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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惑仔的前世今生

(文/三哥)

在2015年的《煎饼侠》中,郑伊健、陈小春、谢天华和林晓峰等四人,就曾经以彩蛋的形式在片尾现身,当时三哥就预感着会发生点什么。

其后,四人加上钱嘉乐组成的“古惑仔”组合,在港澳、内陆和美国旧金山举办多场《岁月友情》巡回演唱会,受到热烈欢迎。

终于,继2000年的《胜者为王》上映18年之后,《古惑仔》系列五位主角在《黄金兄弟》中再次聚首。

原班人马再聚首既是情怀,也是卖点。

然而古惑仔当事人经常有意避开“古惑仔”这三个字。甚至郑伊健、陈小春和黎姿等人,都曾经多次表示过后悔接拍了《古惑仔》电影。

《古惑仔》是一部特殊的电影,一方面,它是90年代香港电影最成功的系列,是几代人共同的记忆。一方面,它虽然成就了郑伊健、陈小春等一批主要演员,但是特殊的题材让这些人在谋求转型及商业拓展时受到到局限,也曾长期受到香港主流社会的抵制。

所以,它的十年火热和身后遇冷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在老IP纷纷重拍的时代,《古惑仔》除了2016年有过一次匆匆的山寨版,长达18年的时间里,它无比安静地呆在那里,无人触碰,即便是2000年代蓝光迭出的年代,也没有哪怕一部蓝光出品。

对于大多数观众来说,古惑仔是热血年代、兄弟情,和青春记忆。但是这个系列的诞生有它自己的前世今生——

《古惑仔》的诞生

很多人并不知道《古惑仔》系列电影的源头可以追溯到1989年由黄泰来执导、周润发主演的黑帮片《我在黑社会的日子》。

这部电影是漫画家牛佬创作《古惑仔》系列漫画的灵感。

洪兴这个社团的名称在这部电影中首次出现,然后被引用到漫画中。

周润发饰演的黑帮龙头李万豪,正是漫画中洪兴社龙头蒋天生的原型。

《古惑仔》漫创刊号在1992年推出,由牛佬的浩一有限公司(现改为和平出版有限公司)出版,当时的售价是7块港币。

男主角陈浩南其实是照着刘德华在《天若有情》中的形象画的,而山鸡的原型是梁朝伟。

漫画以香港本土平民生活和帮会日常为故事背景,有别于香港武侠类漫画的风格,深受香港年轻读者的欢迎,一经推出便迅速占领香港漫画市场,销量不断提高。

正因如此这部漫画才会被王晶和文隽看中,决定将其改编成电影,并找刘伟强来执导。

刘伟强、王晶、 文隽

1996年连推三部《古惑仔》电影

剧本创作上,帮会出身的吴志雄起了很大的作用,他原本就是漫画的策划,他将自己的故事素材交给文隽,被改编后加到了电影的剧本中,《古惑仔之人在江湖》的剧本就这么成了。

前期的准备工作中,饰演男主角陈浩南的人选是一大难题。一开始考虑的最佳人选是刘德华,只是华仔之前已经演过类似的角色,考虑到帮会题材对年轻人的不良影响而婉言拒绝。

后来又找到古天乐,古仔因为不良记录本来就逃之不及,深怕负面影响积重难返,也拒绝了。

何家劲又因为正在内陆拍戏排不开档,最终才选择了郑伊健。

当时郑伊健和王晶签了四部电影的合约,前三部《新英雄本色》、《庙街故事》和《不道德的礼物》都反响一般。

本来郑伊健也怕影响形象而不想接拍,无奈合约在身,加上正被无线雪藏,索性穷途一搏,接拍这部电影是他没有选择的选择。

与陈浩南的难产不同,找陈小春来饰演山鸡就比较顺利,陈小春的经理人又推荐了陈小春所在的风火海组合的另两位成员谢天华和朱永棠,加上同由无线出道的林晓峰,“古惑仔”组合就这么成了。

《古惑仔之人在江湖》的故事取材自漫画中的靓坤台湾篇,忽略了开篇日本原青男篇的故事, 直接从靓坤在社团中兴风作浪讲起。

吴镇宇塑造的靓坤,完全按照自己的方式来演绎,虽然对于这个角色的“恶”表现得很充分,但弱化了漫画中这个人物的变态和扭曲。

草鞋靓坤争夺洪兴龙头之位,作为军师的陈耀竟然带头支持他,这段剧情因为交代不清而显得非常突兀。

其实是照搬了漫画的剧情,却又略去了前因。在漫画中的原青男篇,洪兴与日本山口组结了梁子,山口组扬言要兴师问罪,陈耀为了保护蒋天生,故意将龙头之位顺水推舟给了靓坤,将危机转嫁到他的身上。

