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燃烧的岛群”第519篇原创文章，作者：Moskit
全文共4174字，配图15幅，阅读需要13分钟，2021年6月14日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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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大国之间的战争进行到白热化的时候，即使是未参战的中立国也不能独善其身。瑞典在整个二战期间都坚持自己中立国的说法，但明里暗里都和双方有着私下里的交易。无论是向德国输出铁矿石还是向盟军提供德军情报，都得到了交战双方的一致默许。就程度而言，在二战前中期，瑞典“亲德”的倾向还是更大一些。它不仅暗地里支持亲德报纸的发行，更是为德国在瑞典境内的兵力调动开绿灯。瑞典依靠这样立场偏离的“中立”政策，即使在猛兽塌下也能安然入睡，不过在这种高度敏感地区，不可避免地会惹上一些麻烦。德国的V-1和V-2导弹已经是第三帝国如今家喻户晓的秘密武器了。在二战结束时，反法西斯同盟国不约而同地带走了一批导弹的样品用于研究。当然，科学家也是重要的资源，从沃纳·冯·布劳恩在美国受到的礼遇就可以看出来，新兴火箭技术是国家发展的重要推动力。普遍认为的是，这些留存技术和科学人才是战后各大国发展自己的航空航天技术的重要基础。那么对于瑞典人而言呢？工厂里的完整样品和人才都被“话事人”瓜分得一干二净，瑞典有从这些技术中获益吗？答案是肯定的，不过是以一种不寻常的方式完成的。以今天的视角来看，V-1导弹采用的是一个相当原始的指向系统，包含三个陀螺仪，一个磁罗盘和一个用风扇控制的气压高度传感器。V-1导弹没有实际意义上的“制导”系统，这一套指向系统只是让其维持原本的航向，导弹的射角由发射轨的指向来确定。发射轨的指向和抬起角度才是V-1真正的“制导”系统。V-1发射后，弹体顶端的螺旋桨就开始转动，随动弹体后部计算螺旋桨转动里程的计算器。当里程数达到预设值时，切断器就会切断方向舵上的气压管。升降舵上就会随之弹出两块导流板用于干扰升降舵下方的气流，使得弹体强制进行大角度俯冲。这一整套系统负责导弹的射程控制，不过V-1的大问题还是在于其纵轴上的姿态控制。当初设计时认为空气动力学外形足以稳定弹体滚动，但没有料到会遭到强大的外力的干扰——皇家空军发现只要用战斗机机翼挑动V-1的弹翼就可以使其失去姿态控制，直接坠落。图2. 一架喷火战斗机正在使用机翼挑动V-1的弹翼作为一款报复性的战略兵器，V-1的精度难说令人满意。在理想的实验条件下，落点精度也在15公里这个级别上。更不用提脉冲发动机的可靠性不佳，超过五分之一的导弹点火失败或者在飞行中自爆。在德国人发射的大约1万枚V-1导弹中，有相当数量（有多种说法，较为普遍的是百分之二十左右）落在了北海和波罗的海的各个地区。而在1944年6月17日，其中一枚偏离的V-1甚至落在了希特勒在法国北部马尔吉瓦尔（Margival）的地堡。1943年11月15日，一枚V-1导弹的残骸在瑞典的布莱金厄省（Blekinge）被发现。残骸位于卡尔斯克鲁纳（Karlskrona）市中心东南20公里的地方。不久之后的11月30日，在尤斯塔德（Yustad）以东7公里处的斯科纳（Skåne）发现了另一枚V-1导弹。不过瑞典人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因为早在V-1导弹的试验阶段，德国人从奥得河口的乌瑟多姆岛（Usedom）的研究中心发射的实验样品就飞进过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图3. 德国导弹在瑞典境内的落点，其中4号落点是一枚V-2导弹在此之后的六个月里，再没有V-1导弹到达瑞典——或者说落在了不为人知的地方。不过安静的日子也没有持续多久。1944年5月11日，瑞典人在斯科纳的布列萨尔帕（Bresarpa）附近发现了一枚保存完好的V-1导弹。同年6月13日，在卡尔玛（Kalmar）西北30公里的斯莫兰（Småland），一枚V-2弹道导弹“降落”在瑞典的土地上。6月17日，德国人使用V-1对伦敦发动了大规模的导弹攻击，截至1944年11月1日，瑞典人又在境内发现了三枚德国V-1导弹。因此，在瑞典南部总共发现了七枚德国导弹的残骸——六枚V-1巡航导弹和一枚V-2弹道导弹。瑞典军方对V-1导弹很感兴趣，在搜集到了足够的残骸之后，责成瑞典航空研究所（FFA，Flygtekniska försöksanstalten）和海军造船厂开始对其的研究。不久瑞典萨博公司（SAAB）加入到这一行业中来。SAAB设计人员在对V-1导弹进行了一系列研究后，提出了三个发展方向：1.从水面或近岸发射，作为鱼雷的补充和未来可能的替换（反舰导弹雏形）瑞典军方在仔细权衡了利弊后，选择了第一种方案。需要指出的是，此时时间轴刚刚走到1945年，瑞典军方的看法还是相当独到的。同时，瑞典技术人员也在积极获取一切有关V-1导弹的信息。他们在1945年欧洲战事结束之前就派遣了一个代表团前往英国收集相关的资料。瑞典的第一枚仿制型V-1巡航导弹于1945年下半年立项并于次年6月完工，被命名为SAAB RB310。从外观上看，RB310与V-1有着相当大的不同。通过在机身两侧附设进气口让原本在弹头顶端的脉冲发动机移到弹头尾部，非常好地解决了弹体重心上的问题。