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APP
userphoto
未登录

开通VIP,畅享免费电子书等14项超值服

开通VIP
杨成武回忆录:血战东团堡

正太战役结束以后,前方总部命令八路军各部队进入大破袭战的第二阶段。

晋察冀军区立即组织了涞(源)灵(邱)战役(涞灵战役第一阶段时,邓华指挥五分区部队在灵邱、广灵牵制敌人,配合一分区部队作战。涞灵战役第二阶段时,杨成武指挥一分区部队在涞源、蔚县牵制敌人,配合五分区部队作战)和一系列对铁路、公路的破袭战。

决定在涞灵战役中,把主要力量首先使用于涞源地区,夺取涞源城,拔掉附近各据点,然后转移攻势于灵邱地区,相机攻取灵邱城和附近各据点,打开边区西北地区,以便同晋西北和平西抗日根据地形成面的联系。

聂司令员命令我指挥由第一、二、三、二十、二十五团和骑兵团主力、一分区特务营,第一、三游击支队、分区工兵连等组成的右翼部队,参加涞源战斗。

左翼部队第六、二十六团和察绥游击支队位于蔚县南部和灵邱东部担任掩护。

挺进军第九团活动于桃花堡、矾山堡之间,阻击平绥路东段增援的敌人。

此外,二分区、军区教导团、冀中军区一部都进行相应的配合行动。

自从黄土岭战斗击毙日军阿部中将之后,驻张家口的日军独立混成第二旅团恨不得一口吃掉我们,却又无从下口。

新任旅团长人见与一中将也是一个双手沾满中国人民鲜血的刽子手。

他派兵深入我边区,在涞源城、东团堡、三甲村、白石口等地设下据点。

驻大同的日军二十六师团,则把魔爪伸入灵邱、广灵、南坡头等地。

军区之所以选择在涞灵地区发起战役,就是为了斩断魔爪,拔除敌人设下的据点。

但是,当我军大举出击正太路时,涞源地区的敌人已有警觉,各据点相继增加了兵力,仅涞源城就增加到五百多人。

他们纷纷加固工事,储备粮弹,严加警戒。

这就大大减少了我军突袭成功的机会。

我带着三分区的二团和一分区的三团从井陉返回分区,略作休整,即向涞源方向进军。

事先曾派分区侦察科新任科长姜洪照同志带人到涞源一带进行侦察。

经研究并报军区批准,我们决定由一分区的一团攻涞源城,三分区的二团攻三甲村,一分区的三团攻东团堡。

我曾经住过涞源和三甲村,也到东团堡看过地形,对这几个地方都很熟悉,指挥作战时根本用不着看地图。

我把前方指挥所放在三甲村附近内长城的一座烽火台上,这里离涞源城极近,离东团堡有七八十里,位置理想,三处战场,不用望远镜能直接观察到的就有两个。

东团堡位于涞源城东北,是敌人供应线上的重要中断站,又与上庄、中庄、王喜洞、摩天岭等据点相呼应,成为敌人在涞源、宣化公路上封锁我根据地的一大支撑点。

东团堡内外筑有上下三层的大碉堡、地堡、围墙、外壕,设有铁丝网、鹿砦,构成了坚固的环形工事。

守敌是日本侵略军独立混成第二旅团的一个士官教导大队,共一百七十多人,全是从其下属部队中挑来受训的士官,训练有素,武器精良。

翻译官名叫金井,朝鲜人。

我地下工作人员曾多次做他的工作,他对我们的抗日斗争也曾表示同情。

半个月前,三团长邱蔚曾派了四名侦察员化装成老百姓进东团堡侦察。

那回,他们正赶上日军放映无声电影,强迫当地老百姓去看,以宣扬他们的'王道乐土'和'大东亚共荣圈'。

我们的侦察员混进看电影的人群中,虽然金翻译官有所觉察,但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向日军报告。

在我地下工作人员的帮助下,侦察员把敌人的人员和武器装备等情况了解得清清楚楚,又平安地出了据点。

东团堡周围数十里的乡亲,恨死了据点里那帮奸淫掳掠、杀人如麻的日本侵略军。

三团进军东团堡路过乌龙沟、其中口等村庄时,乡亲们群情激昂,有的泣诉日军的罪行,有的兴高采烈地说:

'这下可好,龟孙子的死期到了。你们不知道,叫东团堡的鬼子杀了我们多少人呀!'

