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成功的失败
——拜谒淇县荆轲墓
刘向军
高大的墓碑，高大的坟头，荆轲就这样静静地长眠在淇县县城南一公里处的折胫河北岸。
此时，荆轲墓园静悄悄地，再无他人。这里少有人来，而但凡能来到这里的人，自然都是仰慕荆轲英名的人。
这座坟墓里定然没有荆轲的尸骸，经过几次盗掘，这座坟墓里原有的宝剑和其它陪葬品早已不知下落，就连墓道中的青条石也都被挪用了。
然而这座坟在这里，荆轲就在这里。
没错，身挂宝剑、神情自若的荆轲就站在眼前。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慷慨悲壮的歌声就在耳边。
“仆所以留者，待吾客与俱。”（《史记·刺客列传》）荆轲，你当年等待的朋友是谁？是剑侠盖聂吗？是知己高渐离吗？还是别的什么人？如果这个朋友与你同去刺秦的话，是否就成功了呢？
荆轲，从河北易县出发到咸阳，2000多里，那该是盛夏吧，你和少年秦舞阳携带着樊於期的头颅用了多长的时间赶完了这么漫长的路？你们是日夜兼程吗？你们是怎么让头颅不腐烂的？
“遂之秦，持千金之资币物，厚遗秦王宠臣中庶子蒙嘉。”（《史记·刺客列传》）荆轲，你和秦舞阳一到咸阳就立马疏通了关系。既然事前充分研究过秦王身边的人事，那么在燕国出发前没有反复训练过刺杀的细节吗？荆轲，你的剑术是徒有虚名吗？
“事所以不成者，以欲生劫之，必得约契以报太子也。”（《史记·刺客列传》）荆轲，你坐在秦王的大殿上，临终前笑着说出了心中的想法。事先你仔细研究过秦王的勇气、力量和速度吗？想过如何生擒秦王的细节吗？为什么你离秦王那么近，抓不住他，追不上他，掷匕首也刺不中他呢？你和燕太子丹果真相信“诚得劫秦王，使悉反诸侯之地，若曹沫之与齐桓公，则大善矣”这么天真的想法吗？刺死秦王一定会改写历史，而要挟秦王一定不会有什么改变，这个道理不明白吗？
最终，荆轲你被秦王杀死，又被秦王的卫士剁成了肉酱。秦舞阳的结局估计也是如此，他在历史上只留下了一个吓得汗流满面的模糊的影子。
荆轲，据说当年你的尸骸埋葬在咸阳，后来淇县的义士把你偷运回来，埋葬在了故土，而你的出发地河北易县和你的祖籍菏泽鄄城县，都有你的坟墓。
荆轲，这是你身后不知道的事情，有人褒奖你，有人批评你。
“荆轲怀其豢养之私，不顾七族，欲以尺八匕首强燕而弱秦，不亦愚乎！”这是司马光对你的批评。
“荆轲不足说，田子老可惊。燕赵多奇士，惜载亦虚名。”这是苏轼对你的轻视。
“轲匹夫之勇，其事无足言！”这是朱熹对你的指责。
赞扬你的人更多。
太史公这样称赞你：“不欺其志，名垂后世，岂妄也哉！”
陶渊明这样讴歌你：“其人虽已没，千载有余情！”
龚自珍这样赞叹你：“吟到恩仇心事涌，江湖侠骨恐无多。”
荆轲，你在意后人的这些评价吗？或者你根本不在意这些褒贬，依然和高渐离“和而歌于市中，相乐也，已而相泣，旁若无人”吧。
人说战国四大刺客——聂政、豫让、要离、荆轲——只有荆轲刺杀失败了。然而放眼历史，荆轲无疑是四人之中最成功者。一介侠客，刺杀秦王，虽败犹荣，这是最成功的失败。
或许，当年，冥冥之中有一只手轻轻拨动了荆柯掷出的剧毒匕首，使它没有刺中秦王。于是，在那一刻，历史的进程被陡然加速，而秦王与荆轲也完成了相互的成就。
淇水汤汤，荆轲名扬。
人生如寄，其人流芳。
2024.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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