电影故事线基本上遵照了漫画的剧情,陈浩南和山鸡因为被靓坤设计而发生矛盾,山鸡去了台湾,后又卷土重来,帮助陈浩南铲除了靓坤在帮中的势力,化解了洪兴的危机,同时也让陈浩南成为铜锣湾揸Fit人。

其中一个电影和漫画不同又容易被忽略的细节是,漫画中陈浩南是大佬B的门生,山鸡、大天王和包皮等人都是陈浩南的门生;而电影中陈浩南和山鸡等人都是平辈的兄弟。

漫画中山鸡到台湾后成了毒蛇帮的帮主;在电影中则成了三联帮毒蛇堂堂主,事实上已经脱离了洪兴。

之所以提到这个细节,是因为电影中这些人物关系的改动,令山鸡这个人物的身份变得很奇怪,到后来越来越影响到续集剧情的展开。

因为时长的关系,电影中对于靓坤覆灭的处理也较为简单。

靓坤是漫画中前期最大的反派,曾因为童年的阴影而导致心理扭曲,手段极其凶残,在电影中却只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反派。其手下林日清、狂人、哈里等人物也没有在电影中出现。

这部开篇之作故事不过是传统动作片的套路,但帮派人物不再是《英雄本色》中那样西装革履的高人,贴近港人日常生活的写实化风格非常适合当时的口味。

在1996年1月25日上映之后,收获2112万港币票房,成绩相当理想。

《古惑仔之人在江湖》在1996年春节档取得佳绩之后,刘伟强决定趁热打铁赶制续集,在春节过后就集结原班人马,仅用了9天的时候就拍摄完成了续集《古惑仔2之猛龙过江》。

电影的故事部分取材于漫画中靓坤台湾篇和花仔荣篇的部分情节,但已经被改动得面目全非。

其中删去了台湾帮会猛人孙庸这个人物(真实存在的台湾黑道传奇人物),而虚构了一个叫做雷功的人物。

漫画中山鸡的老婆丁瑶成了本片的大反派,而另一个漫画中的重要人物大飞则大部分时间都在和主角们作对,直到电影的最后才来一个大反转。

也是从这部续集开始,山鸡这个人物渐渐成了系列电影的第二男主角,陈浩南和山鸡之间的兄弟情变得牢不可破。

而原本应该成为山鸡的贤内助,在后期故事中对剧情走向影响越来越大的丁瑶却在本集中过早的被处理掉了。

虽然在剧情上有诸多不足,但趁着前作的热潮,这部续作以快取胜,在1996年3月30日上映之后,狂收2249万港元,成为系列电影中最卖座的一部。

由于前两集的卖座,嘉禾向文隽提出赶制第三集的要求,《古惑仔3之只手遮天》要赶在1996年的暑期档推出,而且剧情必须比前两集更加丰富和精彩,因此主创选择了荷兰阿姆斯特丹作为主外景地。

电影改编自漫画中的乌鸦、笑面虎篇,首次出现香港的另一个帮派东星(漫画中叫东英,因为和香港本地的一个公司重名而改名),其龙头骆驼尊师重道、讲究道义,而手下乌鸦和笑面虎二人却心怀鬼胎。