还有位乡亲拍着自己的胸脯说:'你们要能拿下东团堡鬼子据点,我们家就给你们杀一头大牛慰劳!'

他们有的主动给我们带路,有的跑来给我们抬担架,给了我们很大的支援。

三团于夜间潜入离东团堡十里外的村庄。

天亮后,邱蔚同志带领侦察参谋刘贵、作战参谋杨兴唐及一营长赖庆尧、二营长郭延林、三营长陈宗坤同志上山看地形。

邱蔚同志看完地形后,在电话里向我报告了作战部署:

一营攻打上庄据点,切断东团堡与中庄的联系;

二营在东团堡的东面和南面担任助攻;

三营在东团堡西面及西南面实施主要突击,九连为突击队。

夜色降临了,明净的秋月照着长城内外的荒山野岭。

我站在烽火台上,于九月二十二日二十时,向参加涞灵战役中涞源战斗的所有部队发出了攻击命令。

过了片刻,激烈的枪弹声骤然响起———涞源战斗开始了!

战斗一打响,烽火台上的指挥所电话铃声就响不停,各团的战况不断报来。

一分区一团正在向涞源城猛攻。

敌人火力很猛,我方打得异常英勇,正在一步一步地逼近敌人。

三分区二团用炮火猛轰三甲村东山上的敌堡,战士们冒着敌人的弹雨,奋勇劈开一道道铁丝网,跨过外壕,向敌堡发起攻击。

一分区三团三营,在东团堡附近的馒头山打响,战士们在民兵们带领下伪装狗叫,葡匐前进,砍开铁丝网,紧接着把日军哨兵也砍倒了。

正在碉堡内睡觉的日军惊醒了,可是未等他们还击,战士们就把成捆的手榴弹扔进堡内,把他们炸成了一堆碎尸。

担任突击任务的九连在火炮和机枪掩护下,由东团堡的农会主任赵宗带路,向东团堡守敌首先发起冲击。

其它连队也一齐猛攻。

可是担任助攻的二营被带错了路,未能按时赶到东团堡。

在这种情况下,三营的同志们仍然奋起攻坚。

敌人打开探照灯,使用各种武器向我还击,并与冲去的我方战士展开白刃格斗,厮杀声和刺刀的撞击声响彻夜空。

'几个团都打得很艰苦呀!'

我对高鹏同志说,他点点头。

我们知道,遇到这种情况,部队伤亡不会小。

一夜恶战过去,传来一分区一团攻占了涞源东关、西关和南关的战报,但是涞源的大部敌人并未被消灭,他们退入城内防守。

三分区二团曾一度冲入三甲村和中庄两地,遭到敌人猛烈的反击,被迫退出。

一分区三团九连在拂晓前攻占了东团堡西南角的炮楼,打开了突破口,三营主力随之突入村内。

二营赶到东团堡之后,八连以勇猛神速的动作抢占了村南路口的碉堡。

但是敌人很顽固,不时组织反冲击,我军在东团堡杀了个几进几出。

攻击上庄据点的三团一营,曾夺得敌人一座堡垒,敌人发动了连续反扑,一营几度力拒,终因伤亡过重,不得不后撤。

其它方面,担任攻击插箭岭、白石口、张家峪、王喜洞、摩天岭、沟堡等据点的兄弟部队,都无进展。

只是五分区六团攻克了北口,特务营占领了辛庄,挺进军第九团占领了桃花堡、白乐镇、吉家庄三个据点。

情况严重。

我拿起电话筒子,找到了邱蔚同志。

'邱蔚,怎么回事?东团堡还拿不下来吗?涞源城附近几个据点不拔掉,拿下涞源城就更困难了!明白吗?'

'明白!'

从听筒里,传来邱蔚同志嘶哑的声音,'司令员,部队又发起了强攻……鬼子真狠哪,施放毒气,好多战士中毒倒下了!眼下我们正在采取防护措施,继续攻击……'

'这群法西斯强盗!'

我骂了一声,转而对邱蔚同志说,'告诉营、连干部,东团堡的守敌除了军官以外,几乎全是士官,都是带兵的人,对付他们,不能光是死攻硬拼,要多动点脑子!'

