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起居註：揚州薄游記/上篇

    上海搭高鐵，兩個小時不到，抵達揚州，天氣好是好得來，秋游必要是必要得來。

    投宿揚州香格里拉，滴滴到揚香門口，腰細了，著名的揚香男團，從一把手到四把手，一整排沖出來，制服筆挺，刷刷一鞠躬，嚇得我，連滾帶爬從滴滴裡掉下來，趕緊一鞠躬回去。

    揚香男團，據說是晴晴給起的名，人人一米八，人人好身材，整整齊齊。後來才知道，這個男團，有刻苦健身的風氣，讓人高度刮目。

   揚香的房間，寬敞，有古韻，視野開揚，相當撫慰秋游客人的心心。

   放下行李，下樓去補吃午飯，一碟揚州炒飯，水平極高極高，多年沒有吃到如此正派、如此古法的揚州炒飯了，讓我感慨了久久。

 

    晚上，揚香的金鑰匙管家老周，陪我去看乒乓錦標賽，剛好是最後一晚的女子雙打決賽，體育館就在揚香隔壁，運動員們都下榻在揚香，酒店內的安保非常辛苦，還有潮水一般的粉絲們。

    暮色裡，與老周一起走到體育館門口，有個賣茶乾的小攤子，穿著農民企業家的西裝，茶乾還分多種口味的。拎著茶乾，拎著起泡水，看世界排名第六的女雙乒乓球，嘖嘖，這種體驗，這輩子大概不會有第二次了。

   一邊看乒乓廝殺，一邊瀏覽看廝殺的看客。這個人世上，我們不是親身上陣廝殺，就是在陣外旁觀廝殺，比如俄烏巴以，比如A股B股，不勝枚舉。

    揚州人民最妖嬈，是早上的皮包水和晚上的水包皮。水包皮還好，世界各地還有近似的，比如日本人的泡湯，土耳其人的浴室，北歐人的桑拿，異曲同工的地方還是尋得到的。皮包水就沒有了，地球上唯有揚州一枝獨秀了。揚州人的早飯，喝茶吃點心，不是一盅兩件那種，格局是一整桌一整席來的，一大早就吃桌頭，揚州真是太優秀了。

    揚香有個十分寬敞的大院子，飛金滴翠，奢侈得不得了。香宮的很多餐桌，都是看得見風景的好餐桌。一清早，於融融秋陽下，舉行皮包水工作，從雙黃高郵鹹蛋、水晶肴肉、嫩醃薑絲、燙乾絲，一路吃到流金蟹粉湯包，紅塵萬丈，叫人如何不眷戀？

    揚香男團講給我聽，到揚州吃早茶，記得一定要點燙乾絲，每桌必點，桌上沒有燙乾絲，一望即知，外地人。外地人麼，在全世界都是鄙視鏈底端的生物啊。

    老周帶我出門白相，依據我的願望，重點是白相黑白老揚州，金鑰匙管家老周，是揚香之寶，一本行走的萬寶全書，熟透老揚州。

    老周帶我去看揚州浴室，僅存的最古老浴室，一百多年了。從前倒是上海大亨來造的，羅馬柱赫赫健在，建材用得沒話講。門口停滿助動車，浴客的助動車。

    特別汽水盆湯，衛生白石池塘。

    老闆娘坐在門口，一邊吃瓜子一邊收浴票，臉上有點橫肉，不是很好說話那種。老周很小心地護著我，好像怕老闆娘隨時朝我發飆。

    跟老闆娘講，讓我拍張照片好嗎？我拍浴票，不拍你面孔。

    老闆娘放下瓜子，兇巴巴跟我講，儂等一歇。一邊伸手到包裡挖法挖法，挖出來兩根竹木的籌碼，古老的浴票，鬧鬧鬧，儂要拍照，拍這個。

    然後就跟老闆娘無話不談了。

   此地49年以後是國營浴室，後來賣給私人經營，就是老闆娘家裡買下來了。現在浴票十塊十二塊，還有月票。我們老客人多，老年人也多，天天來的。我家水好啊，水溫夠熱，過癮啊。不過我家只有男浴，沒有女浴的。

   晴天霹靂，竟然沒有女浴的，為啥啊？我失望得心都碎了。

   老闆娘翻我一只清湯大白眼，答，因為不賺錢。千做萬做，蝕本生意堅決不做。

   那天逛完老揚州回到揚香，我發了一只浴室朋友圈，立刻就有女讀者留言，老周老周，下次帶我們闖男浴。

   完了，一只不謹慎的朋友圈，害老周要撞牆了。

   我問清楚老闆娘了，浴室是上午11:30開門，女讀者可以請老周帶隊，於11:30之前，視察一圈，一飽眼福。

  最後抄送一篇《如夢令》：

  水垢何曾相受，

  细看两俱无有。

  寄语揩背人，

  尽日劳君挥肘。

  轻手，轻手，

  居士本来无垢。

   

  李清照黯然失色中。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