制导系统则照搬了V-1的螺旋桨里程指向系统，总的来说还是一款相当“原教旨”的复制品。RB310总长度为4.73米，总质量为265公斤，能够加速到最高620公里/小时的速度。图4. 准备进行实验的RB310导弹，注意其后部的脉冲发动机第一批次的实验弹造了五枚，经过反复实验（实验弹安装有降落伞可以回收）后，瑞典军方改进了导弹的制导系统，安装了更先进气压高度计和无线电遥控装置。到1947年的时候开始了小规模量产，总产量一百枚不到。瑞典军方认为该导弹的潜力已经发展完了，马不停蹄地开始了后继型号地研究。第一个发展型是RB311，长度扩大到6.7米，质量约为900公斤。导弹的速度也增加到792公里/小时，1948-49年共制造了10枚。下一款导弹就比较经典了——RB315反舰导弹（注意与RBS15进行区别）。弹体直径80cm，长度为4.7米，重880公斤，最大飞行速度为756公里/小时。该款导弹共生产了193枚，与之前导弹的最大区别是安装了四个火箭发动机，使得导弹可以依靠自身动力加速到可以使用尾部脉冲发动机的速度。这样就省去了地面滑轨发射器，为在相对狭窄的空间发射创造了可能。RB315在1953-59年进行了多项测试，包括从瑞典舰队的驱逐舰上发射。虽然进行了多项改进，但是控制系统仍然沿袭自V-1导弹，制导精度很不理想。同时期瑞典空军也进行了一系列导弹的研制工作。在其导弹项目中的成品有RB301/302/302/304。RB304是相当成功的设计，瑞典空军赋予了其RB04的代号并作为自己的空射巡航导弹来使用。RB04也发展出了多个改进型号，比较成熟的是RB04 C/D/E，其中RB-04E一直服役到2004年，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V-1导弹在新时代的直系亲属了。图7. 瑞典博物馆中的RB04，V-1导弹走得最远的传人值得一提的是，这些项目代号中的RB指的是机器人（Robot），瑞典人一直称其导弹为飞行机器人，也是相当有趣的故事。瑞典人的导弹收藏品之旅还没有结束。上文提到过有一枚V-2弹道导弹落入了瑞典境内。1944年5月13日，在测试一枚序列号为4089、安装有无线电控制装置的V-2导弹时，控制装置发生了故障，地面测试人员失去了对导弹的控制。这枚逃走的V-2钻进了云层并且消失不见了。本来根据计划，这枚导弹应该在德占丹麦的博恩霍尔姆岛地区落入海中，但是很明显它并不想去那里。这枚自由的导弹在飞行了350公里后，越过波罗的海，在瑞典斯莫兰上空约1.5公里处爆炸，爆炸地点在农民埃兰森家门口。乔治·埃兰森（Georg Erlandsson）和他的儿子回忆说：“爆炸的声音震耳欲聋，吓得马匹跪倒在地，金属碎片像雨一样从天上落下。”瑞典军方没有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当他们反应过来禁止报社报道时，德国人已经知道他们逃走的导弹去哪了。佩内明德的V-2导弹研究所的负责人瓦尔特·多恩贝格尔（Walter Robert Dornberger）对此表示很担忧，毕竟自己的“炸弹”落入了中立国的境内。可是元首本人却对这起事故很高兴，他安抚多恩贝格尔时表示这也是对瑞典人的警告（43年瑞典已经有倒向盟军的迹象）：自己有能力使用这些武器摧毁瑞典。多恩贝格尔也向元首保证，V-2导弹上的无线电控制装置一定完全地损坏了，无需担心机密装置被他国掌握。实际上多恩贝格尔的保证一钱不值。这枚V-2导弹的爆炸原因并不是出在战斗部而是发动机。发动机爆炸以后，在相当巧合的状况下，这枚导弹平稳地“降落”到了地面上。在现场发现的残骸和从当地居民那里收缴来的碎片被立即送到了位于卡尔马（Kalmar）的第12航空团，紧接着是航空研究所。此时已经是轴心国风雨飘摇的1944年，瑞典迫不及待地想要洗清自己“亲德”的身份。不仅查封了亲德的报社，更是在实际行动上向盟军“投诚”——12个装满了V-2导弹零件的机密箱包连夜送往英国。英国出于战略上的考虑，为了稳住瑞典，回赠了一批喷火式战斗机用来感谢瑞典人的“心意”。图10. 英国人利用瑞典人提供的材料编绘的V-2导弹结构图在研究了一段时间德国人的无线电制导设备后，英国人犯了难。只有少数样品无法判断德国在此技术上的真正水平，设备的精度可能很高，但是在与地面撞击时发生了故障（当然从事后的角度来看英国人大可不必操这个心）。英国人决定设立一个无线电侦测站，用于观察和研究德国人的无线电制导V-2导弹。
图11. V1导弹和发射导轨模型彩绘
图12. V2导弹和牵引车彩绘
唯一的问题是这个侦测站要设在瑞典境内，作为一个中立国，瑞典本应断然拒绝这一对国家主权的践踏。不过在这样关键的时刻，瑞典显然将这些中立国家的基础抛在了一边（反正他本来就不中立）。英国的一名军官和四名士兵进驻瑞典的奥兰（Oland）维持观测站的运作，直到二战结束之前都在收集数据。当然在战后这些事件都明朗以后我们知道，只有不到五分之一的V-2导弹采用了这种无线电制导技术，这个大费周章的观测站更像是无用功。另外，即使英国方面得到了关于这些导弹的数据信息，恐怕也很难做出什么实际的对策，因为直到今天，对弹道导弹的防御工作仍然是世界顶尖军事科学技术的大难题。
图13. 德国V2导弹发射场
图14. 苏联第一代地地导弹R-1
图15. 东风1号导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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