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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贫乐道”这种鬼话你也信?


知乎提问:同样有人不太富裕的物质生活,为什么有人就能过得有滋有味?



前段时间有人推荐我看沈复的《浮生六记》,觉得那里面的爱情挺好,但更触动我的是他们也不富啊,却能过那种有滋有味的生活。还有知乎上一些答主,同样物质条件也谈不上富裕,为什么有的人就能过得有滋有味?




1、

中国的文人对于贫穷有一种偏执的审美,似乎只有清贫才能理直气壮,一旦富贵,似乎名声和文笔都要打个折扣。


就拿写《浮生六记》的沈复来说,他所谓最糟糕的生活,无非是卖酒、卖画,给人家做做幕僚,就算被父亲逐出家门的时节,也有朋友的别墅安居。也还有一仆一妪可供驱使,时不时玩玩文化沙龙,依然是大明中上层阶级的正常生活,并没有真的堕入底层贩夫走卒的日常,你倒是真的无米下锅吗?


沈公子啃老期的闲愁,是纳不了憨园这样“美而韵”的妾室,妻子芸娘为他百般运作,费尽心机,以良家身份与雏妓憨园盟为姐妹,可惜这样机关算尽,还是煮熟的鸭子飞了。


沈公子酸酸地写道:后憨为有力者夺去,不果芸娘更是酸溜溜地说: “”初不料憨之薄情乃尔也!”


其实哪里是为“有力者”夺了去的,憨园又哪里是薄情?憨园对芸娘本来就更多出于情面,这样一个衣冠之门的夫人愿意与她结为姐妹自然求之不得,但芸娘询问她意愿之时,憨园已经微露其意:蒙夫人抬举,真蓬蒿倚玉树也,但吾母望我奢,恐难自主耳,愿彼此缓图之。


何谓“吾母望我奢”憨园是名妓温冷香之女,温冷香为妓半生,全指望着两个女儿为她赚够养老钱。温妈妈人情世故早都历练透了,怎么会看不穿沈氏夫妇这点小把戏?便是憨园,从小是锦衣玉食养大,恐怕对沈公子这穷酸书生也没有半点情谊。沈复其实也早已明白,初见憨园就对朋友说:此非金屋不能贮 ,穷措大岂敢生此妄想哉。


可见即使是沈公子这样出身不错的文人,没钱也是很多烦恼,没钱也同样会酸溜溜的,并没有那么有滋有味。如果说娶不到美妾,还只不过是风雅趣谈,那么贫穷导致的家庭破裂,骨肉分离,大概就快乐不起来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很多人读《浮生六记》只读了其中的《闺房记乐》和《闲情记趣》,而忽略了还有《坎坷记愁》


在我看来,这篇记不说字字带血也是愁肠百结了。啃老的沈公子不务正业也没有生存能力,开个画铺没有生意,却要为朋友作保借高利贷,结果朋友跑路,因为五十两银子,被债主日日求索于门。


适逢芸娘朋友来访,被婆婆以为是娼妓之使,有辱斯文,限夫妇三日之内搬出。仓促之间,只能把年仅十四岁的女儿沈清君嫁给别人做童养媳,实际上与卖女儿何异?十二岁的儿子沈逢森被迫去学贸易,离别之日,不敢跟儿子说出真相,逢森聪慧,忽然觉察,嚎啕大哭:我母不归矣。懂事的女儿怕吵了别人,捂住弟弟的嘴不让他哭。以后芸娘生病,也无钱医治。这个被林语堂称为“中国文学史上最可爱的女人 ”自此再没有看到自己的儿子,而逢森缺乏父母照料,十八岁就撒手人寰。


自然,以沈公子的心大,照样还有一段游山玩水浪荡的生涯,可从一开始就放弃了对妻子儿女的责任,这样的生活真的很有滋味吗?


2、

还有一个安贫乐道的典型叫陶渊明。

陶渊明在后世文人的口中是“不为五斗米折腰”的伟丈夫,淡泊名利,归隐田园高洁名士,可你读遍陶先生的诗,就会发现,说什么归隐田园,陶先生的大部分时间是喝酒交游,除了“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几乎没有耕田记录,而这样的记录只能证明他亲自种田会饿死。


那么他的“ 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 ”是谁打理呢?十有八九还是他的妻子。

这位妻子在《昭明文选·陶渊明传》中有记载,“其妻翟氏亦能安勤苦,与其同志。 ”这位妻子在萧统的记载中与丈夫同甘共苦,可以算模范妻子。但在陶渊明笔下,却全不是这么回事, 他在《与子俨等疏》中提到妻子说:“但恨邻靡二仲,室无莱妇,抱兹苦心,良独内愧。


