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出来的《老舍赶集》

导读

本文节选自舒乙先生的著作，作为老舍唯一的儿子，舒乙先生深情回顾了父亲的一生，使我们看到了老舍作为一个大文学家，其一生的创作和生活的必然联系，也看到了这位大作家的音容笑貌和为人处世等等细节。

由北京市演出有限责任公司与天桥盛世投资集团有限公司联合出品、方旭执导并主演的话剧《老舍赶集》已经开始紧张的排练，我们以戏剧的方式，在舞台上呈现不一样的老舍！

      1934年《良友》刊发的广告与老舍剪影

（原标题：《赶集》的“赶”意思 作品是“赶出来的”）

《赶集》是老舍的第一部短篇小说集。

《赶集》出版于1934年9月，由上海的良友图书公司出版，是赵家壁先生编辑的《良友文学丛书》中46种图书里的第11种。

《赶集》是老舍先生在济南写就的第一批短篇小说的合集。此时，他的正差是齐鲁大学国学研究所文学主任兼文学院文学教授。在这一时期，不论是长篇小说，还是散文、杂文以及短篇小说，都是他利用课余时间创作的。

1930年到济南之后，老舍先生写了一系列散文，其中最有名的是关于济南的系列散文，如《一些印象》中的《济南的冬天》《济南的秋天》等等，后来被编进了中学语文教科书，成了散文写作的范文。

在此期间，老舍先生还创作了一批幽默的小品文，还写了不少新诗，同样是在1934年，比《赶集》早5个月，也是在上海，由“时代图书公司”出版了名为《老舍幽默诗文集》的合集。他被誉为最优秀的“幽默写家”。

此外，也许是刚由英国回来，也配合着教学的需要，老舍先生此时，特别是在1931年、1932年，还有一批译文问世，如丘奇的长篇论文《但丁》，在《齐大月刊》上连载了4期。

老舍先生的短篇小说创作，相对来说，起步得比较晚，始自1931年10月的《五九》，距今已有80多年了。到1934年9月，收入《赶集》的短篇小说共有15篇。其中，比较有名的是《大悲寺外》、《马裤先生》、《微神》、《开市大吉》、《歪毛儿》、《柳家大院》、《抱孙》和《黑白李》等8篇，特别是《微神》，是他的名作，和稍后的《断魂枪》并列为老舍短篇小说的代表作。

老舍先生自己解释过，书名为什么叫《赶集》：“这里的‘赶集’不是逢一四七或二五八到集上去卖两只鸡或二斗米的意思，不是；这是说这本集子里的十几篇东西是赶出来的。”

白天教书，只好晚上写。写长篇作不便，于是由靠背戏改唱短打。因1932年以后，上海刊物增多，各处约稿者日增，便只好以写短篇小说来应对。

这便是《赶集》的“赶”的来历。他在给赵家壁先生的信中特别提到《大悲寺外》《微神》和《歪毛儿》这几篇，自认为“也还不算坏”。

《赶集》初版本的装帧非常考究，至今，仍是一个里程碑式的样版。《良友文学丛书》分精装平装两种。精装特别精彩。精装书的封面是软布面，书名压制成凹型字，有立体感，下角压有一枚“良友”的徽记，整体显得既朴素又华贵。精装本还特别分别印制了100本作者签名本，非常别出心裁。

出版前请作者在扉页左下角印制好的竖形空格内一一签名，编号发行，编号也是事前分别印制上去的。我于2012年2月在济南收藏家徐国卫先生处见过其中之一，是《赶集》的第57本，书皮是绛红绸布的。面对老舍先生78年前的亲笔签名顿感无比珍贵和亲切，也品味到出版家的创意匠心和周到细致。

一个作家和一个编辑携起手来也可以打出一块新牌子来。

《赶集》的出版和此前《离婚》（1933年8月）的出版标志着老舍先生和赵家壁先生亲密合作的开始。

赵家壁先生（1908—1997）是我国现代杰出的出版家。他和老舍先生有着非同一般的亲密合作关系，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留下了重重的一笔，永载史册。

