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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惠帝》(二)坎坷储位

        前文提到,汉惠帝刘盈的童年充满着凄凉和错位。年幼的他、既没得到如水的母爱,也错过了如山的父爱,这样的成长缺憾,最终成为了构筑他问题性格的重要因素。

        而公元前206年,刘邦登基称帝,建立了西汉王朝后,将刘盈从王太子升为了皇太子。皇太子,就是古代皇帝选定的继承人,而熟悉历史的朋友就会知道,刘盈的皇储之路异常坎坷。那么,刘盈在太子位上究竟经历了怎样的困难?他又是如何克服这些困难的呢?欢迎各位继续关注《汉惠帝》(二)坎坷储位。

        古代帝王选定太子时,常常要参照冗杂又严格的宗法制度。其中重要的一条即是“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就是说,在选定继承人时,要优先考虑嫡长子。刘盈,是刘邦的第二个儿子,但刘邦的正妻是吕后,而刘邦的长子却是民间所生的庶子刘肥。因此,按照嫡长子继承制,刘邦立刘盈为太子,无可厚非。汉帝国的春雷刚刚响遍大江南北,作为皇帝的刘邦,需要的是通过循规蹈矩的执行一些政策,使新建立的王朝行政正规化。对继承人的选择,刘邦毫不犹豫地按照古时的宗法制,选择了自己的嫡长子刘盈。如果说,刘邦为汉王时,将刘盈立为王太子主要是出于愧疚,亦或是失败后急切地对自己受到影响的权力的挽回(通过立储行使诸侯王权力,挽回失败后的沮丧)。无论如何,初立刘盈为王太子时,刘邦的心里并没有经过太多的思考。而当天下稳定之后,从来不屑于循规蹈矩的刘邦,出于宗法制度将自己并不喜爱的刘盈立为了皇太子,刘盈的太子位,注定是不稳定的。

      俗话说:“饱暖思淫欲”,刘邦也不例外。在与项羽集团多年的争斗当中,刘邦几乎每天都把心提到嗓子眼上,根本顾不上自己作为男性的需求。在南征北战时期,刘邦在山东定陶遇到了一位美艳的女子,并将她纳为妾。女子姓戚,后世也便叫她戚夫人、戚姬。大家知道,在刘邦与戚夫人相濡以沫,恩恩爱爱之时,吕后正在项羽的阵营里充当人质。吕后年老色衰,刘邦本就对她没有兴趣,吕后危难之际,刘邦出于大局并没有对她进行施救。而这段时间里,刘邦真正的情感依托就是戚夫人。当汉帝国建立以后,刘邦在立刘盈为太子的同时,将吕后立为了皇后。这样的举措,与上段提到的“循规蹈矩,促使行政正规化”如出一辙。刘邦对吕后的态度,更多是出于一种亏欠的心理,如果给刘邦机会,他甚至有可能直接将自己的“微时妃”扫地出门。皇帝与皇后的夫妻身份,根本靠的不是感情,这样的关系,如若不是吕后劳苦功高,也难以稳固。当上了皇帝,此时的刘邦已有资格对自己渴望的爱情进行追求。戚夫人能歌善舞,颇有姿色,又是举世闻名的棋艺才女、舞蹈家,自然比吕后更具有女人的优势。而戚夫人与刘邦朝夕相处,自然怀上了刘邦的龙种,《史记.吕太后本纪》载:“及高祖为汉王,得定陶戚姬,爱幸,生赵隐王如意。”这句话说明,刘邦在平定天下之前就与戚夫人生下了他的第三个儿子:刘如意。