什么叫莱妇呢?莱是指老莱子,他也是一位隐士,楚王重礼聘他为官,这个老莱子就心动了。其妻竭力劝止他:“今先生食人酒肉,受人官禄,为人所制也,能免于患乎?” 老莱子就跟妻子一起躲到别的地方继续隐居。


莱妇就是能跟丈夫一起隐居,耐得住清贫耐得住寂寞的妻子。


这段话,是在说什么呢?哎呀,我只恨我的邻居没有二仲这样的隐士,我的妻子不是老莱子之妻那样甘于贫困的女人。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翟氏是他的第三个妻子,前面陶渊明至少有两个妻子,为他生了四个儿子,丈夫不事生产,她又要照顾孩子,又要照顾田间,工作量之大是难以想象的。


大概是这位妻子在繁重的劳动之下,对游手好闲的丈夫也不会有什么好脸,总会埋怨几句。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但淘大诗人却开始嫌弃妻子不是“莱妇”,受不了清贫寂寞。


更有甚者, 陶大诗人还有一首《责子》诗:


白发被两鬓,肌肤不复实。

虽有五男儿,总不好纸笔。

阿舒已二八,懒惰故无匹。

阿宣行志学,而不爱文术。

雍端年十三,不识六与七。

通子垂九龄,但觅梨与栗。

天运苟如此,且进杯中物。


在这首诗中,白发苍苍,垂垂老矣的诗人痛心疾首的痛斥他的五个儿子,老大阿舒十六岁了,懒惰举世无匹,老二阿宣,已经十五岁,根本不爱学习,老三陶雍和老四陶端都是十三岁,连6和7不知道,老五通儿已经九岁了,只知道找梨子和梨子玩。


陶渊明的五个儿子,不但没有继承这位天才诗人的才华,其中三个小儿子,还疑似愚痴,这是否与他长期饮酒不得而知,但可以想见的是,陶渊明归隐田园,忽视对子女的教育责任,也无力承担他们的教育支出,他们的智商和心性已经远远弱于正常人。陶渊明的祖父,是赫赫有名的陶侃,一介贫寒之士,在门阀林立的东晋,一度位极人臣,为家族杀出一条血路。因为有陶侃这样的祖父,陶渊明才能接受良好的教育,现在到了陶渊明这里,由于教育的缺失,他的孩子已经永远丧失了选择另一种人生的可能,他的家族注定要永远的消失在历史长河了。


这是何等悲哀的一个现实,诗人在安贫乐道地生活了多年以后,已经被生活逼进了死胡同,他发出痛苦的哀嚎,却没有任何办法。


面对如此悲剧的一个现实,陶大诗人说什么,“天运苟如此,且进杯中物。”先喝两杯吧,陶侃如果泉下有知,棺材板里都要跳《小苹果》了。


3、

世上从来就没有“安贫乐道”这种鬼东西,你以为的安贫乐道,只是精心编织出来的神话,要么是神话的主角从没有跌入贫困,要么是他的痛苦你并不知道。


而沈复和陶渊明,实际上是两个被照顾很好的‘巨婴’,他们既没有真正品尝贫穷,而由于惊艳的才华,人们也忽略了他们人生的痛苦。


人生获得幸福无非是想开,要么是向上想开,要么是向下想开。向上想开是去努力赚钱,满足自己的需求,向下想开,就是压抑自己的欲望。


最好还是向上想开,向上想开好歹还有一条退路。向下想开,哪天一旦想不开了,想要再向上想开已经不可能了。


当你认为你在安贫乐道的时候,其实你就是要向下想开,向下的路并没有那么好走。


我中学时候参加环城跑,那时候马拉松还没有在国内形成气候,这种环城长跑也是官方组织,常常要拉学生凑数。第一次参加的时候是跟着第一梯队跑的,很轻松完赛了。第二年跑的时候,我开始想偷个懒试试,从一开始就落到了后面,然后我发现在后面跑并不省力,首先在后面磨洋工的人特别多,主办方主要精力都放在跑在前面的人,等这些人跑过以后,交通管制也不严了,各方面服务都跟不上,你想重新跑起来要担心的事就比较多了。而在后面的人,没多少人正经跑步,有组团去网吧的,有聚堆抽烟的,就是没有正经跑步的。


而这时候最奇葩的一件事发生了,在我慢跑的过程中,一个跟我差不多的孩子超过我,冲我来了个阳光的微笑,我也还以微笑,我的笑容还没有消逝,他冲着我的脸就是一拳。我猝不及防,脸上就挨了一下。他迅速跑开想要摆脱我,不过他低估了我,我多年长跑不是白练,一口气追上去,把他一脚踹翻,胖揍了一顿。打完架以后,我才发现,我的精力大幅度消耗了,终于在终点前几公里放弃了。


