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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 克 | 戏台子
时光捡漏读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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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  |  辛  克            主播  | 桔  子


家在凤翔,村子位于县城以西八公里处,西依灵山,南眺秦岭。按照地理位置定义,应该是属于八百里秦川西隅。过了村子往西,不出四公里便下了凤翔塬,千河夹在凤翔塬与贾村塬之间,逶迤向南汇入了渭河。村子的位置不属于凤翔的繁华地带,民情风俗自然受到商业的侵蚀少一些,别的不说,戏台子便是见证村子沧桑变化的一道缩影。

关中西府人嗜好秦腔,一日三餐可以缺盐少醋,清汤寡水地凑合,但若是一日听不到酣畅淋漓的秦腔戏,打胡基的小伙便没了精神,割麦子的精当劳力便没了腰劲。秦腔于关中西府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随意走在村子街巷,田间地头,总有人哼着耳熟能详的戏文,或是胳肢窝夹着收音机,只要是丝弦响动起来,整个人都来了精神。西府人爱秦腔如命,每个庄子都接辈传辈遵循着古训,为了祭拜某一方神圣,便会选定良辰吉日,在村子搭起台子唱大戏,一般都是三天四晚上的演出。这是属于农村人最隆重的文化盛会,谁也不会马虎,戏唱得好不好,关键要看台子搭得排场不排场!

上世纪八十年代,我才是穿着开裆裤的小毛孩。村子的古会定在农历九月十六,当天是正会,大戏则是从正会的前二天晚上就开始——俗称“挂灯”!古会有三天,可前期的准备却是从十天前就开始!村子唱戏的地方自古就在中心地带——正对村庙的一块30米见方的菜地上——平日里属于私人地方,逢着过会唱戏,便临时被村子征用!过会是大事,恰逢收完秋料,小麦已播种完毕的农闲时节,唱戏搭台子成为了村人的头等大事!各家各户的碌碡陆续被拉到场地上,一溜溜一排排的竖着栽起来,整个台子比地面高出80公分,戏台的“根基”就起来了!各家各户又开始拆卸门板,谁都希望戏台子搭得大气入眼,不管戏唱得如何,门面还是要讲究的!待到所有木板在排成队的碌碡上面铺满一层,戏台子的基础就搭好了!

端直的木椽沿着台子周围被竖着栽起来,根根入土两米,精当小伙用石锤子将椽子四周的填土夯得稳稳当当。椽子不够高,搭着梯子,继续用麻绳把第二根木椽绑起来,好让台子的高度提升。就像盖房子,有大梁,有小椽,整整忙活三天时间,戏台子的雏形显现出来。村人们像是丢了魂,个个蹲在场子边观看着,眼巴巴等着戏台子搭好。直到最外面军绿色的帆布包裹住木架结构的台子,乡亲们期盼的戏台算是搭好了。这时候,距离“挂灯”也就不足一天时间,为了庆祝戏台子搭建成功,胆大敏捷的小伙子不忘爬到戏台子的大梁上,系上一条大红色的被面子,以示吉祥,祈祷平安!

千禧年之后,戏台子已经告别了繁琐复杂的浩大工程场面,钢管与扣件搭建舞台成为了最流行的方式。“挂灯”的当天早晨,大卡车拉满一货箱钢管扣件,十来个专业“搭台”的小伙子们变魔法一般,眼看着将一根根互不相连的钢管用扣件牢牢箍住。笨重的碌碡再也做不了台子的基础,钢管整整齐齐的扎在地上,像是等待检阅的列兵,规格相同的木板平平整整地架设到舞台上,再铺上一层红地毯,舞台瞬间变得“红火”起来!专业的灯光设备齐整整悬挂在舞台正上方的钢管上,一层层幕布连着轨道,也被悬挂在横梁上,这气派的台面早已不是八十年代的场景。咂着旱烟锅的老汉们坐在台子前,一边享受着秦腔戏带来的视听盛宴,一边啧啧感叹着社会的发展。想想自己年轻时候,为唱一场大戏,光是戏台子就要搭建十天半月,社会这么好,要好好活着,多看几年大戏!

2015年,新农村建设的浪潮让村子脱颖而出,大手笔的规划与建设让昔日名不见经传的村子成为了省级文明村。道路宽了,花儿红了,村民们的心劲更大了,一座现代化的舞台亟待在村子中央拔地而起!作为一幢永久性建筑工程,戏台子就像是村人的脸面,设计方案不下十余次变动,村民们都把戏台子看的比自家的头门还要重要。戏台子的高度,外墙的颜色,舞台两侧的对联,台前的两尊青石麒麟……村民们的想法一件件都得到了落实,眼看着这一幢大气排场的戏台子——确切说是舞台出现在眼前,村民们的心气从未如此舒畅!

舞台落成了,首场演出是县上文化部门的惠民义演!那天晚上,十里八村的父老乡亲们都赶了过来,不仅仅是为了看戏,更重要的是想看看传说中的大舞台是什么样子!

不用借碌碡,不用铺板子,演员来了直接就能上台开演!这便是村里的戏台子,全村近两千口老少最骄傲的“门面”!改革开放四十年,戏台子从无到有,秦腔戏依然唱的是那熟悉的《下河东》《周仁回府》,可乡亲们的心劲却是愈来愈大,因为,他们所向往和憧憬的戏台子上演出的美好生活正一步步向他们走来!

辛 克,80后老青年,有信仰,爱跑步,爱生活,爱思考,乐于平淡,崇尚简单,喜欢用寥寥文字与自己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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