邱蔚同志心领神会,立刻去找人想办法。

我又和三分区二团团长肖思明同志挂通电话。

肖思明

他告诉我,三甲村的四个碉堡已被他们攻占了一个。

攻击部队虽然被迫撤下来了,但是并没有放弃这个碉堡,而是留下一个班,搬了好多手榴弹上去,等于在敌人腹地安了颗钉子。

我交待肖思明同志:

'那个碉堡要控制好,可别让它丢喽!我马上调一门山炮给你,你用它打另外的炮楼!'

肖思明同志高兴极了。

一分区一团的战斗完全陷入胶着状。

代理团长宋玉琳同志忧虑地向我报告说,部队仍在东、西、南城关与退入城内的敌人激战。

他还如实报告说,一营有一个排在攻打敌人失利时,战士们没有撤下来,排长慌得自己先跑了回来。

我告诉宋玉琳同志,不要放弃已经得到的阵地,但是也不必死啃硬头,部队可以原地略作休整,监视敌人,待我们调整部署以后再说,至于那个临阵逃跑的排长,当然应该对他执行战场纪律。

在烽火台上,我与分区几位领导同志简单而又慎重地交换了意见。

我提出:目前我们的兵力过于分散,以致进攻受挫,应该按照集中兵力,各个歼灭敌人的方针,以一部兵力监视城内敌人,集中力量先扫除周围各据点,再攻涞源城。

几位领导和参谋人员都同意我的看法。

我们将此意见报告军区,聂司令员立即复电:同意改变部署。

部署改变之后,一分区一团奉命抽出一个营与三分区二团合攻三甲村,其余部队继续监视涞源城敌人。

我要肖思明同志部署好第一、第二梯队,做好准备,将支援火力集中于敌薄弱部位后,突击部队即秘密向该部位集结,在火力掩护下强行袭击。

下午,我给肖思明同志配备了一门山炮,由于这门炮是缴获来的,没有瞄准镜,炮弹极少,因此交待他顶多打三发。

肖思明他们小心翼翼地从炮筒里向敌人东山碉堡瞄准,哪知,刚打了两发,并未命中,碉堡里的敌人就吓得跑了出来,向涞源方向逃窜。

肖思明同志乐得大喊大叫,忙叫一营长吴生荣同志带人冲击,随即占领了东山碉堡。

黄昏后,一分区一团三营利用暮色悄悄地离开涞源城关,涉过拒马河,赶到三甲村,和三分区二团一起,把三甲村敌人团团围住。

一团三营副营长张英辉同志带着三个连包围了一座小山,用铡刀劈开铁丝网,朝一个碉堡扔了几百颗手榴弹,把碉堡炸开了一个口子。

三甲村的敌人垂死挣扎,各种枪支通通从枪眼里伸出来射击,二团一位叫遂志任的班长冲上去,一使劲,把敌人一支三八步枪拔了出来。

在二团和一团三营的猛烈攻击下,日军死的死,伤的伤。

至二十四日清晨,三甲村一百五十多个敌人,除二十多名日军和五十多名伪军被生俘外,其余全部被歼。

太阳升起来了,我对高鹏同志说:

'三甲村的战斗差不多了,走,下去看看!'

我们一行人跨上战马,驰向三甲村旁边的小山头。

战地上的硝烟还未散尽,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气味,到处是敌人的尸体、枪支弹药以及成堆成箱的罐头、饼干和酒。

部队正忙着打扫战场。

我估计涞源城的敌人很快就会出来增援,便与肖思明他们研究了打援的办法。

正说着,天空中忽然传来炮弹的呼啸声,肖思明同志喊了一声;

'司令员快走!'

话音未落,只听'哐!哐!哐'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三甲村周围的山上冒起了一团团浓烟。

