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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长令:擅自吃晚饭枪毙(小说)

作者/董霖(原创小说,版权所有,盗版可耻,绝不姑息)

史上绝无仅有的一件怪事,发生在民国七年的昌县,那个告示傍晚时分贴出来了,颜体书法,落款盖上县府黄铜大官印。

告示如是:“民国昌县府县长令,昌县域内人丁,无论老幼,即日起食两餐,擅自食晚餐者,一律就地枪毙”。

昌县人纷纷去围观那张极其特别的告示,识字不识字也要瞧上几眼这个怪东西。人们悄悄街传,信也罢不信也罢,无不后脊梁悄悄冒冷汗。吃饭还犯了大罪啦?而且是极刑拉起出去枪毙,真乃闻所未闻,这是个啥心肠的狠毒县长啊!

民国七年,图县遭遇百年不遇的大旱灾,大多土地庄稼颗粒无收,全县口粮吃紧。民国省府下令,省域多县大旱粮绝,各县自保,体恤饥民,防匪防盗。昌县灾情尤重,为防暴乱县府可行戡乱特办律,生杀酌用。

民国昌县县长涂彰看见生杀酌用几个字,默默点头,思考掂量一整个夜晚,下令贴出紧急告示,令全县人晌午饭后禁食,哪家哪户敢擅自聚众吃下晚饭,一律就地枪毙。

县府秘书曹满智抹着额头冒出的冷汗问县长:“真杀呀?食自家饭,没偷没抢,就地枪毙,恐民众不服啊。”

高个圆脸,三十多岁的县长涂彰,与那些老成持重的县太爷不同,说话还带着几分孩子气。

涂彰说:“今年本县口粮比以往少了九成以上,大饥荒就在面前了,乱世施重典,否则要饿死不知多少人,恐怕你我都得去背尸。我是有力气的,曹秘书身子骨弱背不动尸体。”

脸色阴郁的曹满智说:“下晚饭围桌,或佳肴厚食或粗茶淡饭,全家和睦彼望而食。实为一家人之团圆,乃天伦之乐。不准吃一天的团圆饭,且重罚枪毙,这可是前无古人之法,昌县人乱起来如何是好!”

涂彰县长也顾不上喝茶,舀一瓢冷水喝下去说道:“百年不遇的大灾即在眼前,还是顾活命吧,围桌合家欢以后再说。这时候作为县长不心狠,必留遗恨。”

曹满智怀疑地问:“县长我还是不懂,昌县人都不吃下晚饭,真能熬过这场大灾荒?”

涂县长诡异地一笑说:“昌县为本省大县,县域内差不多有十万户人家,若每户下晚饭食一斤米,这顿饭就吃掉了十万斤粮食啊。在这大荒年,十万斤粮食可是不得了,你去哪能搞到十万斤粮?就算是代粮食(豆饼野草野果等等),那也是最困难时能救命的宝贝。”

曹满智也有些惊讶地说:“十万斤粮食,如今这年月恐怕省主席也官批不了,可不是小数目。不过昌县人无蹲街吃饭旧俗,下晚饭家家户户关门吃,谁能知道?”

涂彰说:“县府预备立起几座七八十米高的下晚饭望哨高台,专门监视各户烟囱,一见哪户冒出炊烟便去抓人,一抓一个准。”

曹满智说:“若是人家说烧炕取暖呢?饭菜悄悄吃进肚里,查无实证据如何抓人。”

涂彰拍一下曹满智的肩膀说:“要办这件前无古人的事,本县长能没有准备?一摆手,从里屋走出一位微胖身材的坐诊郎中。

涂彰微笑说:“楚郎中能切“饥脉”。吃没吃下晚饭,一搭手切脉便知,说没吃饭不算,以饱脉为准。”

曹满智疑惑地望着这位微胖的中年人,不太相信饥脉。点头对楚郎中说:“楚郎中,切一下我这当口是饥脉还是饱脉?”

楚郎中眯起眼睛,搭手切脉,只用片刻时间,便收了手说:“秘书官不饥不饱,万年霜(尿)充盈满溢之脉。”

曹满智难为情地瞥一眼县长,涨红着瘦削的脸一溜烟跑向茅厕。

“县府晚饭枪毙令”发出后,观饭台也跟着立起来,还有两孔雪亮的探照灯,监视着全县城人家守没守晚饭令。

每到天黑,昌县人的头顶就像有两只龙眼,悬在半空盯着人们的行踪。昌县富户对此忧心忡忡。穷人惯于早睡,不是荒年也不怎么吃下晚饭,睡着了就不觉腹中饥饿省下粮食晌午吃,干苦力不打颤。大户人家和中等家底的一般富户围桌晚悦,品肴饮酒欢,灯笼映醉影,几辈皆如此。如今县府施用重典,恐怕是乱用上权,实为滥杀无辜。

盐商崔老爷吸几番鼻烟,眼神添了光,气愤地说:“官家说你吃了下晚饭,你就是吃了,总不能用刀豁开肚皮让官家断案。恐怖这老昌县要出几宗食饭冤案,留给后人耻笑。喀喀喀喀喀。”崔老爷鼻烟吸得猛了,吸进嗓子眼儿,剧咳不止。

粮商鲍老爷摇头晃脑说道:“再说如何算吃了下晚饭也不详细,喝碗莲子羹,吃几块槽子糕小桃酥栗子饼绿豆糕垫吧一下肚子,也进屋拉出去枪毙?古无此举无典可循,昌城的劫难啊!”

