌四十九师先头部队从宁德一带匆匆赶到,遭到红七军团后卫部队的隔河阻击。三小时后,红七军团携带缴获的烟土、现洋、铜元等大批物资撤离穆阳镇,向北转移至南溪一带。

红七军团前往浙江西南的庆元县时,在选择走小路还是走大路时,军团长与政委又发生了矛盾——按照乐少华在报告中的说法:“我们又不赶路,何必疲劳兵力,主张多走两天大路;而淮州同志主张走小路。但当我说明时,他也没有坚持,就同意了。结果走错了路,淮州同志到宿营地后就发脾气,并还骂人。……后来因他继续不停地骂,我也就同他吵起来。那次吵得很凶。……很明显,这次争论主要是由于急行军或缓行军的争论,但因提问题的方法不好,结果形成相骂的形式。”(注26)

不明就里的人乍一看,似乎是乐少华占理,寻淮洲给人以无理取闹的感觉。但仔细琢磨却令人疑惑,不就是走错了路,寻淮洲又何必发火?!但“听话听声,锣鼓听音”,看一下此事最终是如何解决的,就会明白寻淮洲发火的原因所在——“以后的出发路线由粟裕同志调查好,经过曾洪易和淮州同意起草命令,由淮州同志盖章后再由我盖章。这时我为避免争斗也就不坚持了。”(注27)

乐少华这番貌似委曲求全的说辞,反倒暴露出问题的实质——不仅作战他要行使“政治委员制度”,就连行军路线这本属军事干部分内的日常工作同样也要由他说了算!试想在这种事事掣肘的艰难情况下,军团长寻淮洲又能有多大作为呢?又怎能不发火呢?!但发脾气又有何用?乐少华所谓“为避免争斗也就不坚持了”做出的让步,不过是将选择行军路线的权利交给了粟裕,即使军团长同意后最终还得他“盖章”才作数!

对于军团长与政委之间的矛盾,左右为难的粟裕只能采取折中的方式,尽管内心还是赞成寻淮洲的——“七军团的领导核心,是按照宗派主义干部政策配备起来的,少数'左’倾政策的坚决执行者,掌握着领导权,包括军事指挥最后决定权。他们的无知与专横给七军团带来的灾难,我在前面已经略作叙述,教训确实太深刻了。”(注28)

注释

注1、5、6:见《中国工农红军北上抗日先遣队》,中共党史出版社,1990版,第188页。

注2:见《中国工农红军北上抗日先遣队》,中共党史出版社,1990版,第241页。

注3:见《中国工农红军北上抗日先遣队》,中共党史出版社,1990版,第242页。

注4、10:见《中国工农红军北上抗日先遣队》,中共党史出版社,1990版,第190页。

注7、8:见《中华民国史档案资料汇编 第五辑 第一编 军事(四)》,第570页。

注9:见《中国工农红军北上抗日先遣队》,中共党史出版社,1990版,第188、189页。

注11、13:见《中国工农红军北上抗日先遣队》,中共党史出版社,1990版,第473页。

注12:见《中国工农红军北上抗日先遣队》,中共党史出版社,1990版,第287页。

注14:见《中国工农红军北上抗日先遣队》,中共党史出版社,1990版,第201页。

注15:见《中国工农红军北上抗日先遣队》,中共党史出版社,1990版,第314页。

注16、17、22:均见《粟裕战争回忆录》第54页。

注18:见《刘英文集(挺进师政委)》第248、249页。

注19:见《刘英文集(挺进师政委)》第247页。

注20、21:均见《中国工农红军北上抗日先遣队》,中共党史出版社,1990版,第190页。

注23:见《中国工农红军北上抗日先遣队》,中共党史出版社,1990版,第191页。

注24:见《中国工农红军北上抗日先遣队》,中共党史出版社,1990版,第269页。

注25:见《中国工农红军北上抗日先遣队》,中共党史出版社,1990版,第269页。

26、27:见《中国工农红军北上抗日先遣队》,中共党史出版社,1990版,第191、192页。

注28:见《粟裕战争回忆录》第6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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