我们策马返回的路上,那炮弹竟象粘上我们似的叮叮哐哐地跟在身后炸个不停。

我们跃过小河,才摆脱敌炮的射击。

驰入山谷,空中又响起了敌机的引擎声。

'来了个报丧的!'高鹏同志笑道。

我们重新回到烽火台时,涞源城的敌人已经饿狼似地窜出来了。

我们居高临下,清楚地看到涞源小盆地里的战斗情景。

一百多个日军端枪扑向三甲村,快接近村子时,我方阵地各种武器一起开火,前头的日军顿时象被疾风吹折的高粱秆子一样纷纷倒地,后面的日军慌忙拖枪溃逃。

不一会,日本士兵又被他们的军官驱赶着,再次扑了上来。

和第一次冲锋一样,他们留下一大堆尸体,又掉转头逃了回去。

就这样,敌人象一群受了惊的牲畜,一会被赶过来,一会被轰过去,来回折腾着。

最后,敌人的飞机胡乱投了几颗炸弹,也一撅屁股飞走了。

残余的日军只好灰溜溜地缩进涞源城。

三甲村又回到了人民手中,饱受日本侵略军蹂躏的村民们欢呼雀跃,当即就有一百八十多名青年报名参加了八路军。

在拿下三甲村的同时,中庄、白石口、下北头等敌据点也被我们攻克了。

可是,东团堡仍在血战中……

一分区三团面临着极为严峻的考验。

东团堡的守敌,全都是战斗经验丰富,武士道精神十足的日军军官和士官。

他们凭借坚固的工事,将轻、重机枪和掷弹筒打得如泼水一般,不时地施放毒气,有时还组织战斗群反冲锋。

战斗打响的那天,正巧士官教导大队井出大队长接替原大队长甲田。

这两个家伙都被围在里边了。

激战两夜之后,敌外围工事均被我占领,残敌麋集于西南角一地主大院里,依仗核心工事挣扎待援。

一分区三团的指战员们戴着浸过水的口罩,前仆后继,勇猛冲击,民兵们也参战了。

他们运送伤员,抢下烈士遗体,见到戴口罩、倒在地上的人就往外拖。

激战中,三团党总支书记杨志德阵亡了。

消息传来,我的心情很沉重。

我早就认识杨志德同志,红军时期他就开始做部队中的党务工作了,是一位优秀的红军干部。

三团的重伤员,全部被送往乌龙沟,由印度援华医疗队抢救。

印度援华医疗队这是第二次到一分区来。

他们首次来一分区时,是由巴苏华和柯棣华大夫率领的。

柯棣华

我们请他们吃过饭,作过一些交谈,对他们的国际主义精神,我们都非常钦佩。

涞灵战役一开始,巴苏华和柯棣华即于九月二十三日带领医疗队赶至乌龙沟,开设火线医疗站,直接负责救护东团堡战斗中我军伤员。

巴苏华和柯棣华以高超的医疗技术和满腔热忱的态度,抢救了许多身负重伤、生命垂危的战士。

他们亲眼看到日本侵略军使用的达姆弹,给我军指战员造成的伤亡,表示了对法西斯分子的极大义愤。

他们对我军战士无比英勇的战斗精神,十分敬佩。

在反法西斯的斗争中,我们结下了深厚的战斗友谊。

二十四日中午,邱蔚同志向我报告:

上午八时许,四十多名日本兵向九连扑来。

九连沉着、灵活,待敌近至五十米处,才突然开火,将敌击退。

三排还趁机夺占了大院西南角一暗堡,予敌很大威胁。

日军甲田大队长赤膊上阵,亲率数十名日本兵举着战刀向我一排扑来。

一排长于勇带领全排与敌展开肉搏,他一人就接连刺死四个日本兵,自己头部也被刺伤,最后毅然拉响四颗手榴弹冲入敌群,与日本兵同归于尽。

九连与敌激战三个多小时,连续击退敌人六次反冲击。

邱蔚同志亲眼看见一个排冲进去同敌人肉搏,全部壮烈牺牲。

沉痛与仇恨使他几乎忘掉一个指挥员的职责,差点跟着冲进去……

这天晚上,已是攻击东团堡的第三夜。

邱蔚和王建中同志集合全团,再次进行动员,鼓励大家下定决心,今夜把敌人消灭。

动员之后,部队进入阵地,团指挥所向前移,支前的乡亲们积极准备运送伤员的担架和牲口。

二十时正,部队对敌核心工事发起了总攻。

二营七连一排用炸药包炸开大院东大门,并占领两座房屋,保障连主力占领围墙东南角碉堡。

九连、十二连乘机突破围墙,相继占领西南、西北两个碉堡。

十二连攻击的碉堡三丈多高,四十名战士抬着大梯子在火力掩护下,奋勇往前冲。

梯子一架上碉堡,三班长王国庆就背着二十几颗手榴弹往上爬,正当他要往碉堡里塞手榴弹时,却被敌人的子弹打中,挂在梯子上牺牲了。

十二连党支书记黄禄气红了眼,又背着二十几颗手榴弹爬上梯子,把王国庆同志身上的手榴弹也取下来,合在一起塞进了敌人的碉堡,四五十颗手榴弹在堡内轰然爆炸,把日军全部炸死了。