这个事让我发现,向上比向下容易。你能跟上第一梯队,你碰到的人都是专注做事的,没有人有闲情逸致去干别的,跟他们你肯定成绩不错,而当你落在后面,你会碰到各种狗血的事,各种奇葩的人,有很多人已经早早放弃了上进,他们看到你上进,不会鼓励你,他们想的是千方设法把你拽下来,你的精力全部耗在与这些人的纠缠上了,想要正经做些事太难了。


所以你在安贫乐道的时候,看似选了一条容易的路,其实是选了一条最艰难的难。这就是下来比上去难的道理。


你想安贫乐道,其实你根本就安不了,会有无数的奇葩阻止你安,会有各种狗血的事让你不得安宁。


贫穷并不只是一种物质状态,在儒家的经典定义里,贫指物质匮乏,穷是无路可走。物质匮乏尚好克服,无路可走意味着你要忍受精神上的煎熬,生存环境的恶劣。



我考上大学以后,我父亲想要历练我,在上大学前的那个暑假把我送到工地上,让我当一个月的民工,作为我的成人礼。事实证明这是个非常糟糕的主意。我对建筑工地一无所知,既当不了瓦工,也当不了木工,只能当筛沙子推小车的小工,一天推下来,骨头都快散架了,吃的菜是白菜豆腐熬土豆,主食是白馒头,下午是玉米糊,我以为自己算见过穷人的,到这里才算开了眼界。

最倒霉的是,带小工的工头莫名看我不爽。


工头姓马,他原来是公务员,是扫黄办的,一次扫黄,他们抓了一堆小姐,他审一个小姐的时候看她漂亮,就把她裤子扒了,然后想把她放了了事,结果小姐反咬一口,把他告了,领导为了顾及形象,把小姐还是放了,把他开除了,他就跟着亲戚承包工程。不知道他是听说我是学生好欺负,还是看我年纪小,总之就是各种找麻烦,派我最重的活——推沙子。更有甚者,有次他让我给地下室的工人送工具,我隔着窗口递进去。当我起来的时候,正好这个点是绞车下降的时候,绞车压倒我的背上,我跪在地上大喊,幸好开卷扬机的师傅听见了,赶紧拉起了绞车。


我没想到,人可以恶毒到这种地步,因为平时的睚眦之怨,竟可以想要置人于死地。我那天冲过去,跟老马狠狠地干了一仗,才让他收敛了一点。


几个工友拼命地拦着我,理由居然是怕老马扣我工钱。我才知道,贫穷竟能使人如此卑微。


现在我回忆起来,也能明白,老马讨厌我并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他已经搞砸了自己的生活,而别人还有希望,实际上老马会以各种方式毁灭别人的希望。

再一次审视我的工友,李哥是个庄稼能手,他每天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画,算算是应该回家种一季芝麻再回来打工划算,还是直接在这里打工划算,因为在这里不干满一个月不给工钱。因为这个老马总是拿这个引诱他,劝他回去种芝麻。


老刘岁数很大,也没有多少力气,干活的时候总是偷奸耍滑,能占多少便宜就占多少便宜。老马每次都骂他,拿他开玩笑,但他对这个几乎能当他儿子的工头从来都是嬉皮笑脸。


他们为的就是每月不到30多块钱的工资,还可能因为各种原因被老马和总包工头克扣。


这个工地上也是一样,阶级特别明显,无论是老马这样的工头,还是会手艺的瓦工,电工,都让人高看一眼,而这样的小工,处于这个社会的最底层,他们也有对生活的向往,却几乎都无路可走。


服膺强者,又是这个小社会唯一准则。我在跟老马打架以前,这些善良的工友也会时不时想方设法让我这个学生吃点小亏,就算自己得不到任何好处,也能让这样单调的生活欢乐一下,打架以后,他们反而再也不敢了,真正把我当成了自己人。


这才是真正的人生,根本没有什么狗屁的安贫乐道,能上升一点便上升一点,能向上走一分,生存状态就好一分,往下降一分,生存环境就恶劣一分。


本来我要在这里干满两个月,干了一个月我就去找包工头结了账。虽然我干的活一点也不比成年人少,但因为我没成年,一天只能算半个工,该给我450,扣了我几天工资,总共400块钱。


我按照工地上的规矩,买了一包烟,散给工友,到老马的时候,老马伸手接,我把那只烟扔在地上,头也不回走出了工棚。


一个月,我已经完全像个民工。路边,有个卖肉夹馍的,一个两块,我要了两个,那个阿姨挑肉的时候问我,要纯瘦的还是有肥有瘦的?


我把4块钱甩给她,跟她说:都不要,我两个都要纯肥的,一点瘦的都不带。


咬一口纯肥的肉夹馍,我一个月没见荤腥的胃都快幸福地痉挛了。


有钱真好。


觉得人能安贫乐道的,还是饿得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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