酒商常老爷瞪圆眼珠子,哆嗦着放下手中的盘玉说:“岂有此理,荒年禁酒倒是古有先例,吃饭杀头此乃哪朝王法?这个新任县长是个榆木脑袋,颇为不开通,本县的冤家。”

商会会长史老爷摆手道:“莫乱谈县府禁令,此为荒年戡乱,生杀酌用权下到县。涂彰手握生杀大权能不狠?他高兴杀谁就杀谁,话多遭祸,你我多加小心便是。”

糖商牛老爷想问吃糖算饭否,话到嘴边没敢说出口,左右瞧着悄悄扔进嘴一个糖球,压一下涌上来的苦水。

驴商廖三柱不在乎禁令,吃饭就说是驴料,官家也没办法。鲍老爷奚落廖三柱,吃饭改在驴槽,那才是万般妥帖的。

晚饭禁令第三天,有人家受不了入夜空锅冷灶,要围桌满足口腹之欲。点火怕县府察台哨现炊烟,便到黑市上买了无烟柴火,悄悄热上灶火。上有法令下有黑市,在黑市有对付县府令的无烟柴火,以及止嗝膏药,还有消除厨房菜饭香气的干狗屎,治放屁的秘方,防吃饱了脸颊和脑盖冒油神贴。

富户有了这些“黑市宝”,虽然仍有些胆突突的腿脚僵麻,但是丢不掉这晚醉食欢的下晚饭。还在暗中传言,伴灯晚醉真好汉,不敢食欢怂包蛋。

烟商闫立本,晚上不吃俩炒菜喝几口酒,就浑身不舒坦,多年如此万般难改。下人关严了大门,用无烟柴火炒菜,他吃到嘴里却不是滋味,酒也呛嗓子。毕竟吃这口下晚饭被抓住拖出去那是枪毙,不同于下狱。一粒子弹打进身子骨,就再也没有下一顿食欢晚醉了。闫老爷心里正嘀咕别扭着,大门被咣咣咣敲响,外面的人说是县府知查。

闫家下人赶紧藏起食物,在屋里放些干狗屎,用火烧起来臭味满屋。县府知查的几公差走进来,掏出老铜铐子咔嚓给闫立本扣上就往外拉。太太和家里人出来求情,知查的公差无动于衷,还是把闫老爷带走了。

到了县府,盐商崔老爷,粮商鲍老爷,酒商常老爷,糖商牛老爷,就连改在驴槽吃喝的廖三柱都被带过来。盐商崔老爷抬眼一瞅,这几个人皆不如自己有胆量,打嗝放屁脸冒油露出了马脚,八成敲门就被吓得两条腿瘫,忘记装饥饿了。

几个人缓过神来,故意往冒油的脸上抹灰土,放几个响屁壮胆,一起放声喊冤。

涂彰县长走出来说:“也不用喊,你们食欢违令一查便知,再怎么嚷嚷也无济于事。”

涂县长点点头,楚郎中从内屋走出来,放下脉架给每个人切脉。切了盐商崔老爷的脉,楚郎中点头说:“偷食晚饭违令,食欢夜醉还不轻,一个顶俩。”

崔老爷顿时脸色惨白,想辩解却说不出话,摇晃着瘫坐在地上。人命关天不可有误,楚郎中又仔细切了崔老爷的脉,确实是饱脉无疑。拎着驳壳枪的行刑队齐步走进来,拽住崔老爷架起便朝外拖,监斩官怀抱大刀,两枪不咽气补刀执行。

这时候盐商崔老爷才知道命悬一线,禁食令再也不是一纸空文。他拼命大声叫喊,哀求饶命。

涂县长拔出手枪说:“你是第一个违晚餐令的人,我亲自去外面送盐商崔老爷。”说着将子弹上了膛。

县秘曹满智急急忙忙说:“县长且慢,不如切完了这几个人的饿脉,若有违令一同枪毙也不迟。另外几个人吓得瑟瑟发抖,只有随后被带进来的商会会长史老爷脸色不变,镇定自若。”

涂县长让楚郎中切史老爷的脉,微胖得楚郎中忙活一圈脸上已经挂汗,仔细切了史老爷的脉,抬手说:“饥肠辘辘,显为饿脉。”

涂县长说:“仔细切另几个人的脉,若有违令一并枪毙。”

楚郎中还没转过身来,几个人一起跪下求饶,承认自己贪食欢酒醉违了杀头令。

涂县长摇头叹息:“都拉出去吧,执行枪毙。”