东团堡的残敌最后退守东北角碉堡顽抗,死不投降,并连续施放毒气,致使三团指战员大部分中毒,只好暂时停止进攻,继续包围敌人。

这一夜,三营损失极大。

一、二营伤亡也不小。

三营长陈宗坤急得打电话直接找我要兵,说着说着,声音变了调,发起脾气来。

陈宗坤

我理解陈宗坤同志此时的心情,他为失去那么多的好战友而难过,对使用毒气的敌人恨之入骨,并且急于求胜。

我对他说:

'陈宗坤,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赶紧组织剩余力量,包括文书、理发员、炊事员,准备向残存的顽敌作最后的冲击!打完仗,再给你补充兵员!'

二十五日上午,一架敌机从张家口方向飞来,给东团堡残敌空投下几箱东西。

第一个降落伞飘飘摇摇,恰好落在敌人的铁丝网外。

正在三营阵地前沿的邱蔚同志叫侦察参谋刘贵带上两个侦察员,去把敌人空投的东西弄一个来看看。

刘贵他们爬过去,扛来个木箱子,打开一看,全是黄头绿底的日本子弹。

这时,天上降落伞全都落了地,可把战士们乐坏了,因为都掉到我方阵地上。

日本飞机既为我们补充了弹药,那一张张降落伞布还给我们的战士提供了小包袱皮。

当天傍晚,阵地上显出一种异样的静寂。

三团的同志们虽然连续作战几天几夜,疲劳至极,但仍在积极准备着继续冲击,他们知道,东团堡的日军士官只要活着出去一个,就会带出一群残害中国人民的日军来!

突然,从残敌据守的碉堡上传出几声清脆的枪声,原来,敌人营垒里有一个人,逃离敌巢时,被敌哨兵发现,打了几枪。

这个人就是金翻译官。

事后,邱蔚同志把这个情况向我作了汇报。

二十四日上午,邱蔚同志看到我敌工人员对日军战场喊话无效,一场血战不可避免,便亲笔写了一封信给金翻译官,要他寻找机会逃出来,千万不要当日本法西斯的殉葬品。

信中还请他把敌情了解清楚,报给我们。

信是由东团堡区公所武装部一位叫赵进的同志冒险带进去的。

金翻译官从碉堡上下来,悄悄地接过信,看完后便放进嘴里嚼了几下,咽下去了,然后又返回碉堡。

二十五日下午,敌人准备突围。

三团再次从四面猛攻,置敌于绝境。

甲田见大势已去,便将粮食、物资和枪支弹药堆放在一起,洒上汽油,命令所有剩下来的人员跳入火中自焚。

他还挥舞指挥刀,将一个不愿自焚的日本兵的肚肠挑出来,杀一做百。

金翻译官在我地下工作人员马奎同志的带领下,趁机溜了出来。

日军哨兵发现后,连打几枪,都没有打中,他安全地到达我方阵地。

金翻译官一见到邱蔚同志,'啪'地敬了个日本式的军礼,抖动着惨白的双唇说:

'太君只剩下二十七个了,他们把机枪、掷弹筒浇上汽油,准备跳到火里,统统死啦死啦的。'

邱蔚同志一听,马上挂电话向我报告。

我大声喊道:

'邱蔚,赶快命令部队冲进去,要不鬼子放火一烧,就缴不到那些机枪、掷弹筒了!'

三团立即从四面八方攻向残敌龟缩的角落,这时,武士道精神十足的日军爬到屋顶上,疯狂地饮酒,唱着《君代国歌》,跳着日本武士舞,向东方遥拜,然后发出如牛般的吼叫,一个个纵身跳入熊熊大火。