                                         赵家璧先生

如果说“良友”时期的赵家壁是众人的伯乐和助手，那么，“晨光”时期的赵家壁则是老舍先生的合伙人和专职编辑，当然，“晨光”也出版别的作家的作品，不过，那都是“副”的，“晨光”的主角是老舍先生。

这是有缘由的。

老舍先生和曹禺先生1946年春受美国国务院的邀请准备赴美讲学，由重庆抵达上海，在上海逗留了19天，在那里等船，其间，老舍先生和赵家壁有过重要的交谈。

老舍先生在上海住在友人王景康先生家中。1946年2月16日下午的首次聚会上和赵家壁先生相见。两人相约，过几天单独见面，有重要事情相商。2月19日，赵家壁先生在王景康家中和老舍见面，在仅留下他们两人时，老舍握住赵家壁的手，说了一席至关重要的肺腑之言。多年之后，赵家壁先生在自己的回忆录中对这段话有详细的记载。

“家壁，你目前的处境，我从各方面都了解到了。你办出版社的态度一向是认真负责的。‘良友’的名誉卓著从30年代起直至现在，文艺界朋友都知道你曾出了不少力，做出过贡献。但是事业主要靠人去做，牌子仅起小小的作用。现在‘良友’既然有人作梗办不下去了，我们两个人来合办一个新的。一个作家和一个编辑，携起手来，办一个出版社，也可以打出一块新牌子来，你不必恋恋不舍那块‘良友’的老牌子了。我到了美国，可能会拿到一点钱，如果有多的，我就给你汇些美金来。你自己也去想法凑一点钱，这个出版社，除了出《老舍全集》外，其他仍然按你过去经营‘良友’的办法多出好书，要为作家好好服务。我仅投一点资，一切由你去主持，赚了钱分我一份，亏本我不管，不能再向我要。我们用‘相见以诚’四个字来共同合作。”

这段话中的“新牌子”，就是后来的“晨光出版公司”。“晨光”的首要任务是出版《老舍全集》，虽然，《老舍全集》这个名称后来并未正式出现，但就内容来看，“晨光”的确出版了全部老舍著作，构成了事实上的《老舍全集》。在“晨光”出版的39种文学著作中，老舍的占了16种。

老舍也曾梦想过 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出版社。

“晨光”是一位作家和一位编辑家的合作成果。

“晨光”的原始资金来源于老舍先生，到美国之后，如其所料，他得到了《骆驼祥子》英译本的版税，陆陆续续地寄回上海，总计约2000美元。到1947年10月正式核准注册为有限责任公司时，公司资本总额为5亿元，分500股，赵家壁200股，舒舍予150股，陈熙元22股，陆祖琬98股，胡絜青30股。以上5人为发起人，其中陆、胡是赵、舒的夫人，陈是赵的外甥女婿。公司设在赵的家中，上海哈尔滨路258号，雇员只有一名，是赵的表兄陆元勋。

到1949年底，老舍先生回到北京，曾建议中止“晨光”的业务，但未获批准，拖到1954年4月，在“公私合营”运动中，“晨光”并入了“新美术出版社”，赵家壁被安排到“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担任副总编辑兼摄影编辑室主任。

过去，作家几乎无一例外都曾梦想过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出版社，为的是不再受中间商的盘剥。老舍先生也不例外，早在上世纪30年代，他就让自己的3个侄子去学印刷技术。他们是他大哥的孩子。一个学检字，一个学排版，一个学印刷，各管一道工序，合起来可以办一个属于自己的印刷厂，将来，又编又印，组成一座完整的出版社。这个梦想后来并未真正实现，但3个侄子里有两个却都学有所成，解放后，一位担任了报纸主编，另一位担任了北京一所大国营印刷厂的厂长。

不过，这个梦想，部分在“晨光”身上还是得到了实现，它坚持了在版税稿酬上保护作家利益的原则。“晨光”的一般版税都在百分之十五左右，每年春秋两季各结算一次，而且交稿时可以预付部分稿酬。

总之，一句话，赵家壁先生和老舍先生的合作是一次非常成功的实践，出版了事实上的《老舍全集》，还出版了一批其他作家的好作品，给了作家们高达百分之十五的版税，以此漂亮地打造了一个中国现代文学出版业的新高潮，从而在中国图书史上留下了极其辉煌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