屋里哭声一片,外面跪得密密麻麻痛哭流涕,皆是这几位本城富商的家眷亲戚。

涂县长得知几位老爷的家眷求情,低头沉默一会儿,抬头说:“好吧,不想挨枪子,也不是一点出路没有,每户拿出十担粮食买命吧。”

昌县大户财主嘴馋,管不食欢酒醉的诱惑,不止一天两天违抗禁晚餐令,事已到此不敢再与县长兜圈子了,只得各自乖乖拿出一百斗粮食买命。

涂县长手里有了余粮,先存在县府秘仓,到了灾情最严重时打开秘仓放粮赈灾。在昌县东南西北四门设了四处粥厂,放粥九九八十一天,百年大灾昌县无人饿死,未出现妻离子散的惨状。昌县抗灾在全省最佳,然而抗灾功臣涂彰县长却被省府派专差押解带走,下了省监狱。

检举人便是商会会长史老爷,他出一百块现大洋给楚郎中,吃六菜一汤还是饿脉,怎么食欢夜醉都不怕违令枪毙。不少人为了不出一百斗粮也勿怕违令枪毙,争先恐后送钱给楚郎中,天天吃下晚餐食欢酒醉,官查总是饿脉。

史老爷检举涂县长和楚郎中,两人合兵一处借晚饭禁令敛钱饱私囊。省府命县秘曹满智密查,曹满智踌躇满志发誓要拿出不同凡响的官查铁证给省府看。

曹秘书提审,给楚郎中上了重刑。楚郎中挺了一会儿,便受不了折磨喘息着招供说,得了钱与县长三七开,县长拿大头自己拿三成。

曹满智将口供记录画押,密报省府。省府派人到昌县复查,发现楚郎中已经猝亡,口供不能查证。曹满智塞了两根金条和一张银票,让那两个省府公差上报省府复查属实,一并带走涂县长结案。

两个公差拿了金条银票,给涂县长铐上,带去省府结案。昌县人送别县长,纷纷为其喊冤。

涂彰说:“我不过丢了官,做几年牢狱而已。昌县大灾之年没饿死人才是大事,我早就算过这笔账,值当!”

曹满智期待着省府下令委任自己为代县长,度日如年盼着天亮又天黑,就是没得省府的信。不曾想想几天后省府给昌县派来了新县长,曹满智瞬间心灰意冷,真想一头撞在县府老墙上拉倒算了。但他不敢触碰黑暗无底的死亡,于是不得不接受眼前的现实,捋几下因沮丧而散乱不堪的头发,出门迎接新县长去。走出房门,却猛然愣在了大门口。只见新县长文质彬彬谈吐不凡,正是几天前才被带走的涂彰。

曹满智吱吱呜呜地问:“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像在梦中,不敢相信眼前的事情。”

涂县长笑着说:“曹满智自诩曹诸葛,便是曹操和诸葛军师的智慧于你一人之意,早就不甘于做秘书,你一直在梦里才说梦话。曹满智你密告省府我利用违令巨贪,却忘记抓捕楚郎中,他及早逃出了昌县。你却谎说审讯楚郎中,其扛不住重刑招供说与本县长合谋利用禁令吃金吞银,你还用一个替死鬼扮成楚郎中猝亡。岂不知楚郎中得知被你宣告“已亡”,预感你会雇人追杀他,慌忙跑去省府自首保命,交代了前前后后一切暗作。楚郎中是与商会会长史不来合谋,利用饿脉敛财,史会长畏罪跳井身亡。”

曹满智呆呆地站立,从来没如此无助,他无奈地挠挠头,突然伸手去拔枪。被县警扑上去按倒,戴上老铜铐子。

曹秘书挣扎着,声音苍凉地说:“我拔枪想自尽,不是要害涂县长啊,真的。别给我增加一条谋害正任县长大罪,那样我就没命了。”

两个县警看着警务长,蓄着连鬓胡子的杜警务长捋捋胡须望着县长。

涂县长微笑道:“杜警务长将曹满智逮捕收监,刚才他确实不是掏枪,乃掏手帕擦一下悔恨的泪水。算了吧,灾难已经过去,再也不要死人了!”

涂县长走到县府告示前,亲手撕下禁食令。对事务科长说:“再起草一份解禁令,告知昌县人食欢自主,县府永远不与管束。”

人们都拥挤着去等待看见解禁令,没人注意县长撕掉的禁食令,落在墙角。一个乞丐悄悄捡起来,仔细揣怀里带走了。据说这份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禁晚饭令告示,被许多人感兴趣追藏,乞丐用这份撕下的旧告示换来一家杂货铺,摇身一变成了穿大褂的大掌柜。后来这份禁食令辗转多位藏家之手,传闻四起,多年后昌县还出告示重金赎回这件文物,纪念那位“最狠县长”涂彰智勇救灾荒。然而那份独一无二的“禁晚餐令”终未露面,其流落在江湖或民间,具体下落始终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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