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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书画印琴酒茶——谈古今文人的印章爱好(下)!

古代印材大多为铜铁玉角,埋藏地下多年也不会损坏,因偶然机遇获得一古印,往往使人喜出望外。唐代人称醉僧的草书圣手怀素,一次浚古井,意外发现一“汉军司马”印,就经常钤用在自己的书法作品上,流传至今的《怀素小草千字文》上就钤有此印,后人简直莫名其妙,唐人怎么会有汉代印章?清代著名篆刻家蒋仁(1743-1795),原名泰,字阶平,后在扬州平山堂获得一古铜私印,印文为“蒋仁”,因为喜欢,就将自己名字改为蒋仁,字山堂。陆友仁获得一古铜印,印文为“陆定之印”,于是给儿子取名为陆定之。中国文字,常用字只有6000个左右,古今同姓名者很多,如果天缘凑巧,谁要是获得一颗与自己同姓名的古印,会认为是天大的幸运,清代经学家孙星衍,小名喜,旅居长安时,在集市上买得一颗小小的汉代私印,印文叫“孙喜”,正合自己的小名,高兴异常,并赋诗记下这一奇遇。

北京故宫博物院收藏有一方汉代女官的名印“婕妤玉印”,是一方雁钮羊脂白玉印,印文为鸟虫书,布局匀称秀逸,相传在明代出土,被误认为是汉成帝后赵飞燕之物,文人们争相一睹为快,题诗歌咏,如醉如痴。李日华得到后爱如和氏壁,说:“若愿以十五城岂能易也”。后来落到清代思想家,文学家龚自珍手里,龚自珍表示,“欲得地十笏,于玉山之侧构宝燕阁居之”。以后流传到潘德舍手里,潘氏秘藏起来,谁都不给看,他的友邻何昆玉也是个印痴,翻遍了潘德舍的碑贴字画,也见不到这方印,“遂以白纹四两宛转求得一印花,朝夕赏玩”(见何氏跋《簠斋所藏玉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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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四两纹银,还得费一番周拆,才弄到这印的印拓,直到潘氏晚年,这印才被日日思慕的何氏重金购回,后来归石钟山房陈介祺收藏。陈视为至宝,一纸印拓要卖银子十两,据说还真有印痴来购买。

已故金石考古学家王献唐也是爱印成癖。过去在济南时,买到一钮古代吉语印,印文为“出入大幸”,时时把摸赏玩,爱不释手,于是仿效古人将印佩带在身上。一天,与好友丁鼎臣游城垣,王献唐将印握持手中,无不得意地说:“此行能逢凶化吉,有古印护佑。”走到半路,猛然一惊,发觉手中空空。两人急忙沿来路细细搜觅,那里还能找到。王献唐非常沮丧,懊悔不已。丁鼎臣不免安慰他说:“这真是出入不幸,哪有大幸可言。既然是不幸之物,又何必再寻。”但看王献唐如此扫兴,又补充说:“幸与不幸,全看将来。如果被一爱好者拾去,秘藏起来,那就难以再得到它。这就不幸了。如果是一般人拾得,必然会到古物店卖掉,这地方只有我收购印章,拾印人必然会送到我这里来出售。这样,仍可完壁归赵,那就是大幸了。”不出两天。果然有人来出售这枚印章,丁当即买下送还王献唐。心爱之物,失而复得,王献唐喜出望外,丁鼎臣说:“这真是不幸之大幸啊”。

古印中的名人印,更受人们钟爱。清代篆刻家高西园(高凤翰,字西园, 1683-1742年),平时最钦慕汉代文学家司马相如,一次作梦,梦见司马相如来访,几天后无意中获得“司马相如”玉印。此印古泽斑驳,篆文精妙,高西园如获至宝,喜不胜收,每天佩带在身,须臾离不得。如果不是至亲好友,想看一眼也办不到。在盐场做官时,一次拜会两淮盐运使卢雅雨,卢雅雨也是个文人,想看看他的印章。高西园马上紧张得离席半跪,声明说:“我这人平素与朋友交往,什么东西都可以与朋友共享,唯有两件东西不行。一是我妻子,二是这颗印。”把印章比作爱妻,不容任何人涉足,时人称之为“潇洒”。吴江人杨列欧有诗赞叹说:

颇讶相如入梦中,何来名印玉玲珑。

珍藏谁似西园癖,潇洒真余魏晋风。

古代名人印章在明清时有出土,相传关羽、文天祥、卫青印的出土都轰动一时。据周亮工《印人传》载,他曾获得一金陵老友赠送的海瑞(溢号忠介)的泥印。海瑞是明代最有威望的清官,在官清廉,嫉恶如仇,刚正不阿,锐意改革,是古代文人的楷模,周亮工曾在梦中见海忠介公,不久就有人赠印。印是黄泥锻烧成的陶印,印文为“掌风化之官”五字。这印的出现,为篆刻界一大盛事,人们摆酒设宴,赋诗作歌以贺,周亮工认为其中何延年的《长歌行》写得淋漓尽致。

这种印章喜爱己不单纯是艺术喜爱或文物喜爱了,包括对印章主人高风亮节的无限崇敬心情。

中国传统理想人格是“君子”。崇尚君子之心,君子风度,包括处事要设身处地,将心比心,推已及人等。在封建社会中,温柔敦厚,文质彬彬,以他人为重的君子风格深刻地影响了文人的社会心理。不夺人所好,这是君子风度。据《辍耕录》记载,淮海人龚翠岩先生在苏州时,与一僧人权道衡很要好,两人都爱印章。有一天,权道衡在集市上,偶然见到一店铺出售一颗汉印,但身上没带钱,就与店主讲好价回去取钱,龚翠岩正好也来到这店铺,主人把实情告诉他,他爱印心切,捷足先登,用十五绪钱买下,高高兴兴回到家里。他女儿说:“你这是夺人所好”。他才猛然惊悟,立即把这汉印又给权道衡送去,权道衡说:“先生喜欢就收藏吧,何必给别人呢?”龚翠岩说:“放在你这儿跟放在我那儿一样”。两个人互相推让了很久,谁也不愿夺人所好,于是决定抛到深潭里去。看来,古人尽管爱印,还不至于糊涂到不爱名誉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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