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以为自己不是一个怯弱的女孩,自己可以像风一样来去自如,坦坦荡荡续写自己的生活,哪怕处在疲惫的生活中也要活出自己的英雄梦想。
但我真地害怕生活因此改变,改变成我未知的样子,在那段日子里,在无数个梦里醒来时,不安感席卷我每一道关节和全身每一个细胞。
我出生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里,父母都算得上是文盲,特别是我的母亲从未进过学堂。但我的父亲在生活中是一个大男子主义极强的男人,从小用他独特的教育方式熏陶着我们兄妹几个,我们在他面前从不敢造次,总的来说父亲是一个负责任的好父亲。
母亲在我眼中是一个非常聪慧的女子,勤俭持家、烧饭做菜的水平绝对是双一流。由于生计的原因,母亲在夏季的时候都会做点农家菜生意,她的心算能力算得上是超群的,总是在很短的时间内精确到几角几分。我们兄妹一直在她如沐春风的教化下成长,她总是倾尽一切给我们最好的照顾。
母亲在我的印象中是个无所不能的“女强人”,由于我爸是个特懒散的男人的缘故,家里的累活杂活大部分都是母亲独自承担的。整个家大大小小的事务全由她一个人操持,我们家的生活开销的经济来源大部分也来自于她。
每到雨季来临,母亲就为农家菜的生意从早到晚在农田里奔走,我们家离城里的菜市场有很远的车程,母亲在凌晨的三四点就得起床。她在这段时间脾气特别大,我则是一个阿Q精神随时充斥在生活里的人,我总是随时被她挑刺,正处在青春期叛逆期的我,也经常顶撞她。现在我脑海里总是回想起奶奶说过的一句十分心酸的话,“你妈她也只有睡着那会儿可以休息了”。
我们兄妹几个算得上是被母亲惯着长大的孩子,母亲特别看重我们的学习,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让我们几个通过念书走出大山,不要重蹈她的覆辙。哪怕在农活最为繁忙的时候,只要我们提出要写作业、要学习,母亲从不强制我们去地里劳作。
当然我在学习方面也算得上是别人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从小学习就从未被挤出全班的前三名,我母亲也常常引以为傲。每到婚丧嫁娶的场合,村子里的人在一起拉家常的时候总会向她投去羡慕的眼光,夸我们兄妹几个懂事听话成绩好,母亲总会露出欣慰的笑容。
由于我母亲属牛的缘故,村子里一些迷信的人总说属牛的人命苦,而母亲总说“我人苦,但命不苦”。
我念完初中后,也以一个优异的成绩上了市重点高中。随着我们的学杂费用日益繁重,在我高二那年,从未走出过家乡的母亲也踏上了到沿海发达城市务工的征程。因为工厂里给员工发工资要员工自己签名,我母亲让我教她写自己的名字,看着她别扭的握笔方式和纸上歪歪扭扭的笔画,我心里真的相当不是滋味。
她一边学,一边念叨“你妈我现在是连一个幼儿园小朋友都不如了,我要是也能像你一样会写字就好了”。听到这句话,我算是有一点明白她从小就让我们好好学习的原因了,她不想我们再复制她的“可怜之处”了。她外出务工以后,我们家也只能在过年的几天才能团圆,母亲还是像以前一样麻利地收拾家,烧饭做菜,给我们她优质的“服务”。
在我高三那年,母亲并未像她所说的那样“人苦,命不苦”,母亲查出宫颈癌。
刚查出来时,她说等我高考结束后再治,怕影响我考试,但在父亲的坚持下,瞒着我接受治疗,在我考试结束后才告诉我。我母亲从一百二十斤瘦到九十斤,接受化疗治疗时头发全掉光,每天半夜疼到睡不着。
我陪着她一起到省城去治疗,看着她样子,我无意中说“我宁愿代替你得这种病”,我被她哭着痛骂,她说这病是小病吗?我一天竟胡说八道,她宁愿得一百次这样的病也不要我得。
在我回老家等录取通知书后,我很害怕接爸爸从医院打来的电话,每一次心里都瑟瑟发抖。
在深夜里,我看着天花板,我被一种无法言喻的孤独感和恐惧感包围,害怕生活因失去您——我的母亲而改变,改变成我未知的样子,改变成我永远也回不去的旧时光和记忆里。
如今我也成功进入了我理想的大学,我的母亲的病情也遏制住了,但她的生活好像丧失了原有的光彩,曾经能干的母亲现在连走路都几乎靠挪。
我也在心里默默埋怨上天不公,我母亲这样一个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勤劳的女子,你为何要这样针对她,连一个健康的身体都不让她拥有。但这样显然是没有用的,生活不像连续剧,总是在剧情需要的时候响起动听的音乐。
或许,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无比艰难的那一年,将人生变得美好而辽阔,我愿意相信奇迹,希望发生在我爱的人身上。
我害怕改变,我真的怯弱,但我希望我的母亲能够平安,陪我走的时间长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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