等到战士们冲入时,日军官兵已全部烧死,部分武器也被烧坏了。

尽管如此,三团在乡亲们的支援下还是缴获了不少轻、重机枪和掷弹筒,另外还有步枪一百多支和大批的弹药、罐头和粮食等物资。

凶狠、顽固的东团堡日军士官教导大队被我全歼,使华北的日本侵略军受到极大震动。

“欢呼楼”这张著名抗战照片是沙飞在东团堡战斗后拍摄的

在三团返回的路上,乡亲们扶老携幼,箪食壶浆,慰劳部队。

那位表示要'杀头牛'的乡亲,果真杀了头牛送来,向战士们祝贺胜利。

九月二十八日开始,敌人从蔚县、涿鹿县各个据点和张家口陆续以小股兵力朝涞源方向增援,渐渐增多到三千多人,猛烈进攻我们。

我右翼部队不能继续扫点攻城,奉军区命令,主力撤出战斗。

涞灵战役的前一阶段即告结束。

涞灵战役的后一阶段,由邓华同志指挥左翼部队进行。

一团奉命调入左翼部队,他们在南坡头战斗中打得十分出色。

整个涞灵战役于十月十日结束,历时十八天,歼日伪军一千一百多人,缴获大量枪支弹药和军用物资。

我军也付出了一定的代价。

在战役进行期间,各地党、政、民进行广泛动员,大力支援前线。

涞源县县委书记李姚亲任战地动员委员会主任,涞源人民把大批熟食、蔬菜、水果送往前线。

易县妇女自卫队组织了有百副担架的妇女担架团,由妇女队长松森同志带领,步行百多里运送伤员。

龙华县一、二、三区动员参战人员近八百人,全县组织三个运输站,专事运输军需品。

1940年9月,河北涞源杨家庄妇女为前线战士做军鞋

我们的每一个胜利,都与广大人民群众的支援分不开啊!

东团堡的歼灭战,使涞源警备司令小柴俊男不寒而栗,痛心疾首。

后来日本侵略军重占东团堡,这位败军之将小柴俊男还大言不惭地立了一块大石碑,两面分别用中文和日文锲下一首《长恨歌》。

这首歌中虽然充满法西斯的臭味,但作为这段历史的佐证,故将全文抄录如下:

东团堡警备队长恨歌

行军西征涞源县,

路越一岭叫摩天。

围绕长城数万里,

西方遥连五台山。

南到白石山更大,

东与易州道开连。

千山万水别天地,

有座雄岩紫荆关。

察南边境一沃野,

小柴部队此处观。

窥谋八路军贼寇,

中秋明月照山川。

丰镶高粮秋风战,

敌军踏破长城南。

精锐倾尽杨成武,

势如破竹敌军完。

盘袭怒沟如恶鬼,

我含笑中反攻然。

惨复天地炮声震,

团堡一战太凄惨。

此处谁守井出队,

彼处谁攻老三团。

敌赖众攻新手替,

我仅百余敌三千。

突击不分昼和夜,

决战五日星斗寒。

穷交实弹以空弹,

遥望援兵云貌端。

万事休唯一自决,

烧尽武器化灰烟。

烧书烧粮烧自己,

遥向东天拜宫城。

高齐唱君代国歌,

决然投死盘火里。

英魂远飞靖国庭,

壁书句句今犹明。

一死遗憾不能歼灭八路军,呜呼团堡士壮烈肃然千古传

昭和十五年秋

部队长陆军中佐从五位勋三等

小柴俊男作

这篇为日本法西斯匪徒歌功颂德的碑文,在叙述战斗的惨烈情景时,却也衬托出我三团作战的英勇,更流露出敌人对我们八路军的刻骨仇恨。

涞源县的同志派人将碑文抄送给我时,正好是八路军'百团大战'的第三阶段———反敌'报复扫荡'胜利结束。

读了《长恨歌》,我想,日本帝国主义者不停止对中国的侵略,那么,他们的《长恨歌》是永远写不完的,现在只是开始!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举报
打开APP,阅读全文并永久保存 查看更多类似文章
猜你喜欢
类似文章
【热】打开小程序,算一算2024你的财运
这场大战计划竟然被《抗敌报》提前公开,日精锐部队没留意,照打不误
魏巍在报纸上发表了一篇文章,杨成武看到后破口大骂:你这是泄密
百团大战,早上刚下任务,师里晚上就报告:打完了!彭总莫名其妙
晋察冀主力红军团,老二团战士张文回忆抗战八年大小战斗经历
村民说:八路军打下日军据点,我杀一头牛犒劳!战后果真兑现
杨成武强攻东团堡
更多类似文章 >>
生活服务
热点新闻
分享 收藏 导长图 关注 下载文章
绑定账号成功
后续可登录账号畅享VIP特权!
如果VIP功能使用有故障,
可点击这里联系客服!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