戚夫人想象图,来自网络

      戚夫人与刘邦卿卿我我,同为女人的吕后,充其量吃醋。但戚夫人的孩子刘如意的存在,彻底激化了两个女人的矛盾:刘如意直接威胁到了刘盈的太子之位。《史记.吕太后本纪》载:“孝惠为人仁弱,高祖以为不类我,常欲废太子,立戚姬子如意,如意类我。戚姬幸,常从上之关东,日夜啼泣,欲立其子代太子。”从这段记载中,我们能够读到,戚夫人在得到刘邦的宠爱后得寸进尺,企图让自己的儿子刘如意替代刘盈,成为汉高祖的接班人。在这种情形之下,刘邦的态度显得至关重要。可从这段记载我们能够看到,刘邦因为“孝惠为人仁弱”,与他果敢刚毅的性格完全相反。而“常欲废太子,立戚姬子如意”,而刘邦认为,刘如意更有自己的风范。从这里,我们可以分析。刘邦多次想要废立太子,原因有两点。一是他所宠幸的戚姬吹枕边风,他想讨好自己的情人。二在于刘盈客观的性格因素,与刘邦完全相悖,而年少的刘如意则聪明伶俐,讨人喜欢。自己的好恶,和情人的唆使,使得刘邦易立太子的决心逐渐加强,而太子刘盈的位置,则日渐危险。

      面对于自己极为不利的情境,我们从史料中没有读到刘盈的想法和做法,就好像当不当太子于刘盈没有任何关系。反而是他的母亲吕后在处处操心,弭祸消灾。刘盈与刘如意的储位争夺,实际上是吕后与戚夫人的斗法。

吕后,戚姬斗法

      公元前200年,汉高祖七年。刘邦平定叛乱胜利后,在张敖所统治的赵国遭遇暗杀。次年,事件败露,张敖收到牵连被剥夺了王位。戚夫人趁机煽风点火,为儿子谋求空缺的王位。刘邦禁不住情人的软磨硬泡,遂将刘如意立为了赵王。而刘如意由于年龄尚小,戚夫人遂继续撺掇,使刘如意挂赵王名号,实则留在长安。这样的安排,不仅保护了幼小的赵王如意,而且有助于继续对太子位置发动冲击。而《史记》又载:“看到这戚姬幸,常从上之关东,日夜啼泣,欲立其子代太子。”戚夫人没日没夜地在刘邦面前哭诉,期望对她百依百顺的刘邦能够将她的亲生儿子如意立为太子。读到这里,我们清楚地发现,戚夫人手中的王牌就在于与丈夫刘邦的朝夕相处。她有机会不断向刘邦表达自己的心意,而且刘邦很乐意听取、照办。

      形势,看起来对吕后刘盈母子极其不利。但我们知道,最终当上皇帝的,是刘盈,而非刘如意。那么,吕后的手中又握有哪些王牌呢?她最终又是通过怎样的方式保住了儿子的储位呢?

      在《史记.吕太后本纪》中,对于吕后的举措介绍简短:“吕后年长,常留守,希见上,益疏。如意立为赵王后,几代太子者数矣,赖大臣争之,及留侯策,太子得毋废。”这段文字,记载了吕后人老色衰,刘邦常在外与戚姬恩爱,而她只能留守朝中。这一方面导致吕后在与刘邦的沟通方面完全落后于戚姬,可另一方面,却凸显出了吕后自己的优势,最终帮助吕后刘盈母子在争储大战中取得了胜利。《史记.留侯世家》中有这么一段介绍:“上欲废太子,立戚夫人子赵王如意。大臣多谏争,未能得坚决者也。”请大家注意一个细节“大臣多谏争”。刘邦废立太子之事,他自己和戚夫人的观点都是不可能更改的。吕后想保住儿子的地位,只能从对易储存在反对态度的大臣这个突破口进攻。“人或谓吕后曰:“留侯善画计策,上信用之。”这段记载来自《史记.留侯世家》。所谓留侯,就是大家熟悉的汉初三杰之一,张良。吕后走投无路,只得向早已归隐的张良寻求帮助。而迫于吕后的手腕和势力,出于对太子的同情,张良最终选择加入了太子阵营。在幕后运筹帷幄,为太子的地位保驾护航。从得到张良帮助的一刻起,胜利的天平开始向刘盈偏转。

