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 李政涛，华东师范大学教授
整理 | 《中小学老师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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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语：
教育评价改革走到哪里去？
1、走向个性化
在选拔性评价体系里，应该采用能够展现学生个性的评价手段让学校和专业寻找适合的人才。
2、走向能力化
知识的能力化可以摆脱传统学科的约束，评价的不是掌握某一学科的知识，而是掌握这些知识后能够达到的能力，而这些能力可以通过活动和跨学科的学习来培养。
3、走向作品化
越来越看重学生做过什么，有什么作品，慢慢疏远学过什么。通过作品来反映学生达到的能力，而不仅仅是他们学过什么课程。
知识的价值越来越小，人们看重的是一个人能否运用知识解决问题，是否具备超越知识的能力和睿智。
4、走向深度化
做十四五规划的时候，华东师大教育学部对全球文献进行检索，发现有两个高频词频繁出现在世界各国的教育文献里，一是深度学习，二是学习科学。
怎么理解深度学习？深到哪里去才叫深度？一般人马上想到深到思维那里去，但是深度不仅表现在思维上，也表现在情感上，情感也是可以有深度的。
我在北京听过一节课，讲的是鲁迅的文章《阿长与〈山海经〉》，这篇文章讲的是保姆阿长与鲁迅的故事。评课的时候我就问老师，孩子们读这篇文章的难点在哪里？
他回答我，孩子们读鲁迅文章是难的。第一，鲁迅生活的年代距离现在的孩子太远了。第二，鲁迅的思想很深刻，孩子理解起来难。第三，鲁迅的文字比较晦涩，和现在的语言方式不太一样。
但我问的是学生学习这篇文章难在哪里，而不是问鲁迅的文章难在哪里。
学生学习难在什么地方？难在情感。
鲁迅对保姆阿长的情感很微妙，一开始是厌烦、厌弃、拒斥，到后面变成内疚、感恩、怀念。情感的发展、演变、波动，过程是非常微妙、细腻、丰富的，让孩子理解如此细腻的情感真的难。
董卿主持的第三季《朗读者》第一期访谈了张桂梅，在人物对话和朗读作品中，对人类情感有着极其细腻、微妙、深刻、丰富的把握揭示，这是情感教育。因为读了一篇文章，读了一篇书信，孩子们的情感越来越细腻，越来越微妙，越来越丰富，越来越深沉。
情感可以有深度，审美也可以有深度。音乐之美，美术作品之美，文字之美，都可以深。所以，深度学习非常复杂，不能只停留在思维上。
5、走向可视化
今天的评价要学会从内隐到外显。还要从文字到视频。智能时代是视频的时代，是图像的时代。我就带着团队在做视频图像分析。
6、走向融合化
一是跨学科融合。
二是五育融合。五育融合是我心中教育改革的热点和方向，教育方针必须走一条道路，以五育融合的方式实现人的全面发展。
五育融合怎么来的？第一来自历史。蔡元培1912年在一篇文章《对于新教育之意见》里首次提到了五育，这是源头。
第二来自政策文件。有两个文件写到了五育融合。《关于深化教育教学改革全面提高义务教育质量的意见》提到了五育并举，它用词很讲究。美育用的是“增强”，劳育用的是“加强”，过去是缺劳动教育的，现在要加上去，把它强起来。《中国教育现代化2035》，有段话明确说将来要更加注重素质教育，促进德育、智育、美育、体育和劳育的有机融合。五育融合是“五育并举，融合育人”的简称。
五育融合要解决什么问题？一要解决长期以来存在的偏智育、疏德育、弱体育、抑美育、缺劳育的问题。二要解决五育之间以往分离、割裂甚至对立、矛盾、冲突的问题。
在我看来，五育融合至少要经历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并举阶段，它解决的是五育不全面的问题，比如缺劳动教育就大力加强劳动教育。第二个阶段是贯通阶段，解决的是五育割裂矛盾的问题，要让五育贯通起来。第三个阶段是共生阶段，让五育在一堂课里共生共长，在一个学生的生命成长过程中共生共长。
三是线上线下融合。过去关于好课的评价标准是针对线下的。而现在开始在线教学了，它的考核标准什么地方和线下是相通的，什么地方是自己特有的？融合教学出现了，什么是好的双线融合教学标准？哪些和线上线下教学相通，哪些是融合教学特有的好课评选标准？我们团队正在研究这件事。未来的教师一定要有线上线下融合教学的新基本功，那么怎么评价他呢？