张耀扬饰演的下山虎乌鸦嚣张跋扈又阴险狡猾,虽然形象和漫画有所出入,但却将那种张扬的恶表现得淋漓尽致,成为这个系列中最出色的反派角色。

漫画主编牛佬更因为他的形象而产生灵感,以其形象在漫画中创造了另一个重要反派——奔雷虎耀扬。

乌鸦和笑面虎设计杀害了蒋天生,并嫁祸给陈浩南,又绑架并杀害了陈浩南的女朋友细细粒,对陈浩南赶尽杀绝。

陈浩南在全片多数时间都处于被动,被江湖人追杀而走投无路。幸借助山鸡的台湾帮派势力才能够沉冤得雪,最后实现反杀。

在本片中,山鸡又重新回到洪兴,但却又仍然是台湾帮派的成员,这种双重身份一直延续到这个系列最终篇(漫画中陈浩南收了山鸡的“老毛”,令他正式脱离了洪兴)。

《古惑仔3之只手遮天》在1996年6月29日上映,收获1950万港元票房,虽然比前两集略有下降,但作为系列的第三集仍然保持了高水准。

系列电影至此过早终结了漫画中几个常驻人物丁瑶、细细粒、蒋天生、乌鸦、笑面虎和骆驼,虽然增强了戏剧冲突,却也伤害了整体的故事线,令后续的故事无法展开。

特别是蒋天生和丁瑶,前者是老谋深算的幕后主持,陈浩南等人的强大靠山,在漫画中处事低调而谨慎小心,根本不可能被暗算;而丁瑶是山鸡背后的女人,对其帮派发展至关重要。

在1996年这短短一年内连推三部《古惑仔》系列电影,其速度实在惊人,仓促上马虽然能够保持热度,却也严重影响到电影质量,大同小异的正邪对决故事很容易令人产生审美疲劳。

1997年-2000年的《古惑仔》后三部曲

由于受到张耀扬饰演的乌鸦形象的启发,牛佬在1996年7月5日出版的《古惑仔》第220期推出了只手遮天耀扬篇,奔雷虎耀扬正式登场。其形象参照张耀扬,但性格上少了乌鸦的嚣张跋扈,多了一种内敛的霸气。

雷耀扬喜欢古典音乐,擅长弹钢琴,表面上温文尔雅,却是出手狠毒又心思缜密的一个人。他有一个特点是“雷”字当头,是个极重义气的人。

耀扬篇也很快被改编成电影在1997年3月28日上映,名为《97古惑仔战无不胜》。

电影取材自漫画中大天二和生番争夺屯门区揸Fit人的情节,但出于人气考虑,将大天二换成了山鸡。并且在本集中,又令大天二成了黑帮仇杀的牺牲品。

由于蒋天生被害,洪兴需要另找一个龙头,万梓良饰演的蒋天养便应运而生。

这是电影创造的角色,但后来在漫画中也有出现。他在电影中是个正面人物,在漫画中则是反派,早年因为犯案而入狱,刑满释放后成立了洪兴分部,和蒋天生争夺洪兴龙头之位。

这是最后一部改编自漫画的《古惑仔》电影,在最后的辩论大会上,山鸡力压生番当选屯门区揸Fit人,而耀扬也因为事败而被杀,虽然牺牲了大天二,但仍然是大团圆的结局。

电影最终取得1579万港币票房,比起前三集已经缩水不少。

漫画中最终获胜的是生番,此后生番和耀扬内外勾结做起了毒品生意,令屯门区变得乌烟瘴气,这段故事也只是耀扬篇的开端。

漫画的耀扬篇直到1998年10月2日出版的《古惑仔》第336期才结束,而《古惑仔》电影的第5集《98古惑仔之龙争虎斗》在1997年下半年就已经投入制作,赶在1998年01月22日上映,因为耀扬已经被写死,电影已经不能照搬漫画的故事线,只能另起炉灶。

因此从本集起,电影和漫画的故事线就完全脱离了。

这次电影创造了司徒浩南这个反派,由肌肉猛男郑浩南饰演,其性格特点和耀扬区别不大,也是理智阴险型。

两个“浩南”争夺铜锣湾的地盘,令洪兴与东星的对抗再度白热化。一番较量之后,最终也是在拳脚上论高低。有趣的是系列到了第5集,似乎也“文明”了一些,反派最终虽然被打败,却没有像前几集那样被杀死。

这也是陈小春饰演的山鸡唯一缺席的一集,为了填补空缺,电影加入了钱嘉乐饰演的大头仔这个角色,钱嘉乐自此正式成为“古惑仔”团队的一员。

在漫画中,大头仔杨添和何勇原本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和电影的情节大同小异,大头仔因犯案而入狱,释放后一度心灰意冷,但最后仍然身不由己再次踏入江湖,和何勇在擂台上兵戎相见。

也是从本集开始,蒋天养有意扶植陈浩南成为接班人,陈浩南开始以西装革履的形象出现,不再是拿短袖露纹身的街头小混混。

有人说这一集是《古惑仔》系列的分水岭,1288万港元票房的成绩又刷新了系列新低。这部回归后的作品也因为成绩不理想,令系列电影暂告一段落。

直到2000年7月21日暑期档,嘉禾才推出了系列第6部作品《胜者为王》。

和前五集不同的是,这部电影并没有冠以“古惑仔”之名,原因是嘉禾在1999年把版权卖给了美国华纳,华纳声称如果片中陈浩南和山鸡等众主角仍然找郑伊健和陈小春等人出演,就侵犯了他们的肖像版权;加上电影的审核也更保守了,文隽不希望《胜者为王》与以往的系列电影一样,仍以暴力和帮会作为招牌,索性不再用“古惑仔”这三个字,直接叫《胜者为王》。