留侯张良像

      吕后的哥哥吕泽找到张良后,强向张良问计,张良也无可奈何地定下计谋。《留侯世家》载“此难以口舌争也。顾上有不能致者,天下有四人。四人者年老矣,皆以为上慢侮人,故逃匿山中,义不为汉臣。然上高此四人。今公诚能无爱金玉璧帛,令太子为书,卑辞安车,因使辩士固请,宜来。来,以为客,时时从入朝,令上见之,则必异而问之。问之,上知此四人贤,则一助也。”于是吕后令吕泽使人奉太子书,卑辞厚礼,迎此四人。四人至,客建成侯所。”张良向吕泽推荐了隐居着的四名老人,也便是我们所了解的“商山四皓”。刘邦层多次请这四人辅佐,可由于他侮慢的态度,四人拒不出山。而这次,在张良的建议下,吕后花重金聘请这四人,四人没有丝毫拒绝。别的暂且不说,商山四皓的故事,生动地向我们展示了古时一些所谓“隐士”,到底还是为金钱名利所动之徒。他们不是自己所称的如何清高,也不是什么良禽择木而栖。说直白了,谁给的钱多他们跟随谁。当初刘邦若是也给予他们大量好处,我不相信侮慢的态度会阻挡“四皓”出山。

商山四皓

      接下来,在太子阵营唱主角的,变为了商山四皓。

      汉高祖十一年,英布造反。早就厌倦了战争的刘邦生了病,准备让太子领兵,前去平叛。商山四皓进行交流:“凡来者,将以存太子。太子将兵,事危矣。”,随后向吕泽建议道:“太子将兵,有功则位不益太子;无功还,则从此受祸矣。且太子所与俱诸将,皆尝与上定天下枭将也,今使太子将之,此无异使羊将狼也,皆不肯为尽力,无功必矣。臣闻‘母爱者子抱’,今戚夫人日夜侍御,赵王如意常抱居前,上曰‘终不使不肖子居爱子之上’,明乎其代太子位必矣。君何不急请吕后承间为上泣言:‘黥布,天下猛将也,善用兵,今诸将皆陛下故等夷,乃令太子将此属,无异使羊将狼,莫肯为用,且使布闻之,则鼓行而西耳。上虽病,强载辎车,卧而护之,诸将不敢不尽力。上虽苦,为妻子自强。”(援引《留侯世家》)商山四皓准确地预测了刘盈领兵上阵的结果。打胜仗也无法得到刘邦的赞许,打败仗则自己的位置更加岌岌可危。刘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太子,领导一群随着刘邦南征北战的将士去征战,肯定无法服众。让刘盈上战场,如同让羊领导一群狼。肯定不会有尽如人意的结果。而且刘盈在外,刘如意在刘邦面前自然得到更多宠幸,这对太子更不利。商山四皓的这个建议恰到好处,吕后立即采纳并且向刘邦哭着求情。刘邦看见吕后哭丧着脸也不想理,想起自己的懦弱儿子就来气,便打消了让刘盈带兵平叛的念头,自己御驾亲征。