四是学习方式的融合。今天这个时代已不再追求学习资源信息的多样化、知识的多样化，我们追求的是学习方式的多样和融合。从脑科学角度来看，一个人越善于融合不同的学习方式，他的大脑就发育得越快越成熟，也越有创造性。
教育评价改革难在哪里？
1、整体之难
目前为止没有一个教育系统对所有教育目标的评价是完整的，往往只关注了教育目标中很少一部分知识技能，而且用这很少一部分的评价对学生、教师和学校进行分量很重的判断，导致教育评价的狭隘化，进而导致教育活动的狭隘化。
2、成本之难
为什么整体难？成本很大，研发评价工具、实施评价、给出结论，不仅有经济成本，还有学生、教师等参与评价的时间精力成本等。如果将所有学科所有能力都纳入到正规的统一评价，成本必然大幅增加。
3、能力之难
创造力、合作能力、沟通交流能力；公民与社会能力、道德能力、思维能力等，本身就是非常复杂的概念，而且没有统一标准，难以描述。
我很看重教师的8大职业品质：清晰度、提炼度、开阔度、精细度、合理度、创新度、融通度、生长度。这些怎么评？
4、工具之难
今天的教育评价基本被评价工具所主宰，不是想评价什么就评价什么，而是我们能评价什么就评价什么。
现在我们做五育融合，五育融合最关键的是两点，一是五育融合怎么进课堂，二是五育融合怎么进评价。五育融合的课堂评价为什么难？它评的不是这堂课德育怎么样，美育怎么样，智育怎么样，而是在一堂课里五育融合度怎么样。这太难了，凭什么说它融合了，包括融合程度怎么样，不是说说而已，都要有工具。
5、冲突之难
一是近期和远期的冲突
我们既希望学生可以很快掌握所学知识和技能，也希望这些知识和技能可以留下来，为后面的学习和工作服务，学段的知识和技能不是马上忘记而是长期有用。然而，这两种目标不一定是一致的，有可能冲突。有些教学方法有助于短期目标，但这种掌握是表面的、记忆性的，而没有经过深度学习，对长期目标没有太大意义。
二是成绩与情感的冲突
很多考试包括PISA都证明了这一点，学科成绩与情感发展是有冲突的，各国学生的考试成绩与他们对学科的信心与享受程度成反比。考分越高的学生对数学和科学越没有信心，而且越不如考分低的学生享受学习。
特别是东亚学生，韩国、日本、新加坡以及中国大陆、中国台湾、中国香港的学生成绩，远远高于美国、英国、澳大利亚，但前者的信心与喜爱学科的程度远远低于后者。
三是认知能力与非认知能力的冲突
认知能力指一个人能否解决问题；非认知能力指一个人是否想解决问题。我们很多时候只重视认知能力，忘记了后面的非认知能力。
6、融合之难
素养融合、跨学科融合说起来容易，而实际上，学科之间的矛盾天然存在。最大的根源在于时间，时间对每个学生来说都是恒量，是一个不可能变化的量。如果一个学生每天花4个小时学习数学，那么这4个小时就不可能用来学语文。同样，他如果花2个小时学英语，就不可能再把那2小时用来学音乐。什么都要进学校、进课堂，怎么进得来？
所以，对于劳动教育，我提出，把劳动教育做成专门化的课程，这是最便捷、最直接有效的方式，但它必然会进一步分割学生在学校的学习时间，或多或少会给学生老师带来负担。而且，这么去做劳动教育，就把劳动教育和其他学科教学割裂了，难道只能在劳动教育课上学劳动教育吗？课上完了就不用劳动了吗？
要把劳动教育的意识、能力、方法贯穿渗透到学科教学、生活中去。劳动教育无处不在，除了体力劳动，还有脑力劳动。在我看来，学习就是最艰苦的劳作。
我特别赞同一位校长的名言，每年毕业典礼，他都会和学生说一句话：你们在学习中受的苦是你们一生当中最甜蜜的苦。
学习一定是辛苦的，所以我一直比较反感提愉快教育。学习如果能愉快当然最好，但学习本身就是艰苦的，成长本身就要千难万难、千磨万炼。
融合之难，有五育融合之难、线上线下融合之难、跨界学习融合之难、双师融合之难。双师是人师加机师，机器做老师的时代来临了。所以我一直说今天的师生关系更复杂了，它成为了一种三角关系，人师、机师和学生。
7、体系之难
不仅是评价改革自身的体系，而是协同体系，包括家校社协同体系。
8、生态之难
生态的改变是最难的。上海的教育质量为什么高？它不是在于某一个方面某一个层次，而在于体系化的、生态的高质量。
9、主体之难
10、引领之难
我特别希望长三角、江浙沪、北京的同行们能在评价改革上发挥引领作用。我们有这样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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