早在剧本创作阶段,文隽便将其作为《古惑仔》系列的最后一部作品来写,因为有一种大团圆的想法,主创在把前五集里死去的大多数主角都召回了,他们都以饰演其他角色的形式在电影中出现。

特别是黎姿,这次在片中一个长相酷似细细粒的女子端木若愚,令陈浩南一度情绪失控。

电影将故事的发生地设定在台湾,集结了中国香港、中国台湾、日本三地的演员,并且涉及到当时的热门台湾大选、黑金政治等话题令题材得到扩展。

山鸡成了故事的核心人物,他的身份一直在洪兴揸Fit人和三联帮毒蛇堂主之间摇摆,在本片中似乎又回到台湾成了三联帮的人。

何润东在片中饰演已故三联帮帮主雷功之子雷复轰,表面是一个不愿涉足江湖事的有为青年,实质却是个腹黑阴险的人。

他试图和官方建立合作,在帮中铲除异己,建立自己的地下王国,最后被陈浩南揭穿阴谋,在街上和陈浩南大打出手,又被警方逮捕。

系列电影至此已经疲态尽显,本集票房仅有771万港元,是《古惑仔》系列正传电影最低。虽然人物众多,横跨港台,场面宏大,但观众似乎对这个系列的套路已经失去了兴趣。

属于《古惑仔》的那个时代,由《胜者为王》划上句号。

属于80后一代人的热血青春

《古惑仔》系列自1996年推出三部曲之后,历经五年,6部正传电影一共收获总票房3893万港元,在20世纪末期成为香港电影辉煌时代的余波。

引领了后江湖片的风潮,更令市面出现跟风作品无数。其中和正传系列有关联的,包括1998年的《古惑仔情义篇之洪兴十三妹》和《新古惑仔之少年激斗篇》,1999年的《古惑仔激情篇之洪兴大飞哥》,2000年的《友情岁月山鸡故事》。

而相关电影还有1996年的《古惑女之决战江湖》和《洪兴仔之江湖大风暴》,2000年的《古惑女2》,2001年的《九龙冰室》。1992年的《明月照尖东》和1993年的《太子传说》则是漫画中人物尖东太子哥甘子泰的形象来源。

回头看这些作品,系列正传加上外传电影似乎构成了一个庞大的“电影宇宙”。

可惜当年以王晶、文隽为主导的嘉禾主创没有这种远见,各部作品之间缺乏关联和延续性,加上对漫画故事线的改动又太过随意,导致系列电影最终走进死胡同。

这种遗憾,从某种程度上成了《无间道》成功的理由,刘伟强将《古惑仔》中的经验和没有实现的理念在《无间道》中彻底释放。

郑伊健和陈小春的超高人气,令电影中陈浩南和山鸡这对组合的兄弟情谊异常巩固,也使漫画中的其他角色和故事得不到在电影中呈现的机会。其实漫画中有“仁义智勇”四大主角,其中只有“义”字的大飞和“智”字的陈浩南在电影中戏份较多;而卢惠光饰演的“勇”字太子纯为打酱油角色;“仁”字的立花正仁是漫画中人气最高的角色,电影里却被略去了。

再者在漫画故事后期,陈浩南和山鸡从决裂到相爱相杀的篇章才是最精彩的部分,因为电影的主创不敢贸然拆散电影中陈浩南和山鸡的兄弟关系,也使这部分剧情无法被改编成电影。

2013年王晶曾经试图重启这个系列,推出《古惑仔:江湖新秩序》,但编剧文隽仍然按照原来的思路创作剧本,虽然主演阵容全换,却只是旧瓶装新酒,完全拍不出新意,和漫画故事更是天差地别。

观众原本十分期待这部新作,无奈质量实在不敢恭维,只拍了一部便草草收场了。

《古惑仔》其实是一部很好玩的格斗漫画,并没有那么多写实的题材,但是在形成电影的过程中被加工成了现在的模样。

漫画书的核心是说行古惑都没好下场,但是电影中将陈浩南塑造成像黄飞鸿一样的英雄,反而错进错出成了很多年轻人效仿的对象。遭到了香港主流社会的长期抵制。

牛佬的原著漫画,至今已经连载到2100多期,成为港产漫画中最长寿的作品。但目前故事已经江郎才尽,销量也一直在下降,《古惑仔》作为时代的流行早已过气,已经不再适合现在的市场需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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