      汉十二年,刘邦击败叛乱的英布回到长安。他受了箭伤,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戚夫人也预见到了自己的未来:如果刘邦驾崩刘盈继位,由于心狠手辣的吕后,她和如意将死无葬身之地。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的戚夫人加紧了在刘邦面前哭闹撒娇,吹枕边风。刘邦之前就开过一次朝会讨论废立太子,当时的情形在《史记》中这样记载“及帝欲废太子,而立戚姬子如意为太子,大臣固争之,莫能得。而周昌廷争之强,上问其说,昌为人吃,又盛怒,曰:“臣口不能言,然臣期……期……知其不可。陛下虽欲废太子,臣期……期……不奉诏。”上欣然而笑。既罢,吕后侧耳于东厢听,见周昌,为跪谢曰:“微君,太子几废。”刘邦的老部下周昌,在废立太子的朝会上直言纳谏,最终使得刘邦打消了易储的想法,并且得到了吕后的“跪谢”感激。刘邦此次自觉命不久矣,遂再次举行朝会,邀请太子刘盈赴宴,准备彻底将太子废掉。而且在宴会举行之前,他已经将张良的反对意见否决,敷衍了以死相谏的叔孙通,刘盈的太子位眼看不保。危急时刻,商山四皓又一次出场。《史记》的记载很是生动:“置酒,太子侍。四人从太子,年皆八十有余,须眉皓曰,衣冠甚伟。上怪之,问曰:“彼何为者?”四人前对,各言名姓,曰东园公,甪里先生,绮里季,夏黄公。上乃大惊,曰:“吾求公数岁,公辟逃我,今公何自从吾儿游乎?”四人皆曰:“陛下轻士善骂,臣等义不受辱,故恐而亡匿。窍闻太子为人仁孝,恭敬爱士,天下莫不延颈欲为太子死者,故臣等来耳。”上曰:“烦公幸卒调护太子。”商山四皓协同刘盈出席朝会,引起了刘邦的注意,在刘邦的追问下,他们巧舌如簧,将刘邦傲慢、太子有德的说辞搬上了台面。刘邦看到自己的儿子已经拥有了如此高的“人气”,遂不再有易储的想法。刘盈保全储位的战役才算彻底胜利。

      宴会结束后,《史记》的记载令人心酸。“四人为寿已毕,趋去。上目送之,召戚夫人指示四人者曰:“我欲易之,彼四人辅之,羽翼已成,难动矣。吕后真而主矣。”戚夫人泣,上曰:“为我楚舞,吾为若楚歌。”歌曰:“鸿鹄高飞,一举千里。羽翮已就,横绝四海。横绝四海,当可柰何!虽有矰缴,尚安所施!”歌数阕,戚夫人嘘唏流涕,上起之,罢酒。竟不易太子者,留侯本招此四人之力也。”刘邦以为,太子已经羽翼丰满,没办法换掉。而万念俱灰的戚夫人潸然泪下,和着酒继续为刘邦唱歌跳舞。汉宫再次歌舞升平,只是那美艳如花的舞者,灵魂至此凋零。

      总结赵王如意和太子刘盈两人的储位争夺,可以说真正起到作用的是他们各自的母亲。戚夫人软磨硬泡,吕后四方求援,两人各显神通。可最终获胜的却是太子这边。其中最大的原因我分析,在于戚夫人没能搞明白自己丈夫身上的性格特点。在战争年代,刘邦靠着萧何、韩信、张良等无数贤才的帮助才最终当上了至高无上的帝王。纵使他拥有再高的权威,臣子的意见也永远占据着刘邦心中的重要位置。吕后正是抓住了这点,从丈夫身边的人入手,最终化险为夷,在储位争夺中取得完胜。可戚夫人,只会从刘邦这一个人身上寻找突破口。一哭二闹三上吊,这对于一般的男人也许好使,可刘邦贵为一代英主,这样的行为,对他的作用并不大。

      公元前195年6月1日,汉高祖十二年。六十一岁的刘邦,在长乐宫走完了自己辉煌伟大的一生。死后,群臣上谥他为高皇帝,庙号汉太祖。他起于微细之间,凭借永不磨灭的意志拨乱世,反之正。他改变了世界。随后,刘盈登基,是为汉惠帝。经历了艰难坎坷的太子生涯后,刘盈终于破茧成蝶,开启了自己的帝王生涯。

      而等待争储失败的戚夫人如意母子的将会是怎样的结局呢?汉惠帝在位期间,又有哪些值得我们记住的政绩呢?请持续关注《汉惠帝》(三)傀儡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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